洗墨軒的主僕們忙活了一個下午,才把宋若安嫁妝箱裡的所有東西都處置好了,等箱子再搬進庫房的時候,竟也沒半點差別。
洗墨軒上下都得了賞金、新被褥和布料,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而觀雲軒那邊,卻是一片愁雲慘澹。
在大夫為宋若安診治、包紮,確認她沒有生命危險後,賀雲策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整整一天一夜,賀雲策都在宋若安的身邊親力親為的照顧著,一時半刻也不曾放鬆。
直到翌日清晨,宋若安才幽幽轉醒。
她一睜眼,看見的就是賀雲策心疼又自責的眼神,一夜的不眠不休,讓他的整個人都滄桑了不少。
不過瞧見宋若安的一瞬間,賀雲策整個人都變得有了神采:「若安,若安!你終於醒了!」
他近乎顫抖的握住的宋若安那隻完好的手,就像是觸碰著易碎的瓷器:「大夫說你的手腕會留疤,你這是何苦呢?」
「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宋若安感受著賀雲策手上的力道,吃力的抬起身子,緩緩將臉頰往他的手上靠,一顆晶瑩的淚珠就從她的眼眶裡滾落。
她聲音輕輕的,「能讓夫君回心轉意,若安就算是死也值得。」
賀雲策聽見這話,呼吸一窒,心臟就像是被一隻大手捏住,他對宋熹之的恨意便更甚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悸動,伸手用力的抱住了宋若安,幾乎是要將他揉到了血骨里:「是我誤信賤人,若安,都是我的錯!」
宋若安享受著賀雲策的愧疚,心裡其實很得意。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算是痛一下,留下一個傷疤又有何妨?
她勾起了男人的憐憫,挽回了賀雲策的心啊!
就算是宋熹之割腕流血,也永遠不能讓她的殘廢夫君甦醒,從此刻開始,她已經贏了。
完完全全的贏了!
等兩人你儂我儂半晌,觀雲軒的丫鬟送來了煎好的湯藥。
賀雲策被人打斷了一下,才從欣喜若狂的情緒從抽離了出來。
他想起了昨日未解決的事情,生怕安定侯還要去退親,於是道:
「若安,我還沒來得及告訴父親都是一場誤會,你先喝藥,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頭,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賀雲策走了,宋若安臉上的笑容才淡了,她瞧著眼前的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丫鬟有些緊張的看著她:「奴婢美雲,是觀雲軒的大丫鬟,特來侍奉少夫人服藥。」
宋若安溫柔的對著她笑了笑:「你別怕,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
「昨夜弄錯了親事,導致我姐姐的嫁妝全在我這裡。而我的貼身丫鬟和嫁妝也在洗墨軒,我如今病著,沒有貼身丫鬟的照顧,總是不得勁。」
「你便帶著五個小廝,拉著板車,把我姐姐的嫁妝送去洗墨軒,再把我的丫鬟和嫁妝接回來。」
美雲聞言,馬上去辦。
一提起自己的嫁妝和丫頭,宋若安的臉上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比方才面對賀雲策的,要真心實意得多。
春蘭和夏荷雖是丫鬟,卻是自幼在她身邊照顧的,就像是她的親姐妹一樣,她已經一分一刻都離不開了。
而母親也在她出嫁前說過,母親為她準備了不少好東西,還有兩個高價買來的嬤嬤,是她的錦囊妙計。
宋若安想著,又安安靜靜的用完了藥。
這湯藥極苦,喝得她直蹙眉,可等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宋若安的眉頭便在一瞬間舒展開了。
她急切的轉過頭,輕輕的喚了一聲:「春蘭?」
可走進門的卻是兩手空空的美雲。
宋若安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的丫鬟呢?」
美雲愁眉苦臉的搖了搖頭:「屬於她的嫁妝,大少夫人一箱都不收,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而屬於您的嫁妝和丫鬟,她也不願還給您!」
宋若安聽見這話,瞪大眼睛:「她在幹什麼?你沒跟她講清楚嗎?我把她的嫁妝送去,是要換回我自己的嫁妝和丫鬟!」
美雲也覺得十分古怪:「奴婢說了,可大少夫人好像根本聽不懂!」
宋若安咬牙,知道宋熹之是故意的。
她的胸脯猛地起伏了一下:「不是叫你帶了五個小廝過去嗎?直接把我的嫁妝搶回來啊!」
美雲道:「奴婢這邊雖然人多,可大少爺身邊的青銅,武功高深,他站在那裡一呲牙,就沒人再敢上前了……」
宋若安聽著,只覺得胸膛里有火球在亂滾,甚至連蒼白的面色,都在瞬間氣的紅潤了起來。
她忍著渾身的劇痛便要下了床榻:「不行,我要親自拿回我的嫁妝!」
「難道那個什麼青銅,還敢把我打了不成?」
可宋若安的話音還未落,門口便有動靜。
宋若安聞聲轉頭,便看見賀雲策興高采烈的帶著賀老夫人和黃氏,一群人烏泱泱的進了臥房。
「若安,你怎麼站起來了?快躺下!祖母來看你了!」
賀雲策瞧見這幕,心疼極了,不由分說的將她又扶到了床榻上躺著。
宋若安被扶到床榻上,又要作勢向賀老夫人和黃氏請安。
賀雲策有些為難的看著賀老夫人,以為她會體恤宋若安的身體,叫她免禮。
可無論是賀老夫人還是黃氏,都沒有攔著。
這麼一來一回把她折騰的夠嗆,本就虛弱的雙腿此刻累得發抖,宋若安開口:「若安見過祖母,母親。若安已經知錯了。」
賀老夫人聽見這話,才終於道:「不用多禮了,剛剛還看你下床走動,臉都發白了,身體要緊。」
宋若安垂眸聽著,便覺得這是自己告狀的好機會。
她忍著渾身的疼痛,楚楚可憐的抬起頭,恰到好處的展現出自己蒼白的臉:「若安方才是要去找姐姐,姐姐她……」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見賀老夫人瞭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既然你有賠禮道歉的心思,日後再去也不遲。」
宋若安一愣。
卻又聽黃氏也道:「是了,你能想到拿自己的嫁妝補償她,也算是知錯能改,倒是讓我滿意了些。」
宋若安聽見這話,瞪大了眸子,驚詫的抬起頭來。
她是把宋熹之的嫁妝送過去,想要換回自己的嫁妝!
可宋熹之嫉妒她嫁妝多,所以不願意換,昧下了自己的所有嫁妝和丫鬟!
沒想到她還去老夫人面前惡人先告狀,說那是她的補償!
賀老夫人繼續道:「熹之也是個心善的,特地來跟我說,換親的事情,她不計較了,補償也不收了,到時候等你身子好了,給她磕個頭就好。」
宋若安聽著,只覺得喉頭一哽,口腔湧出了一股腥咸。
宋熹之說她不計較了?
可搶了東西、扣下她丫鬟的是宋熹之!
還要讓她去磕頭?!
宋若安只覺得胸膛有一股邪氣在亂竄,她一下沒能咽下去,鮮血便直直的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