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夫人一聽這話,也將視線望向了一言不發的賀雲策。
她也覺得自己這個孫子太過於遊手好閒,日日遊蕩在後宅之中,這像是什麼樣子?
賀老夫人掩下了心裡的失望和不悅:「雲策,若是你很閒,便出門交際一下,看看如何能謀個一官半職。」
賀老夫人話說的很直接,語氣里也帶上了幾分責備:
「如今你兄長昏迷不醒,你便也要挑起侯府的大梁,學學你兄長從前的樣子。而不是整日龜縮在家中,日日窺探你大嫂和兄長的閨房之事!」
「你大嫂也是你能休棄的嗎?此事切莫再言!」
賀老夫人心中不滿,說話也沒有避著外人和下人,把賀雲策說的臉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他顏面盡失!
劉府醫聽見這話,急急的拱手告辭,下人們也紛紛垂下了眼眸。
賀雲策感受著宋熹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流連,他咬緊了牙關,將脊背挺得筆直。
「不勞祖母費心,孫兒心中自有計劃,馬上就有欣賞我的貴人要來引薦我了。」
宋熹之聽見這話,忍住了想要發笑的欲望。
賀雲策這話中的「貴人」,說的不會是門下侍郎辛開濟,辛大人吧?
前世的時候,小舅舅的病藥石無靈,眼見著沒有康復的希望了,外祖便替小舅舅請辭,因為記掛著她,便特地提了一嘴賀雲策的事情。
而小舅舅死後,辛大人心中痛惜,也分外留心外祖的話,最後還是引薦了賀雲策,讓賀雲策補蔭了左拾遺一職。
因為小舅舅的幾分薄面,辛大人在之後還處處教導賀雲策,對他十分耐心,時常提拔。
而她,因為怕賀雲策自卑,便沒向他說明其中因果,只是說了辛大人十分欣賞他。
沒想到賀雲策信以為真,到了今世,還心心念念著呢!
賀老夫人聽見賀雲策的話,也明顯是不相信的。
她對自己這個草包孫子感到有些頭疼,只淡淡道:「秘書省那邊有個校書郎的空缺,是九品的官職,是你父親為你求來的,你明日便去吧。」
校書郎官職雖然不高,可實打實是個好位置,職務清閒,待遇優厚,前途光明。
若是能力足夠,晉升的速度便會很快,被世人譽為「文士起家之良選」。
可誰知聽見那是個九品官職,想都沒想,一口就回絕掉了:「區區九品的芝麻小官?這若是要晉升到七品,還需要多少時日?」
賀老夫人聽見這話,一臉震驚的望著他:「這你都不滿意?你可知你父親走了多少關係,才把你補到了這個位置?」
賀雲策自然不滿意。
七品和九品,他還是知道怎麼選的。
並且這邊有辛大人賞識他,處處提拔他,若是去了別處,他自己雖也有真本事,但是哪裡來會這麼容易?
他還想著複製前世的官途,成為晉升速度最快、史上最年輕的宰相,讓若安當上一品誥命夫人呢!
「還請祖母幫我回絕掉父親了,我已經有了好的去處,比這個校書郎更好的去處。」
賀老夫人眼睛睜得老大,覺得自己這個孫子簡直就是瘋了。
「雲策!做人做事,切莫眼高手低!你的兄長可是隱瞞了身份去的軍營,從無名小兵一點一點升上去的!」
兄長!兄長!又是兄長!
賀雲策聽見這話,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他一言不發的轉身,便直接離開了屋裡。
賀雲策覺得祖母自小偏心兄長,總是喜歡拿兄長說事。
可兄長再厲害,如今還不是昏迷在床,成了一個活死人?
日後還不是一命嗚呼,直接歸西了?
能挑起侯府大梁的是他賀雲策!
等他官拜宰相,侯府因他蒸蒸日上,祖母便知道她如今的話到底有多錯了!
賀雲策簡直把賀老夫人氣得七竅生煙,她伸手捂住胸口,又被宋熹之扶到了軟榻上,休息了好一陣子,才回過了神。
而站在原地的宋若安,看著賀老夫人的神色,又是猶豫了片刻,才直直的跑出了門,追上了賀雲策的腳步。
「夫君!夫君!你慢些走。」
聽見宋若安的聲音,賀雲策才緩緩慢下了腳步,等宋若安追上自己。
宋若安思索著方才的話賀老夫人的話,心裡有些著急,跑的也是氣喘吁吁的:「夫君,秘書省那邊,你明日真的不去嗎?」
機會可是不等人,明日若是不去,日後後悔也是無濟於事了。
賀雲策看見宋若安跑的小臉紅撲撲的模樣,心中的怒火才消散了不少。
他寵溺的摸了摸宋若安的臉:「你覺得你的夫君,只配得上一個九品的芝麻小官嗎?」
「那樣小的官職,我要何時才能兌現一品誥命夫人的承諾給你?」
「你放心,門下侍郎辛大人過些時日便會提拔我,去當七品的左拾遺,那是能在陛下跟前露臉的位置。」
宋若安聽著賀雲策篤定的話,方才心中那點疑慮便也煙消雲散。
他這樣的肯定,定是已經和辛大人說好了啊!
一入仕途便是陛下面前的七品官,前途可無量著呢!
她眼睛閃出了星星,頓時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英俊無比。
若是賀雲策能飛黃騰達,讓她享一品高明,那麼他能力不濟的事情……宋若安覺得自己其實也能忍!
而在另一側,等賀老夫人走後,宋熹之便收拾了藥箱,乘坐馬車前往了外祖家。
蘇家是書香世家,世代為官,蘇紹元官至諫議大夫,前半生,他秉承蘇氏家風,從不偏私,從不站隊,是一個完全的純臣。
可後來,由於先皇后被廢一事,他出言進諫,勸阻皇帝,便被皇帝不喜,貶為刑部員外郎,遠離了政治中心,直到致仕。
宋熹之正想著,便覺得身下的馬車一頓,吳嬤嬤便在她耳畔道:「小姐,蘇府到了。」
她攙扶著吳嬤嬤的手下了馬車,便見外祖和外祖母已經在門口迎著了。
古板的大舅舅蘇明仁穿著一身青衫,雖然臉色臭臭的,卻也雙手環胸,站在門口等著她。
宋熹之前世與外祖家來往不密,其根本原因便是因為害怕這位嚴肅的大舅舅,他不僅刁鑽又毒舌,就連脾氣,都和茅坑裡的臭石頭一樣。
前世瞧見他,宋熹之便要躲得遠遠的,實在是躲不了,他說什麼,便是沉默的應了。
然後一個字不聽。
「之之,來了!」蘇紹元瞧著馬車上下來的人,咧嘴笑了。
外祖母鄭氏也上前兩步,緊緊握著宋熹之的手,「好孩子,好孩子,長大了!」
宋熹之瞧著兩鬢斑白的外祖母,眼眶有些發熱,她剛想要講話,卻聽蘇明仁的聲音冷不防的響起:
「嫁人了就不要穿這樣鮮艷的衣裳,我瞧著墨綠、深藍便合身份的多。」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了抽。
這老古板到底是哪來的審美?
這一世,她還偏偏要治一治這顆茅坑裡的臭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