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馬車的帘子緩緩掀開,下來的卻不是辛大人,也並非是賀雲策。
而是辛大人身邊的一個小廝。
安定侯臉上的笑容一收,周圍圍觀的百姓們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開口:「是大人要留雲策用膳,所以特來告知一聲?」
那小廝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先是恭敬的朝著安定侯見禮,隨後又是掏出了一副畫卷。
眾人便聽見小廝恭敬,卻又藏著幾分不悅的聲音。
「小的此番前來,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來向侯爺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來公正廉潔,也從不會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爺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聽了辛大人隱秘的喜好,然後送上字畫,想要把蘇大人從左拾遺的位置上擠下去,那請恕大人並不能答應。」
「此字畫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貴重,如今交還給侯府,請侯爺寬恕大人無禮。」
小廝說完這話,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現場一瞬間鴉雀無聲。
很快,便又有看戲的百姓回過神來。
「辛大人的意思,是賀雲策想要用字畫收買他?」
「他想要趁著蘇大人生病,然後把他從官位上擠下去?」
「這也實在是太惡毒、太不要臉了吧!這蘇家和侯府可還有姻親關係啊!」
安定侯握住畫卷的雙手一抖,他盯著辛府小廝客氣又恭敬的笑容,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是火辣辣的。
黃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笑容一僵。
原本得意洋洋的宋若安,臉色也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她急忙後退了幾步,借著侯府的大門擋住了百姓們嫉惡如仇的視線。
安定侯感受著周圍百姓的議論紛紛,於是急急開口:
「不不,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這畫的事情本侯不知曉,也從未想過讓辛大人徇私舞弊,蘇大人是侯府的姻親,本侯也是對他十分欣賞啊!」
小廝倒是對安定侯十分尊敬:「我家大人也覺得安定侯高風亮節,不願做這樣的事情。」
「既如此,大人便要管好自家的孩子!眾目睽睽之下,自信過了頭,便要鬧出笑話。」
聽到這裡,安定侯就知道是賀雲策不僅是自信過了頭,直接上門找辛大人索要原本屬於蘇明禮的官職。
更是在眾人面前送出名畫,想要實行賄賂!
這是辛大人特意派人,來提點他兩句,免得讓這不孝子壞了他的清譽啊!
要知道,就算是蔭補,補得也是空位,更是需要吏部的考核!
他這算什麼?
這真是個蠢貨啊!
安定侯腦袋發暈,此刻就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艱難的揚起了一抹笑容:「是,本侯知道。本侯對這種事情也是深惡痛絕啊!」
「等犬子回來,本侯一定會好好管教!」
安定侯話音剛落,卻見原本在侯府門口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散了開。
一輛馬車緩緩從人群中駛入。
賀雲策掀開車簾,便看見侯府全家都站在了門口,似乎正在與辛府的小廝說些什麼。
雖然人太多,十分嘈雜,聽不見聲音;有馬車擋著,遠遠的也看不清臉。
可賀雲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昨夜他囑咐黃氏安排下來,專門迎接辛大人的陣仗啊!
一定是他送的畫捲起了作用,讓辛侍郎又想起了他的好,對剛剛的惡語相向心懷愧疚,於是專門派人過來,對他大加讚賞!
賀雲策想到這裡,原本灰敗的臉色在一瞬間有了神采。
他挺直了脊背,又整理了一下髮髻,隨後才神采飛揚的下了馬車。
「父親,這是辛大人身邊的小廝?」
「我昨夜與您說過什麼?你現在算是……」
賀雲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安定侯猛地轉過身,面容也在一瞬間扭曲了起來。
「你還敢提昨夜的事情?」
他健碩的長臂高高的揚起,巴掌又是猛地落在了賀雲策的臉上。
肉與肉猛地撞擊,發出了砰得一聲脆響。
賀雲策的臉皮抖動了兩下,又是整個人被他打到了地上。
「孽障!去你他娘的妖孽!」
安定侯大吼。
賀雲策感受著臉頰的脹痛,耳畔嗡嗡的抬起頭,便瞧見辛大人身邊的小廝一言不發的告辭,而安定侯怒目圓瞪的看著他。
「來人,把侯府的大門關上!」
安定侯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了,他說完這話,直接拽著賀雲策的衣領,大步回了侯府。
安定侯是練武的,此刻真是被氣瘋了,他直接一頓亂拳,把賀雲策打得吱呀亂叫。
等他奄奄一息的被帶回觀雲軒,又是聽了宋若安的描述,才徹底明白是發生了什麼。
宋熹之!一定就是宋熹之這個賤人!
一定是那日,在洗墨軒的時候,祖母提起官職一事,他便對祖母透了底,說自己意在左拾遺的位置。
這話被宋熹之聽了去,宋熹之便懷恨在心,刻意叫蘇家隱瞞蘇明禮的身體情況,故意拖著不請辭,而是繼續告假,以此來阻攔他上任。
而辛侍郎信以為真,他今日說出蘇明禮即將病故,便叫他以為是自己在刻意詛咒!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宋熹之!
賀雲策恨啊!
在眾人面前丟了這麼大一個臉,他氣的牙根都在發癢。
宋若安見狀,心中也是氣惱,可她埋怨不得,表面上還是要裝出一副很心疼的樣子:
「夫君!你怎麼了?痛不痛?阿蓮!快點拿雞蛋來,給夫君滾一滾!」
她話音落下,便有一個瘦小的丫鬟,端著幾個熱騰騰的水煮蛋進來了。
宋若安剝了雞蛋殼,又放在賀雲策的臉頰上小心翼翼的滾著。
賀雲策一邊享受著,一邊抬起頭,盯著眼前的丫鬟,只覺得有些眼熟:「這丫鬟我怎麼沒見過?」
宋若安提起她,臉上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我前日剛遇見的,跪在侯府前頭那條路上賣身呢。」
「她長得像我從前的貼身丫鬟夏荷,然後又叫阿蓮,還穿著碧綠色的衣裳,真真像是夏荷回來了!」
賀雲策聽她這麼一講,倒是想起來了,前世宋若安身邊也有這麼個丫鬟,長得像夏荷,忠心得很,為他們帶來了很強的助力。
於是他也讚賞的點了點頭:「這瞧著便是個忠心的,春蘭他們被母親發賣了,她大概是上天送給你的補償了!」
一提起這件事,宋若安又是垂下了眼眸,淡淡的有些憂傷。
兩個丫鬟和兩個嬤嬤不見的事情,她有回去問過趙千蘭,趙千蘭說是被侯府的人發賣了。
想來是因為她換親的事情,侯府不滿意,黃氏便趁著她昏迷,把人賤賣了……
感受著宋若安的憂傷,賀雲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堅定的向她保證:
「今日的事情是個誤會,我已經想明白是宋熹之在搞鬼了!」
「蘇明禮得的是不治之症,藥石無靈,三五日之後便是他的死期,到那個時候,這七品左拾遺的位置還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