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熹之便將昨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給蘇明禮解釋清楚了,並把秀王關於自己母親的回答,也一模一樣的複述了一遍。
聽得蘇明禮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便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於是宋熹之便繼續開口:「所以小舅舅,母親的死就是和宮裡有關係,和先皇后有關係。」
「外祖一定知情,所以才這樣嚴厲的制止我研製薰香,以防發生不測,而也是因為我開始研製薰香,所以遇到了這麼多意外,這是有人要阻止我。」
宋熹之將這話的時候很平靜,目光卻又很堅定,一股帶著執拗的堅定。
「可他們越是阻止我,我便越是要查,我不可能讓我娘這樣白白的死了。」
還有前世的外祖和大舅舅,前世外祖跳湖,或許就根本不是自殺,而是為了終結這個秘密。
可這個秘密,又是被大舅舅知道了,所以才造成了這樣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慘結局。
若是這件事情不從根上解決,恐怕她和蘇家最後還是會重步前世的後塵。
蘇明禮聽完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再次睜開眼眸,望向宋熹之的時候,眼眸里已經多了些血絲:
「之之,你和你娘很像,你們簡直是一模一樣。」
宋熹之垂眸:「所以我需要去封禪大會,舅舅,您剛好在禮部,便幫我安排一下吧,只有去了封禪大會,我才能見到後宮中的眾位娘娘。」
蘇明禮想都沒想,便搖了搖頭:「短短一日,你遭遇了三次刺殺,你現在跟我說你要去封禪大會?」
「之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熹之只覺得耳畔嗡的一聲,她凝了神,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為什麼呢?」
「你從前說外祖瞞著你所有事情,我不瞞你,你現在便同外祖一樣,開始攔著我?」
蘇明禮只是平靜的看著她:「外祖最近經常在念叨你,你有空去看看他。」
宋熹之簡直是要氣笑了:「若是這件事情不解決,若是任由其發展,那是將蘇府的所有人置於險境,外祖、大舅舅,幕後之人一個都不會放過,蘇家會家破人亡!」
蘇明禮聽見這話,突然站起身,一手按在宋熹之的肩頭,平復她的情緒:「我知道,之之,我都知道。」
「從前阿姐出事的時候,我還小,沒有能力護著他,我對不起阿姐。可如今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以身犯險,步了阿姐的後塵。」
宋熹之仰頭看著他,看著蘇明禮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里,此刻盈滿了淚水。
他眼眸里無言的悲痛,讓宋熹之渾身的怒氣在頃刻間消失了。
「這件事情就讓舅舅來查,好嗎?從前這個家是阿姐扛起來的,她為此丟掉了性命,現在不能輪到你了。」
「昨日的幾場刺殺,你已經處在刀光劍影之中。舅舅會把查到的所有事情告訴你,我們一起商量著來,但是請你這次留在侯府,好嗎?」
蘇明禮在等著宋熹之的回答,可宋熹之卻是徹底的沉默了下去。
她的心情很複雜,她好像突然間明白了從前外祖、大舅舅乃至小舅舅的所有選擇。
可她又不得不忤逆他們的選擇,因為她有她的選擇。
「我一定會繼續查下去的,舅舅,我無法騙你。坐以待斃從來就不是我的性格。」
蘇明禮閉了閉眼眸,原本堆積在眼眶處的淚終於在此刻滾落,他居然是笑了。
他早就猜到了以宋熹之的個性,不可能安安分分的聽他的話。
否則她也不叫宋熹之了。
蘇明禮點了點頭,重新恢復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麼好聽:
「好,那就拭目以待吧之之,看你是否能有本事去封禪大典,我是一定會阻攔的。」
「當然,我所知道的每一個真相,我也會一一告訴你。」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看著蘇明禮撈起斗篷,轉身便要走的模樣,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不要翻臉不認人嘛小舅舅,你不讓我去,那我就去給林丞相的女兒治病,去求寧王或是秀王,總歸是要去的。」
「你就算是我不幫我,也別阻止我……看在我娘的面子上?」
蘇明禮身材高挑,腿長步子也大,宋熹之追著他走到了門口,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蘇明禮聽到最後一句話,眼角抽了抽,猛地停住了腳步:「你還敢跟我提你娘?」
他掃了一眼宋熹之身上單薄的衣裳:「送到這裡就好了。」
蘇明禮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了,宋熹之有些惆悵的站在門口,她第一次覺得說真話也是一種苦惱。
就應該瞞著小舅舅,哄著讓他帶自己去封禪大典。
可真相終歸是要說的,說了才能讓小舅舅、讓蘇家的所有人都有個防備,不至於一擊即潰。
宋熹之正想著,耳畔卻聽見一道尖銳的嘲諷聲,打斷了紛繁的思緒:「姐姐,怎麼獨自一人在冷風口站著呢?」
「看上去是和小蘇大人吵架了?從前聽聞你與蘇家鬧翻,如今又被小蘇大人厭惡,姐姐你這自私自利的性格,也該改改了,總不能到哪裡都遭人嫌棄吧?」
宋熹之掀了眼皮,就看見了宋若安一臉得意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望宋若安的身上掃視了一下,發現她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就像是一個球一樣。
宋熹之微微挑眉,正愁自己沒地方發泄,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我再不堪,倒是也不會被官府鞭笞,恐怕宋家往上數十八代,都沒有女眷受過這樣的待遇?」
「若安你昨日剛在京兆府受刑,今日便不要隨意出門,你已經傷了腦子、壞了心腸,可不能連身體都不好了。」
宋若安聽見宋熹之的人生攻擊,句句往她的痛處上打,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綠,氣得幾乎是要背過氣去:
「我今日來,是想告訴姐姐,過些時日我便要去封禪大典,姐姐有沒有想要我帶過去送給後宮娘娘的東西?」
宋若安揚了揚下巴,蒼白臉上滿是得意:「說來也怪,爹是禮部的官員,小蘇大人也是禮部的官員,為何爹爹願意帶我去,可他們都不願意帶你去呢?」
「喪門星就是喪門星,從小沒有爹疼娘愛,你總說爹爹偏心,可你為什麼不反思一下,他一共就兩個女兒,為什麼唯獨討厭你呢?」
「因為你是如此讓人生厭,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宋若安無比暢快的說完這話,句句都往宋熹之的心窩上戳。
看著宋熹之陷入沉默的樣子,她感覺自己幾日來的不如意都在瞬間消散了出去,整個人在瞬間變得神清氣爽。
今日一早,她收到娘的來信,知曉她和賀雲策,還有爹娘,都能去封禪大典,窺見天顏、接近權貴。
這是多麼讓人得意的事情啊!
娘在心裡還說,宋熹之那個賤婢,宋俊材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會讓她去這種地方的。
知道這個消息,宋若安便緊趕慢趕的來打宋熹之的臉。
因為她知道,宋熹之最在意親情,幼時的她,最難過的事情便是父親的偏心。
同樣都是女兒,為什麼宋俊材要對宋熹之像是仇人一樣呢?
誰知她一來,就一聽見了蘇明禮和宋熹之的爭執,好像也是因為封禪大典而起。
那麼她就更加暢快的殺人誅心了。
誰知就在此刻,一道穩健的腳步聲從宋若安的背後響起。
宋熹之和宋若安同時抬頭,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瞧見男人的模樣,宋若安幾乎是看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