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於知夏幻想了很多次會看到紀凌錚的樣子,甚至還想過,哪怕紀凌錚缺胳膊少腿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她也不會放棄。
如今看著在手術台上插滿了管子可是卻沒人在動,兩旁只站了無數醫生護士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太多的傷口了,渾身好像都找不到一塊好肉。
有些地方還在冒血,有些止住了血卻看著更糟糕。
她都無妨想像紀凌錚到底是怎麼撐著的。
她想往進一步,可每走一步這腳就跟灌了鉛似的,沉重的她膝蓋軟得想要跪下去。
她咬緊舌根上前。
紀凌錚的臉被擦過了有著淺淺的傷口,身邊的大夫上前對著於知夏道:
「他一直等著見您最後一面,您看看他吧,他是英雄,對方近距離開槍,散彈的威力你可能不知道,那些鐵珠子遍布在他身體任何地方,我們……我們……」
於知夏沒有立刻回答大夫的話,而是走上手術台就開始切脈。
是的,散彈的威力就是如此,還是近距離開槍,整整三槍,無數鐵珠子在身體裡,按照如今的醫術根本不可能做到將它們取出來。
但還有一口氣,只要這口氣在她就要與天斗,與天爭!
「準備手術,手術我來做。」
於知夏說完這話,在那些人目瞪口呆之下掏出針灸包,拿出了最粗那一根銀針直接插入他的心臟位置。
不僅如此,她更是一邊吩咐一邊下手,不過片刻,紀凌錚心口處就扎滿了銀針。
那些本來要勸解的人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切。
直到於知夏收手後才看著主刀醫生:
「你是主刀?」
「我是主刀,你這是要用中醫的辦法,我給你說你可能不知道紀英雄的傷……」
「我是他的妻子同樣也是大夫,我很清楚紀凌錚如今的身體。
你們已經沒有辦法了對嗎?所以現在開始,這裡由我接手,按照我的辦法來救人。」
他們都覺得紀凌錚已經沒有救了,病人家屬是受不了這打擊和刺激。
「軍嫂,你讓紀英雄安心的走吧,他生前受了很多的折磨。」
「是啊,這位同志,你讓他安心的走吧。」
可於知夏不管這些,只道:
「只要我不放棄,沒人能放棄他!」
於知夏說完,剛才還只剩下一口氣的紀凌錚這會兒心跳居然奇蹟般的又有了緩和的跡象,滴滴的聲音一響,大家詫異的轉頭看向了他。
難道真有用?
時下也別說什麼無菌不無菌的環境了。
於知夏不管這些人什麼反應只是對著門外大喊:
「張文!」
張文聽到響動撇開那些人沖了進來。
看到紀凌錚這樣張文的眼淚在打轉,想上前又不敢。
可於知夏如今誰也不敢信,她只能道:
「看著他,任何人不許動他不許碰他,我會救他,一定會救他!」
於知夏說完認真慎重的看著張文。
張文像是領到了軍令狀。
於知夏則衝出了手術室看著外頭站著的那些人。
他們還在對著於知夏喊節哀順變,可於知夏卻看向一個類似領導人似的人:
「你是領導嗎?紀凌錚的身體現在由我接手,我能救他,我需要一些特殊藥材,我還需要大量的銀針請你們配合我。」
一語讓外頭的人全部鴉雀無聲。
誰也沒想到這位軍嫂出來會突然說出這句話。
「你能救他?這怎麼可能,他身上中的是散彈,最麻煩的那種。」
「對,我能,只要有一口氣在我也要救他,他是我的男人,我會拼盡全力和閻王搶人。」
明明都這麼說了可是好像卻沒人信她,反而覺得她癔症了。
「別折騰了,讓他走吧,安心的走吧,他也不容易啊。」
說話的是那位50多歲的老頭兒,於知夏瞧他有些眼熟,可是再眼熟聽到這話她也有氣兒。
「不是你的親人你自然願意讓他走,他是我的人,我沒答應誰也不能讓他走。
你們能不能配合我?不能配合我馬上帶人回錦城,要是能配合就立刻調人,耽擱一分鐘就少一分鐘的希望。
到底行不行?」
於知夏的怒吼聲讓大家全都尷尬的看向了那個50來歲的老頭兒。
「咳咳咳……於同志,其實那位……」
「還是說你們害怕我治紀凌錚?你們不想讓他活?」
這才是最狠的一句話。
反正那老頭兒已經被氣得坐在了椅子上喘粗氣兒了,其他領導哪裡敢接這茬?只道:
「這是什麼話?我們怎麼可能願意讓英雄去?」
「那為何不配合我?」
「因為這麼多專家看了真的沒有救了。」
「那是他們不行,怎麼就代表我不行?我也是大夫。」
「可據我所知你只是鄉衛生員,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從閻王手中搶人?」
那50歲的老頭兒緩過氣兒了,對著於知夏非常不客氣地懟了過去。
於知夏更不客氣:
「如果你們真想救他就不會讓我在這裡繼續耽擱下去,爸爸,我們帶紀凌錚走。」
於父一直站在末尾角落沒說話,而於知夏說完這話後也沒人看向於父,只是都看向了50歲的老頭兒。
「想要帶走?做夢。」
這個人!
於知夏也來了怒意。
「我的男人我要帶走誰也不許攔!」
「你敢!」
「我就敢!!」
於知夏是半步不讓。
「哼,那你就試試看。」
試試就試試。
於知夏走到一旁拿起緊急電話就打了過去。
「聯繫郭老!」
郭老?
這兩個字讓四周的人噤若寒蟬,真是郭老?真是他們以為的那個郭老?
很快電話接通,於知夏簡單陳述事實後就道:
「請問誰是楊利首長?」
「我,我是!」
那人就是剛才在這裡的領導人。
他聽聞接電話趕緊走去。
這一接,身體很自然地崩得筆直。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配合於大夫!」
掛掉電話,那位楊首長則看著那五十歲老頭兒和於知夏道:
「郭老說他信任於大夫,讓我們全力配合於大夫!」
那老頭眼神充滿了打量和驚疑,這個小小的鄉衛生所衛生員居然能直接聯繫郭老還能讓郭老替她出頭?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紀凌錚選這個女人好像……
最後那老頭兒不知道想了什麼揮了揮手,一臉頹廢的樣子。
「讓她折騰,讓她折騰。
就當全了我兒子對她的一片深情,吊著最後一口氣就為了見她,那就讓他看看他娶的媳婦又是怎麼折騰他的!」
所以這老頭兒是……紀凌錚的爸爸紀父?
可於知夏哪裡管那麼多,只語氣非常迅速的說道:
「藥材,銀針,馬上配合我。」
院長也開口了:
「好,你說,我們馬上配合。」
等到這邊準備妥當,於知夏迅速進了手術室。
「張文為我把守,誰敢使壞給我往死里打。」
哪裡敢使壞?這裡根本沒人敢動。
於知夏仔細的清理了手然後拿起了手術刀。
「不行,你這不是無菌操作,你不能動手你要做什麼什麼?」
什麼是飛針?在場的人都看到了。
於知夏只是彈出了一根銀針到那人的咽喉那人就立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連話都說不出了。
這下真沒人敢開口了。
藥材陸陸續續送進來,於知夏的手從頭到尾就沒停過。
這那裡是手術?這特麼是片烤鴨嗎?片烤鴨都沒有這麼糙的。
那身上被劃了無數的刀口,密密麻麻的,好像都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了。
但是奇蹟的是這麼操作,他們真沒看到多餘的血從傷者身體流出。
要知道手術中最怕的就是血管破裂導致大出血不止。
本來還在看熱鬧的人從剛開始的覺得這家屬瘋了到現在全部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到最後的頂禮膜拜。
神人。
這絕對是神人。
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操作。
這場手術持續的時間有多久?從後半夜開始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結束。
可手術完了後,於知夏又在手術室支起了一個爐子熬藥,黑乎乎的藥膏熬好了後直接覆在了傷口上,也不用什麼紗布包裹,全身裹滿了藥膏,就連鼻孔都塞了兩顆藥丸。
直到於知夏最後一次檢查切脈後她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人救回來了!
外頭的人沒有走。
因為裡面只要沒動靜他們其實也心存了一絲僥倖。
特別是部隊的領導也趕來了。
裡面的英雄是值得國人尊重的楷模。
他們不想英雄出事。
所以,他們也希望真能有奇蹟發生。
幸好,奇蹟真的降臨了。
於知夏幾乎要虛脫了。
她走出來的時候是一個小護士攙扶著的。
一出來全都看著她,只是見她如此虛弱只以為是哀思過度。
「非要折騰,非要折騰,我們老紀早就說過的不能折騰了,不聽,非不聽,作孽啊,走也走不安生!
小釗啊,你走的好可憐啊!」
於知夏還沒開口,一個40來歲的女性就哭天摸地。
她穿著一件白襯衣,頭髮燙了個很時髦的捲髮,臉上應該是擦了粉看起來格外的白和紀凌釗至少有5分相似。
她就說那個紀凌釗長相隨母,果然如此。
此刻聽她如此哭天抹地,於知夏只覺得煩躁不已。
「即便不是親生的可是也不該詛咒我們的民族英雄。」
丟下這麼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看向了紀凌錚的繼母。
紀凌錚的繼母尷尬不已。
「你這丫頭說什麼呢?那是我兒子我能不擔心嗎?那麼多大夫都說沒救了你非要折騰,現在難道你折騰活了不成?」
「於同志,節哀順變吧,紀凌錚同志是我們的英雄。」
另外一個人也在身邊跟著嘀咕。
於知夏卻不看他們,而是看著軍方領導道:
「各位領導,幸不辱命,紀凌錚救回來了。」
軍方領導那些安慰的話已經打了一早上的腹稿正要說出來呢就聽到這麼一句。
四周的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們。
「你說救回來了?」
「對,幸不辱命,救回來了,現在可以送回病房了,這三天是關鍵我會親自守著,另外,我還需要一些藥材,有些可能很貴,不知道能不能……」
「能,只要能救回我們的英雄,任何藥材我們都提供,小趙,你全力配合我們的於大夫。
郭老說的沒錯,你果然醫術不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好,好,好。」
這位軍區領導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說完後其他人全部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紀父也用一種驚詫的神情看著眼前那個狼狽的女子。
至於之前懟他什麼的全都拋在了腦後。
這個小姑娘,好,好!
「老紀,這丫頭也太沒規矩了,果然是鄉下來的就是……」
「閉嘴!」
紀父狠狠瞪了邱琳一眼,邱琳訕訕的。
「你要真想將你惡毒繼母的罪名坐實了你就鬧!」
邱琳立刻不說話了。
她看著紀父有些不滿和委屈,可紀父才不管她,特別是這會兒紀凌錚已經被推出來了,身體體徵平穩,身上雖然塗滿了黑色的膏藥,可瞧著就和之前那個必死之相不同了。
中了散彈還能活命,絕對是大國第一人。
這大夫不得了,絕對得不得了!
「這位大夫,你可看到一個50多歲的老人我的父親在何處?」
於知夏四處尋找於父,軍區領導趕緊道:
「你父親在隔壁休息,你放心,這會兒你也去休息一下,我們的醫護人員也會很盡力救治的。」
於知夏搖了搖頭:
「父親在休息就行,紀凌錚那邊還需要我看著。」
「也好,一事不勞二主,辛苦於大夫了。」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
本以為這就結束了。
可於知夏卻突然轉身走到了紀凌錚父親面前彎腰行了個禮。
「昨天初見,不知道您就是公公,言語間多有得罪還請公公莫怪。」
這可有意思了。
紀凌錚的媳婦居然第一次見公公!
大家都是一副好奇的樣子盯著他們。
紀父尷尬一丟丟就道:
「都是一家人,之前你們結婚我出行不便所以未能參加,本想著等老大休假帶你回家再聚,如今倒是意外團圓,等老大好了咱們一家子再聚!」
於知夏點了點頭疲憊的笑了笑:
「這裡有我看著,公公慢走。」
說完於知夏轉身了,半點沒給紀凌錚繼母面子。
當著那麼多領導呢。
什麼見禮?做啥夢呢。
反正邱琳那臉色好看的很,又怒又羞又氣,偏偏還拿人家沒辦法。
那賤種不是個好相與的,怎麼找的婆娘也這麼討厭。
簡單吃了點東西,含了一點參片於知夏坐在病床前看著昏睡的紀凌錚。
她到現在還在後怕,她不敢去想如果再晚一點紀凌錚可就真的會離她而去了。
她的確是從閻王手中把人搶過來的。
兩輩子加起來最可心的愛人,她不想失去,一點也不想。
現在就這麼靜靜的守著,她已經覺得是最大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