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回到王府後,就見李盪的靈堂已經布置起來了。
他腳步一頓,隨後又繼續往前。
他並不打算去上炷香。
說不上來是心虛還是愧疚。
但靈堂中的瑞王妃已經看到他了。
瑞王妃紅著一雙眼,滿臉痛色地撲了過去:「王爺!王爺,他們說,說是你把盪兒給推出去頂罪的,此事可是真的?」
她真的很難相信,她一直信賴的枕邊人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方才外頭那些人又說得言之鑿鑿,讓她不得不心生疑竇。
一邊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君,一邊是自小疼愛的兒子,夾在中間,她實在是為難。
瑞王剛在門口憋了一肚子怒火,被瑞王妃這麼一質問,那份心虛令他的惱怒又濃重了幾分。
他一把箍住瑞王妃的肩膀,怒斥道:
「你胡說什麼?虎毒不食子,盪兒是本王的親兒子!本王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來?外頭那些刁民說的話你也信?不過是一群沒腦子的蠢貨,被人一煽動,就跟著來鬧事。」
他真懷疑自己今日中邪了。
怎麼遇到的每個人都是來給他添亂的?
瑞王妃被呵斥的一番,嚇了臉色一白,「都是胡說八道的,王爺莫要氣惱,是妾身不好,是妾身不好。」
是啊,照理說,王爺怎麼會害盪兒呢?
這些年來,王爺一直待她溫和親昵,也十分疼愛孩子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
可盪兒他好好的,是怎麼沒了性命的呢?
到現在,她都不清楚......
她很想很想相信瑞王,相信他的夫君,可是,她的兒子也不能白死啊!
她仰頭定定地看著瑞王,問道:「王爺,你告訴我,咱們的盪兒,是怎麼死的?」
瑞王看著瑞王妃那質問的眼神,不想再找麻煩,便極力放緩神色:「王妃,盪兒是被姜家那對惡毒兄妹給逼死的,他們非說,盪兒當時去戶部領了銀子,銀子便是盪兒貪墨的。」
「又是那個賤婦!」提到姜令芷,瑞王妃顧不得懷疑瑞王了,頓時滿臉恨意。
這個鄉下長大的泥腿子,毀了她女兒,又逼死她兒子,真該將她凌遲處死。
「好了,你放心,本王會給盪兒報仇的。」瑞王伸手拍了拍瑞王妃的肩膀:「王妃,把這身孝衣脫了吧,盪兒被貶為庶人,實在於禮不合。「
瑞王妃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叫人悲慟萬分,如今卻連送靈都送不了,叫她這個做母親的,簡直就要剜了心一樣痛。
「還有靈堂也撤了吧,」瑞王伸手替瑞王妃擦了擦眼淚,溫聲哄著她,「王妃,你我夫妻一場,本王不瞞你。皇兄近來對我疑心深重,咱們不能叫人抓到把柄。」
「王爺,可是妾身實在難過。」瑞王妃撲在瑞王懷裡就開始嗚嗚大哭起來。
瑞王耐著性子拍著她的背:「好了,盪兒今日在府里停一停靈,明日便下葬吧。」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如今情勢不好,待熬過了這一關,咱們再好好給盪兒補個葬禮。」
「妾身知道,妾身知道王爺不容易,」瑞王妃哭得泣不成聲:「王爺放心,妾身不會給王爺添亂的。」
「嗯,這麼多年,你最是懂本王,」瑞王的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一樣往外說,「你在府里乖乖等著,本王進宮去,見見母后,商討個法子。」
瑞王妃從瑞王懷裡直起身子,點點頭:「都聽王爺的。」
瑞王自覺哄好了瑞王妃,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仔細洗乾淨臉上的臭雞蛋,又換了身衣裳,確認身上沒有異味後,便又出府進了宮。
永壽宮裡。
周貴妃正在陪著周太后禮佛。
「前朝發生的事,你怎麼看?」周太后一手捻著佛珠,閉著眼問周貴妃。
周貴妃那張嬌媚的臉上神色一頓,她剛想張口說話,周太后便又道:「別拿後宮不得干政那套話來堵哀家。」
「是,母后,」
周貴妃嘆了口氣,輕聲道:「妾身心裡也矛盾得很,盪兒那孩子還未及冠,死得可憐。可是為此能保住王爺的命,妾身心裡又是欣喜的。」
頓了頓又道:「妾身不求王爺爭什麼,只求王爺平平安安的。」
「倒是難為你這份心,」周太后語氣和緩了些,睜開眼斜了她一眼,「扶哀家起來吧。」
「是。」
周貴妃扶著周太后起身,到一旁的軟榻上坐著。
「雖說哀家是瑞王的母后,卻也不得不說一句公道話,」周太后拍了拍周貴妃的手:「他再想起事,只怕也是艱難。你要勸勸他,往後把心思放在扶持承稷身上。」
周貴妃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周太后居然會說這種話:「母后?」
周太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都是做母親的,你什麼心思,哀家還能不知道?可你也別忘了,哀家也姓周!承稷身上,有一半是咱們榮國公府的血脈。」
皇家就是如此,就算是骨肉至親,最看重的也是這個人身上有沒有價值。
從前瑞王有起事的資本,太后自然想仰仗他,做個有實權更自由的太后。
但瑞王功敗垂成後,太后更看重的,自然還是榮國公府周氏一族的繁盛。
周貴妃鬆了口氣,順勢也換了稱謂:「是,都聽姑母的。」
「那個敲登聞鼓的姜氏,哀家十分不喜,」周太后說起姜令芷,眼神都變得厭惡起來,「慧柔和承稷的婚事,便是被她給毀了!」
周貴妃對姜令芷的印象,僅限於端午觀景台上的一面之緣,這等小人物,她還沒當一回事。
只輕笑一聲:「母后何須為這等小人煩憂,若是不喜,想個法子除了便是。」
話音剛落,外頭嬤嬤進來通傳:「太后,貴妃娘娘,瑞王爺在外頭求見。」
「快,傳他進來。」
「是。」
周太后和周貴妃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再繼續說起方才的話題。
瑞王進來後,看到周貴妃那張溫柔嫵媚的臉,瞬間就覺得渾身的戾氣消散了一半。
他顧不得說話,自顧自地給自己斟了杯茶,一口氣灌了個乾淨。
隨後一把伸手摟上她的腰,開門見山道:「媚兒,有樁事,本王想借一借你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