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絲斷人腸31

  「我的姐姐並非母親親生的孩子，母親一直憂心忡忡，生怕她會待我不善。於是，母親執意要我前來尋求羅教授的幫助。然而事實上，姐姐是個心地善良之人……」

  徐中枬心中原以為孟憶湄與自己命運相仿，同樣失去親人、孤苦伶仃地寄居於他人門下。如此一來，兩人自然有許多共同話語可聊。可是如今看來，情況似乎有所不同。儘管如此，他依然誠懇地勸導道：「財富可能會因各種緣由而消逝無蹤；外貌也會隨著時光流逝逐漸衰老；就連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愛情，亦有可能在某一天悄然離去。但唯有知識，它永遠都不會背棄你。所以，我真心期望你能專心致志地學習，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學。請你慎重思考一下我說的話吧。」

  面對這一番勸說，孟憶湄顯然持有不同的看法。兩人之間的意見產生了明顯的分歧。給傷口上好藥後，孟憶湄默默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房間內竟然出現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羅太太！此刻的羅太太看起來精神狀態還算不錯，只是身體顯得格外瘦弱單薄，那身潔白如雪的紗裙穿在她身上，仿佛只是隨意地披掛在一個人偶架子上一般。此時的她正凝視著牆上懸掛的那張他們一家四口的合影，靜靜地發起呆來。

  「這是你的爸爸，媽媽，你是哪個？還有......」她盯著那張泛黃的老照片，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好奇和疑惑，輕聲地詢問著。孟憶湄微微頷首，目光落在照片熟悉而親切的面孔上，緩聲道：「這是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姐姐。」

  說到這裡，孟憶湄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回憶起了那些遙遠的往事，然後接著說道：「我的姐姐很早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那時她還很小，生活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爸爸為了能讓姐姐得到更好的照顧，於是便娶了我的媽媽。」

  羅太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嘴裡喃喃自語道：「你媽媽的確看很會照顧人。那你爸爸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孟憶湄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實際上，媽媽並沒有照顧姐姐多少年。雖然媽媽心地善良，但她的善良常常讓人感到無奈。她總是過於熱心腸，以至於有時候不僅沒能幫到忙，反而給別人帶來不少困擾。對於姐姐來說更是如此，與其說是媽媽在照顧她，倒不如說是媽媽不斷地給姐姐製造各種麻煩。

  正因為這樣，姐姐最終不得不中斷了自己的學業，早早地接手農場，好在姐姐聰明，才把農場經營得越來越好。想到這些，孟憶湄不禁輕輕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

  「我父親死於一場意外，天災這種事情是誰也躲不過去的，那年我才只有八歲。」

  羅太太似乎察覺到了孟憶湄的情緒變化，連忙轉移話題，再次問道：「既然你的爸爸媽媽都已經不在人世了，那麼你的姐姐現在在哪裡呢？」

  「姐姐如今生活鄉下。實際上，我的姐姐真的非常好，一直以來都對我關愛有加。然而，媽媽卻始終放心不下我，堅持要我來尋找羅教授。

  媽媽的態度異常堅決，因為這是她臨終前的心愿，作為女兒，我實在無法違背，只能順從她的遺願。所以，此前我說過想要回到家中，那是發自內心、實實在在的想法！」孟憶湄一臉真誠地訴說著，只是隱瞞了姐姐擁有一座規模龐大農場的實情。可若是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思考一番，便極易令人產生誤會。

  羅太太不禁自行腦補出這樣一幅畫面：當年，江繡琳毅然決然地帶著孩子離開了羅家。而江家那邊，由於種種原因竟然不肯接納她們母女。畢竟大家同為江姓族人，對於那些親戚們的醜惡嘴臉，羅太太心裡還是頗為清楚的。無奈之下，江繡琳只好尋覓到一個同樣帶著孩子的男子並與之成婚，只為能夠勉強維持生計，養活自己和孩子們。可惜好景不長，安穩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那個男人便不幸離世了。從此之後，江繡琳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地拉扯著兩個孩子漸漸長大成人，但長期的操勞終究讓她的身體不堪重負，最終積勞成疾。想到此處，羅太太的心頭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深深的愧疚之情。「這些年，苦了你母親了。」

  「也還好啦。」在孟憶湄看來，這些年母親真的沒有受什麼苦，父親還活著的時，對她不錯，父親去世以後， 姐姐也一直以一個比較高的水準給她零花錢的，只是母親總是看不得別人受苦，手上的錢嗯總是留不住的，而那些借出去的錢，幾乎都是收不回來的。

  羅太太根本無從知曉這些年來江繡琳究竟遭遇過怎樣的風風雨雨，僅僅認為孟憶湄身為一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孩子，無法理解父母所承受的苦難與辛酸。

  「你不明白，你永遠不會懂......」羅太太的聲音突然拔高，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孟憶湄見狀不由得心生恐懼，生怕眼前這位情緒失控的女人會如同上次那般突然發病，變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畢竟，作為被小三奪走父親的原配之女。孟憶湄對羅太太沒有怨恨是假的，但當面對這樣一個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可憐之人時，她那顆善良的心又讓她難以狠下心腸去做出任何惡毒之事。

  在她眼中，這個家庭中的每一個成員似乎都顯得與眾不同。羅太太無疑是貨真價實的精神病患者，而羅皚皚作為她的親生女兒，即便只繼承了一星半點的遺傳因素，出現些許異常倒也並非完全不可能。然而，就連一向以穩重形象示人的羅教授以及看似陽光開朗的羅皓皓，在孟憶湄看來，也總給人一種不太正常的感覺。難道說，長期與精神病人生活在一起，也會不知不覺間受到影響，甚至漸漸失去理智，淪為他們中的一員嗎？

  倘若這一家人當真全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那麼沒必要為母親打抱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