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節
宮澤拉開窗簾,窗外已是白雪,庭院的花壇被染成了一層銀白色,寒氣從落地窗戶的縫隙不斷鑽進來。
清晨溫度低至零下4度,被爐難以抵禦寒冷,無法給予足夠的溫暖。宮澤在客廳茶几的抽屜里翻找出不常用的遙控器,將室內空調溫度設置為26度。
這時,二樓木地板傳來腳步聲,穿著白色連帽睡衣的霧奈揉著惺睡眼走下樓來。
「辰君,你有沒有聽見貓叫?」
「貓叫?」宮澤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眼前倒有一隻小懶貓。」
霧奈幾個大步跳到宮澤面前,雙手背到腰後,身體向右輕輕一側,鬢角的髮絲滑落,露出甜美可愛的笑容:「今天沒有工作吧?
廣7
「嗯,怎麼會沒有呢?今天我要陪小懶貓度過一整天。」
兩人在客廳相擁片刻後,霧奈系上圍裙走向廚房準備做飯。
而在院子外面,一位脖子上圍著圍脖、穿著厚實的少女正單手拎著一隻大肥貓,小聲數落著:
「星辰,你要是再亂跑,下次我就不帶你出來玩了。真是的,都怪那個壞女人多管閒事,讓前輩和前任這麼快就重歸於好了。『
桐島櫻憐原本以為兩人和好總得有個緩衝過程,沒想到他們竟如此迅速地複合了。
她滿心無奈,自己的告白信還未送出。好不容易在時空膠囊里翻出這封信,本想進行一場跨越五年的深情告白。
可每一次送信似乎都有股神秘力量在阻撓。
第一次送信時,看到「壞女人」在「欺負」前輩,她因心理承受力不足而選擇逃跑。
第二次送信,不小心送錯了,把自己的黑歷史筆記誤送給前輩,還不知為何被「壞女人」拿到並遭到羞辱。
實在是欺人太甚。
第三次在沖繩送信,明明做好了萬全準備,結果前輩卻提前離開了。
常言說得好,事不過三,這都已經三次了啊!
眼著不到一個月就要過年了,若再送不出去,自己都23歲了。想想以前,還曾幻想能和前輩18歲結婚、20歲生倆孩子呢。
不行!
她暗自下定決心,今年,不,在聖誕節前,無論如何都要把告白信送到前輩手中。
桐島櫻憐從懷中掏出那封被捂得溫熱且已泛黃的信封。
說實話,都過去五年多了,她也記不清裡面具體寫了些什麼,只大概記得應該是諸如「我喜歡你,請做我男朋友」之類的話語。
就在此時,原本匍匐在雪地里的大肥貓放低尾巴,緩緩匍匐前進,隨後猛地瞄準站在門前矮松樹枝上的藍色鸚鵡撲了過去。
剎那間,貓叫聲與鸚鵡沙啞的叫聲交織在一起,兩者扭打起來,地上落了一地藍色羽毛。
桐島櫻憐見狀一臉驚愣,急忙阻攔:「大肥貓!給我住手!」
被主人一嚇,大肥貓鬆開了鸚鵡的翅膀,眼見到嘴的鸚鵡飛走,星辰不滿地喵喵叫了幾聲。
「真是的,下次不帶你出來了,盡給我惹事。」桐島櫻憐再次拎起大肥貓,抬頭看著消失在空中的藍色鸚鵡,喃喃自語道:「我好像在哪見過這隻鸚鵡————.」」
廚房內正在做飯的霧奈聽到動靜,打開房門說道:「原來是小櫻憐啊,外面冷,快進來。」
藍色的金剛鸚鵡在寒風中盤旋一圈後,最終從一棟公寓三樓敞開的窗戶飛了進去,落在客廳的落腳架上,咕咕叫了幾聲,接著便含糊不清地說道:
「啊宮澤我好喜歡你,啊宮澤我好喜歡你——
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的七海姬月聽到這話,差點沒忍住將嘴裡的咖啡噴出來。
她並未刻意訓練鸚鵡說這樣的話,養鸚鵡的人都清楚,有時你一心教它說某些話,它卻怎麼都不肯說,可無意間的一句話它卻能牢記於心。
「奧利弗,你怎麼掉毛了?」
七海姬月放下咖啡杯,仔細檢查鸚鵡的傷勢,發現只是掉了幾根羽毛,並無大礙。
這隻鸚鵡取名奧利弗,是因為七海姬月很喜歡《霧都孤兒》這本書的主角,所以給寵物取了這個名字。
不一會兒,奧利弗展開翅膀扇動幾下,又掉下幾根羽毛,用沙啞且不太清晰的聲音說道:「白君喜歡櫻妃、白君喜歡櫻妃。」
七海姬月聽到這話,臉色一黑,原本正準備餵飼料的手僵在半空中。
這隻奧利弗之前被宮澤送給花開院櫻妃寄養,幾天前才被她要回來。
給奧利弗餵了些飼料作為獎勵後,七海姬月重新坐回沙發,蹺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照片,陷入沉思。
那張照片是九王子高中秋季運動會的合照。
這本是一張極為普通的照片,那一屆的同學幾乎人手一張。
但問題在於,這張照片是霧奈親手寄給她的。
大約昨晚下午四點多收到快遞,今天早上拆開才看到這張照片。
七海姬月小心翼翼地打開照片夾層,果然掉落出一張泛黃的明信片。
上面寫著:
「致宮澤:」
「我喜歡你,尤為喜愛你的溫柔以及高尚品格。真心期盼你能成為我的男朋友。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煩請到校外的那棵櫻花樹下,我將會在此一直等候至傍晚時分。」
「霧奈———」七海姬月心情沉重地深吸一口氣,「這是我高中時給宮澤的告白信?為何霧奈會知曉?還把它寄給我。」
此事太過蹊蹺!
七海姬月立刻拿起手機給宮澤發了條消息:
「當初我給你的告白信在哪裡?」
此刻,宮澤家中的客廳里,三個人圍坐在被爐旁,桌上擺放著一些柑橘之類的水果。
「我聽聞前輩和霧奈姐和好了,特意前來祝賀。夫妻間吵架本就正常,況且前輩與霧奈姐感情深厚,若真分手了,那可太遺憾了。」桐島櫻憐強顏歡笑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小櫻憐,來就來唄,還帶這麼多水果,連小星辰都帶來了。」霧奈手持逗貓棒,在大肥貓面前晃悠。
可大肥貓在溫暖的被爐邊趴著紋絲不動,對逗貓棒毫無興趣。
被夾在學妹和霧奈中間的宮澤正沉浸在這看似和諧的氛圍中,手機突然震動。
他打開一看,是七海姬月發來的消息。
告白信?
宮澤心中疑惑,姬月何時給他過告白信?
他迅速雙手打字回覆:
「你有給過我告白信嗎?」
七海姬月秒回:「高中二年級十月十三日下午4點23分,在操場塑膠跑道的東側,大合照結束後,我給你的告白信,是一張明信片,夾在了合照照片的縫隙里。」
宮澤看到這條消息,嘴角微微抽搐,七海姬月將送信時間記得如此精準,不像是在開玩笑。
倘若這是真的——
難道七海姬月在高中時就向他告白了?!!
其實仔細回想,之前七海姬月自爆的時候,曾透露過她向自己告白過但失敗了。
當時宮澤還覺得委屈。
沒錯,七海姬月高中時確實給過他諸多暗示。
但對於那時的宮澤而言,這些暗示並不能讓他認定這就是真正的告白,所以他也未曾有所行動。
一方面,僅通過暗示很難洞悉女孩子的心思,若對方頻繁暗示,久而久之,宮澤便不再將其當回事,只覺得這女孩或許性格早熟。
實際上,只是女孩對他單方面有了超越年齡的情感罷了。
可那時的宮澤未經情感歷練,也沒有蘿莉學姐教他,哪能明百這些?
另一方面,宮澤高中不想談戀愛,也不想揣測女孩的心思,若真是告白還好,可萬一這只是七海姬月的調侃呢?
若是誤解,最後恐怕會換來七海姬月的嘲諷:
「啊啦啦,真是個單純的小男生呢?你不會真以為我在告白吧?別傻了,真好笑———」
因此,為避免陷入這種尷尬境地,宮澤向來對暗示不以為意。
宮澤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關於七海姬月送他的秋季運動會合照的記憶。
好像是放在相冊里,而相冊則被擱置在倉庫。
不對,他記得幾個月前霧奈打掃倉庫時找出那本髒兮兮的相冊,還說要將其做成回憶錄。
宮澤偷偷警了一眼正與學妹愉快交談的霧奈,將手機放在被爐的被褥上,打字詢問:
「那張照片之前我沒留意到裡面有夾層,就一直放在相冊里閒置著。實在抱歉,我真不知裡面有告白信,相冊被霧奈拿走了,等會兒我去找找。」
在三樓公寓裡的七海姬月,穿戴好白色羽絨服和黑色長靴,正欲出門,看到宮澤的消息後,愣了一下,隨後笑了。
「原來他並不知道··」
不知為何,看到宮澤的回覆,她心情莫名愉悅起來。
曾經,她一直以為是宮澤拒絕了自己的告白,如今看來,竟是一場誤會,當年的心意根本未曾傳達給他。
「嗯——-若當時我能再堅持一下,不那麼輕易放棄,現在又會是怎樣的情形呢?或許會比現在幸福得多吧。」
七海姬月不禁陷入遐想。
她大學放棄追求宮澤,不僅是因為宮澤表明喜歡霧奈的態度,更主要的是她一直認為宮澤拒絕了自己的告白。
那次勇敢的嘗試失敗後,她便陷入了長達數年的消沉。
她回復消息道:
「不用找了,霧奈把那封信寄給我了,老公,你可要小心點哦,霧奈可不是單純懵懂的女孩。」
確實,霧奈並非傻白甜,只是在愛情面前暫時迷失了理智,嗯,就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宮澤看完七海姬月的消息,頓時感覺客廳里原本和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與桐島櫻憐交談的霧奈,也悄悄瞄了一眼宮澤,隨後迅速移開目光。
她表面依舊帶著笑容,內心卻五味雜陳。
就在昨天,宮澤去公司上班後,她並未在家閒坐,而是打算趁著下午的時間去商場購置毛線,
準備給宮澤織一條與毛衣配套的圍幣。
在從商店街返回的途中,恰好路過七海姬月的公寓。
霧奈起初並未多想,只是單純想找閨蜜敘舊,於是便上樓敲響了公寓門。
無人應答,她本打算就此離開,不再打擾,
可就在這時,隔壁公寓的老太太開門扔垃圾,看到霧奈便說道:「喲,霧奈醬,又來找閨蜜玩電子遊戲啦?」
「三島太太,不是的,我只是路過順便看看,許久不見,您氣色愈發好了。」霧奈笑著回應。
她和七海姬月都與這位隔壁的三島太太相熟。
三島太太的老伴已去世十餘年,女兒是江古田高中的老師,年過六旬的三島太太偶爾會做些麵包送給經常不吃早飯的七海姬月,
「是嗎?我怎麼記得前幾天你的小男友還來過呢,他沒帶你嗎?人老了,記性不好了—————」三島太太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與愣住的霧奈擦肩而過,「唉,年輕人啊———」
前幾天·.—辰君在姬月家裡?
聯想到七海姬月近期不讓自己去她公寓借住,而以前向來是隨意出入的。
霧奈並非愚笨之人,她心裡其實一直清楚七海姬月對宮澤的感情。畢竟兩人是十幾年的閨蜜,
她怎會察覺不出七海姬月看向宮澤時眼神中的愛意呢?
那種眼神,和自己看向宮澤時如出一轍,滿是寵溺。
也正因如此,霧奈才總是勸七海姬月找個男朋友,試圖化解這個潛在的危機。
可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從公寓回來後,霧奈從未向宮澤提及此事,經歷過失去的痛苦後,她再也不想失去。
她不會主動挑明,只是在默默等待。
等待宮澤能主動向她坦白一切。
桐島櫻憐察覺到霧奈姐神情有些凝重,關心地問道:「霧奈姐,要不要逗逗貓?」
說著,便將躲在被爐里的大肥貓拽了出來,大肥貓蹬著四條小短腿,滿臉不情願。
「不了,謝謝————.」霧奈委婉拒絕了學妹的好意。
而此時的桐島櫻憐已不想再偽裝,此前每次前來送信都仿佛被命運捉弄,困難重重。
如今她已做好萬全準備,將告白信夾在一本小說里,並在小說封皮上寫上宮澤辰的名字。
只見她深吸一口氣,從隨身包中抽出那本小說,小心翼翼地推到宮澤面前:「前輩,之前去沖繩旅遊時,你落下了東西,我幫你帶過來了。」
她就不信今天這封信還送不出去!
為防萬一,她事先撕掉了夾信封那兩頁紙的頁腳,確保即便前任查看也難以發現,事後再告知前輩信封所在頁碼即可。
她這是深語「燈下黑」的道理,企圖用最危險的方式來達成送信目的。
宮澤對自己落下一本小說毫無印象,但看到學妹眼神中的急切,他也未多問,接過小說隨意翻了幾頁,然後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其實,自大小姐懷孕後,宮澤便深知遲早要向霧奈坦誠一切。
有些事或許能暫時隱瞞,但不可能永遠掩蓋。
宮澤神色凝重地說道:「霧奈————關於告白信的事—————你知道了?」
坐在一旁的桐島櫻憐聽到這話,不禁一愣。
這和她預想的情況完全不同,怎麼能就這樣當著前任的面直接提及告白信呢?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際。
霧奈收起臉上的笑容,微微低頭,片刻後輕輕點頭:「嗯,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桐島櫻憐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這與她所設想的前任得知自己心思後的反應截然不同,她原以為前任要麼會生氣,要麼會傷心哭泣。
宮澤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喜歡她,我不想再欺騙你了,霧奈。」
桐島櫻憐的目光緊緊盯著前輩英俊的側臉,她的臉漲得通紅,心跳急劇加速。
霧奈則更低地垂下頭,雙手緊緊揪住衣服下擺,嘴唇微微顫抖,聲音略顯沉重:「我,我理解——·我和她是好朋友,其實我早就察覺到她對你的感情了,只是內心一直不願承認罷了———.」
桐島櫻憐既臉紅又驚。
她心中暗自疑惑,前任究竟何時發現自己的心意的?
是從沖繩回來後?
還是更早之前?
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既意外又害怕。
「對不起,霧奈,我本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與你好好商量,若是以前,我定會果斷拒絕,可如今當我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時,卻發現無論如何都忘不了她——.
宮澤滿臉愧疚地低下頭。
他本以為霧奈會悲痛欲絕,會因他的「渣男」行徑而恨他入骨,為此他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在桐島櫻憐心跳如鼓的氛圍中。
霧奈深吸一口氣:「嗯,我明白了。
宮澤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站起身來,雙手輕輕搭在霧奈的肩膀上,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喜歡你—....
霧奈抬頭望向天花板,眼眶中已泛起淚花:「老公,你不覺得短短時間內對兩個女人說出『我喜歡你』,很像渣男的所作所為嗎?」
「即便被視作渣男我也不在乎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宮澤的態度異常堅決。
其實,若不是那封信被霧奈發現,宮澤原本打算採取遷回策略,比如先讓霧奈懷孕,再告知她大小姐懷孕之事。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種做法太過卑劣,於是果斷放棄。
他是真心不想再對霧奈說謊了。
「你能放下她嗎?」霧奈輕聲問道。
「不能!」宮澤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仿佛在表明他既想堅守對霧奈的愛,又無法割捨對另一個人的感情,就像六翼天使不能失去任何一隻翅膀才能飛翔。
桐島櫻憐雙手握拳放在嘴邊,眼晴亮晶晶的,滿是對前輩的崇拜。
好激動啊,沒想到前輩願意為了她這樣做,
啊啊啊,前輩實在是太帥了,不行,櫻憐要沉淪下去了。
這一次,霧奈沉默了許久許久。
兩人之間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整個世界都變得寂靜無聲,唯有桐島櫻憐那劇烈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陽光灑在白雪覆蓋的院子裡,被爐下的大肥貓喵嗚喵嗚地叫了幾聲。
霧奈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扭過頭去,避開宮澤的視線:「你和她不能在我面前牽手,不能在我面前擁抱,不能在我面前親吻,否則不許進家門。」
「那如果不牽手,就可以進家門了?」宮澤略帶驚喜地問道。
「一天都不許進。」
最終,霧奈還是選擇了向閨蜜妥協。
在這短短几分鐘內,她的內心經歷了極為複雜的掙扎,甚至一度產生永遠離開的念頭。
但她終究還是捨不得。
正如她昨日向宮澤告白時所說,她這輩子都離不開宮澤了。
另一方面,七海姬月是她多年的閨蜜,且姬月自幼便是孤兒,從未感受過家庭的溫暖,
她對姬月的感情中,既有友情,又夾雜著類似親情的成分。
她實在狠不下心讓七海姬月徹底離開宮澤。
況且,那種得到後又分離的滋味極其痛苦,她絕不願再次品嘗。
就在此刻,面紅耳赤的桐島櫻憐朝著霧奈深深地鞠了一躬,激動地說道:
「霧奈,不,姐姐大人,多謝你的體諒———.·我——」
學妹話還未及說完,霧奈便衝著宮澤冷冷地講道:「我瞧見了,你手機開著免提沒錯吧?讓七海姬月接電話,我非得好好教訓她不可!正事兒不學,倒把挖牆腳這一套學會了!「
隨後,她將視線移向戰戰兢兢的桐島櫻憐:「小櫻憐,你剛才想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