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徐陽放下特製的茶杯，身上黑色毛髮梳理得絲毫不亂，一根根如同墨玉。
明明不是什麼鄭重的保證，但吞天霸主看著自己這位最小弟子平靜如湖的眼底，躁動的心緒也不由跟著平靜了下來。
「我真的是老了，老到連心緒也定不住了。」吞天霸主低垂眼瞼，輕聲自嘲道。
徐陽失笑地搖了搖頭，探出了兩根利爪，緩緩夾住茶壺的耳柄，為自己和吞天添水：「非也，每妖心中都有所持，那柯莫納傷您過甚，無法忘懷乃是妖之常情……」
說到這，語氣頓了一下，然後瀰漫在這周圍的茶香陡然被一層層透明漣漪激盪開來，「現在，就由做弟子的，為您將這公道討要回來。」
「不給也得給。」
抬起頭來，徐陽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微笑，笑容里充滿著自信的味道。
「五萬年便五萬年，想來那柯莫納受傷不輕，我給他這個機會。」徐陽看著吞天霸主的眼神，認真的道，「宇宙沒有不透風的牆，柯莫納被血雲殿主打傷的消息早就傳揚開來。」
吞天霸主混身一震，沉默了片刻，張嘴透出聲音：「被打傷？想來是只在宇宙之主間傳揚，和柯莫納那等傢伙不必講什麼道義，直接趁著他傷重未愈打上門去豈不更好。」
徐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側頭看向角落一朵將開未開的花骨朵，笑道：「鮮花開放需待時，我也需要啊……擊敗一個心不甘情不願，藉口受傷的柯莫納有何意思。」
對面的吞天心中湧起更大的震驚，他不知道徐陽的自信來自何處，但是從其自信到近乎自大的平淡語氣中，他聽出了一股對柯莫納高高在上的輕視。
也許柯莫納還在算計著如何讓自己這個弟子丟個大臉時，自己這弟子卻在謀劃著名如何借擊潰柯莫納這件事來向宇宙宣揚自己的威勢。
上層樓，更上層樓，一層更有一層幽。
境界未到，無法體味。
……
不久之後，九域戰場前線。
空曠寥廓的神殿中，閉目療傷的柯莫納耳畔響起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
睜開眼，殿內火光都黯淡了些。
出現在柯莫納視線中的這名天狼族尊者也是他的直系，到了此等關鍵時刻，柯莫納自然只有使用最忠誠的嫡系才會安心。
「暗息，可是族中來信？」柯莫納閉關療傷，將自己的虛擬助手都交給了暗息尊者打理，非重要事情不可打擾。
暗息尊者沉默寡言，道：「是。」
說完直接躬身將柯莫納的虛擬助手遞了上來。
柯莫納靜靜的看著飛到面前的虛擬助手，不慌不忙的點開。
他慢慢的看著其中的訊息，臉上的神色卻是起了很大的變化。
剛開始難以置信，到憤怒，再到平和。
等到他搖了搖頭，放下虛擬助手，再抬起頭來時，他的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譏諷，笑著道：「這古幽還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以為到了宇宙之主還是如他在不朽時，可以輕易以下克上？」
暗息尊者低垂著頭，沒有搭話，他知道這是柯莫納惱怒到極致的言語發泄，根本不需要他開口回答。
果然，柯莫納又自顧自地批評起古幽、吞天霸主……最後連新投靠過去的那四族領袖都被他隔空嘲諷了個遍。
良久。
柯莫納的聲音終於清淡了些，在這個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有些虛無縹緲：「暗息，帶著我的令符，前往時魘之主的駐地，向時魘之主借一件鎧甲。」
「自去即可，時魘之主會明白的。」
暗息尊者伏低身子，不敢多話，連忙應是，緊接著銜住柯莫納扔下來的至寶令符。
轉身離去。
空蕩蕩的大殿中只剩下柯莫納獨自一妖，仰頭而立，不知在想些什麼。
……
時間流逝，暗流洶湧。
放到宇宙的尺度來看，區區幾萬年算得了什麼，五萬年，連讓一個普通物種進化都來不及。
黑暗的星空，稀疏的星辰，龐然的巨獸。
徐陽意識中，有著許多氣流，不斷流竄織補著煉心甲衣，爾後又悄然且迅速的湧向靈魂，湧向全身。
很快，在他的感知里，他的全身，每一顆細胞，都像是被放置在火焰上淡淡炙烤。
緊接著，從裡到外，又由表及里，鼻梢到尾尖，全都開始燃燒起來。
這不是神力燃燒，而是意志秘術修煉的水到渠成。
四萬年前，他便將煉心大界給徹底凝練塑造，其間無數洶湧猛烈的幽怨魔氣被束縛，被提純……後面的這四萬年，徐陽發覺煉心大界不僅可以用來殺敵困敵，其中不斷提純，提純到仿佛要化為生命的幽怨魔氣竟然可以被當做魔火燃料。
點燃極純幽怨魔氣的魔火雖然不如魔紋銘刻時的炙烈，但也比正常狀況下要高效百倍。
若不是極純幽怨魔氣只能當做一次性消耗品，並且汲取過多會影響煉心大界的威力與穩定，恐怕徐陽早就不計代價的提煉幽怨魔氣。
呼。
一股股灼熱的氣流，沿著徐陽的脊柱直衝尾椎，接著又是一個迴轉，往上反衝。
轟的一聲，他只覺得無數條灼熱的細線，從每一個細胞中延伸出來，彼此連接，在體內形成了一個淡淡的氣息網絡。
只是這一下，徐陽便有種渾身暖洋洋，仿佛弱小時曬太陽的愜意。
「唔~~五萬年到了。」徐陽從修煉狀態醒轉過來，他在自己腦海中設下了一個定時提醒，時間到了就會將他喚醒。「雖然幽怨魔氣點燃效率高，但僅憑這個想要突破到真神級意志需要的時間還蠻多的，得儘快解決柯莫納，到時候去到宇宙海，藉助黑紋石柱磨礪意志。」徐陽想到，「兩相結合之下，效率一定還會更高。」
《煉魔百劫》是神王級秘法不錯，但當初煉魔神王創出這門秘法時，就壓根沒想過會給法則之主修煉，因此《煉魔百劫》的真本是需要虛空真神巔峰意志才能修煉的！
真本也不需要銘刻108重魔紋，真本只需要成功銘刻下36重魔紋便能突破到神王級意志！
所以，徐陽現在修煉的魔改版，讓他能在宇宙之主就能修煉的同時，也降低了修煉效率，不然以真本那種虛空真神級意志才能接觸的洶湧魔火，現在的徐陽一個照面就得意志潰散，灰飛煙滅。
不過，現在的他，掌握有煉心大界這一意志殺招，可謂實力一步登天！
面對意志強度不夠的，即真神級意志以下的，他幾乎可以橫掃！除非有高等至寶等級以上的靈魂至寶鎮守靈魂，普通靈魂至寶所附帶的意志防護根本擋不住煉心大界的侵襲，恐怕一個照面就得被撕裂……實際上高等靈魂至寶也僅夠保持清醒，一身實力要十去七八！
想要真的不受煉心大界影響，要麼擁有頂級靈魂至寶，要麼擁有真神級意志，若是沒有這兩個條件，哪怕是五階頂尖宇宙之主面對徐陽都討不了好！
當然，實力能達到五階頂尖宇宙之主的，一般都是各大超級勢力排名前列的強者，他們想要達成上面兩個條件，還是比較有希望的。
想到這，徐陽咧嘴輕笑，身形直接在這片無名的星空消散。
「該去接師尊，一齊去往夢祖秘境了。」
……
夢祖秘境的夢祖城，一座通天徹地的神塔矗立，好似一柄沖天利劍，鋒銳異常。
無數的星辰裹挾著宇宙塵埃，形成大片大片的絢爛星雲，五光十色都不足以形容描繪，千光萬色才是它們的本真，在星雲塵埃上，成片的巍峨建築群鱗次櫛比，一座座巍峨宮殿、古老洞府、奇特建築都漂浮在星雲上，每一座建築都散發著迷濛的法則光輝，五顏六色的，仿佛匯聚了世間最美的色彩。
無盡的星雲匯聚，一眼望不到盡頭。
不過這些星辰再絢爛，和它們簇擁著的神塔比起來，體積也只是滄海面前的小水滴，不值一提。
那神塔巍峨挺立，如同天地間的巨擘，靜靜俯瞰著這片宇宙。
天文數字的生靈圍繞著夢祖城生活，它們或翱翔於天際，或潛藏於星雲之中，都是歸屬於夢妖祖麾下的生靈。夢祖秘境的夢祖城和震角秘境的無盡黑淵，是妖族之中唯二不輸十八皇族的熱鬧之地，畢竟這是兩位真神級強者的道場，其威名遠播，令無數妖族心生敬畏的同時，也都心生嚮往。
然而，往日沉寂的九彩神塔，此時此刻頂端卻是陡然華光大放，璀璨的光芒如同初升的太陽，幾乎將周圍數萬光年的幽暗虛空點亮為白晝。
一時間，無數的強橫妖族，乃至尊者級的偉大存在都詫異萬分，紛紛停下手中的事務，抬頭望向那華光大放的神塔。
它們面露疑惑，低聲交談。
「夢祖塔為何突然大放異彩？難道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即將發生？」
「難道夢妖祖大人要有所行動？還是塔內發生了什麼變故？」
種種猜測與疑問在它們心中升起，讓整個夢祖城都籠罩在一種神秘而又緊張的氛圍之中。
這便是偉力歸於自身的世界，至強者的一呼一吸，一舉一動，都會引起下面生靈的猜測懼怕，至強者的一喜一怒都是時代不可承受之重！
他們沒有等來夢妖祖的口諭，也沒有等來夢妖祖的使者，但他們在夢祖塔的光芒邊界處，發現了一道身影。
「快看，那裡！」
「好像真有一道黑影！」
「難道就是他引起夢祖塔變故的？」
有不少眼尖的不朽、尊者發現了數萬光年之外的身影，再往下等級的強者就很難看清了，他們只能跟著咋呼，壓根看不到幾萬光年外的場景。
出現在光芒邊界的黑影在背景的映襯下顯得很詭異。
他身穿著一件破舊的青銅色盔甲，盔甲上面到處都是斑駁的鏽色，還有很多刀劍箭矢留下的痕跡。
這是一副很老的盔甲。
盔甲遮住了來者的全身，讓旁者看不出他的面容，卻顯得他分外高大。
他的盔甲背上有兩個卡槽，交叉插著兩柄同樣青銅色的長矛，古舊的就像是隨時會碎裂。
身披盔甲之妖步履緩慢，卻一步天涯，他順著通亮的星空路徑，腳步很堅定，即便是身披著盔甲也並不顯得沉重。
然而當夢祖塔九彩之光照落在他身上的盔甲上，尤其是照落在那些斑駁的鏽跡上時，卻給無數仰望的生靈一種十分荒謬之感……
這好像一尊從遠古走來的聖者，高大、威嚴、不可捉摸，呼吸間都有歲月在激盪。
「天狼族，柯莫納。」
「依約前來。」
這名身穿著古舊青銅盔甲的身影停了下來，威嚴的聲音響徹，他身上的盔甲開始莫名震盪起來，盔甲的縫隙里最初開始震出青銅碎屑，接著卻是慢慢震出火星。
耀眼奪目的火星先是從盔甲縫隙邊緣的互相摩擦處射出，然後連他身上的盔甲表面，都開始冒起一團團如幽冥曼陀羅般的火星。
星空里，似乎有著許多股看不見的力量出現，仿佛有無窮的落星，不斷衝擊在他的盔甲上。
「轟隆！」……「轟隆！」……
沉悶好似雷聲的炸響在夢祖城上空響起，那架勢仿佛要將所有的生靈的耳膜給震破。
「我沒眼花吧？是天狼族的柯莫納大人！」有不朽驚呼出聲。
同行的還有其餘不朽，皺眉道：「天狼族不是皇族之一麼？怎麼今日這般鄭重其事地前來，難道柯莫納大人要對夢妖祖大人不利？」
話剛一出口，他自己便嗤笑了一聲，嘲笑自己異想天開，竟有這般大的腦洞。
夢妖祖是何等強者？
若是將柯莫納這些宇宙之主比作妖族的中流砥柱，那麼夢妖祖就是妖族這片汪洋的定海神針！
失了一兩根砥柱，妖族會動盪一段時間，但只要神針不倒，那麼妖族就不會傾覆。而若是神針出了問題，妖族這片汪洋分分鐘乾涸！
所以，柯莫納和夢妖祖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夢祖城一片嘈雜的同時，遠方的星空卻又有了新的動靜。
噠，噠噠……噠，噠噠……
富有韻律的腳步聲像是鼓點一樣響起，敲擊在每一位生靈的心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