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處處凶 處處險 處處都是斷頭台
夜幕下,辦公室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桌上已經只剩下了殘羹剩菜,趙登羽卻還是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入了嘴裡。
他一邊咀嚼一邊說道:「咱29軍油水少,弄得我一看見這花生……咯嘣、咯嘣……就挪不開眼睛。」
宋喆原拍了拍趙登羽的肩膀,笑著說道:「好日子馬上就到了,別著急。」
他一張臉漲紅,渾身酒氣卻絲毫看不出半點醉意,都到了這會兒,說話還能條理分明,許朝陽都大舌頭了,這四個人已經干進去了一整罈子五斤裝的白酒,腦瓜皮都一陣一陣發麻。
「哎~」
佟臨閣也漏了真性情,打岔說道:「剛才我出去上廁所,看見了你們217團還有女人啊?」
許朝陽笑了一下:「我們家那口子。」
他轉過頭看向了宋喆原:「這不是鬼子堵到了大沽船廠門口了麼?」
「我怕這邊打起來以後,那幫不是人揍的沖我家裡人下手,就給帶軍營來了。」
佟臨閣插話道:「我還以為這袁大小姐得多各色天香呢,我這一看……」
一提起這種事,宋喆原眯起了眼睛,下邊人說這話他礙於身份能說什麼?倒是趙登羽,一下就來精神兒了:「說說,什麼模樣?」
「不怎麼樣。」佟麟閣一臉嫌棄的說道:「前沒胸後沒腚,胯骨肘子還當硬……」
說完他立馬就反應過來,趕緊朝著許朝陽笑道:「喝多了,喝多了,失言了啊,失言了。」
「可有一點我不理解,你給你媳婦整身軍裝穿上幹啥?」
許朝陽馬上就知道他說的是誰了,那二姐穿著軍裝你能看出啥來?
但是到了這兒,他也不能解釋了,只能很隨意的伸手解衣服上的扣子來掩飾的說了一句:「關上燈都一樣。」
佟臨閣笑了:「還是經驗少,那關上燈的宣呼勁兒,根本不是一回事……」
「嗯!」
宋喆原沉吟了一聲。
那一刻佟麟閣才反應過來,人家許朝陽可不是你的老部下,人家是趙登羽的部下,你跟自己的老部下扯啥都行,在這種酒桌上,一斤酒下去就扯這個,肯定是過了。
「老頂?」許朝陽趁機化解尷尬的說道:「既然你們把隊伍都拉回來了,接下來的事,怎麼辦?」
「什麼接下來的事?」宋喆原沒理解許朝陽的意思。
許朝陽解釋道:「平津的事。」他單指北平軍分會,主要是你宋喆原不能一直在大沽船廠待著吧?
許朝陽是沒聽到宋喆原和何應勤的電話,這才有此一問,宋喆原則是確認217團還是自己的部隊,加上又喝了酒,才暗示了一句:「再等等,有些話啊,得再等等才能說。」
等等?
趙登羽見許朝陽沒理解明白,解釋道:「你不知道咋回事,要不是之前的『塘沽協定』沒給何應勤搬倒……」
「哎!」
宋喆原突然發出了一聲極為短促的喝止,那一瞬間,趙登羽立即就把嘴閉上了。
緊接著,宋喆原指著許朝陽說道:「管住了嘴,聽見沒?」嗯。
許朝陽眼睛直勾勾盯著宋喆原,沒有依軍人的規矩喊『是』,而是以人家兄弟的態度應答著。
原來,這裡邊還有這一層隱情!
《塘沽協定》的泄露,是他宋喆原乾的,為的就是搬倒何應勤,掌握華北大權。
許朝陽看歷史書的時候就納悶,寫日記的給何應勤弄到北方,想的應該是給自己爭取時間,甚至《塘沽協定》、《何梅協定》都是在『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之下形成的,這種時候,他為什麼會拆何應勤的台。
現在他明白了,讓宋家人來給自己發勳章不是拆台,是警告何應勤得管好這一攤子事,真正拆台的,是宋喆原!
那《何梅協定》之下,北平軍分會徹底解散的事都不用問了,也是宋喆原動的手腳,這時候的宋喆原剛剛炸開膀子,像只雄鷹一樣才要翱翔,自然不會允許有人在自己看上的地盤裡耀武揚威,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
所以,他將《塘沽協定》泄露了給報紙,讓何應勤里外不是人,他以為自己這麼幹就能給何應勤弄走,從而面北朝南坐鎮天下,如同朱棣喊出了『天子守國門』、立北平為京,這才有了『京師』兩個字稱呼的起源一樣;他以為自己能夠在長城上憑藉大刀砍殺數千鬼子,就能鼎定天下,卻根本不知道自己連梟雄所要面臨的第一關都過不去,在平津一帶的『富養』之下,養沒了此刻的雄姿。
但在這一秒,許朝陽真的在宋喆原眼睛裡看出來那『披靡天下』的光。
「然後呢?」許朝陽嘗試著問了一句?
宋喆原一愣,剛才腦子裡的豪情壯志好像一瞬間都空白了。
「老頂,我多嘴問一句,咱想辦的事要是都辦成了,之後呢?」
「完了再說。」
宋喆原用這四個字,讓許朝陽看出了他的短視!
坐擁平津,你不圖山東、山西、河北等地,不擴大後方,建立基礎,以保證與日寇銜接處一旦發生戰事的給養供給問題,你,你,你給了一句『完了再說』?
你一個當老頂的都不惦記著進伐天下,誰替你想打仗的事?
一天三個飽一個倒,被窩裡還有老相好,不香麼?
你要是真想偏居一隅,那就去做富家翁,別碰權,只要碰了權,自祖龍始,這就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要不一路通關,要麼變成路旁累累白骨啊!
「那,天津呢?」
「你小子,最近別進天津。」
宋喆原說完這句話,許朝陽目光都沒有移動的在酒桌上看著他。
他這才解釋道:「白建伍在天津秘密組建了一個『正誼社』,知道吧?」
那許朝陽能不知道麼,就是仿造美術生弄得『法西斯同盟』,吉紅昌還針對性的組建了一個『反法西斯同盟』,兩伙人跟過家家似的,玩的可熱鬧了。
「還有那個吉紅昌……幹什麼不好,非得跟寫日記的唱反調……」
許朝陽這才反應過來,寫日記的眼下正跟德意志眉來眼去,吉紅昌在這時候組建『反法西斯同盟』,能不被刺殺麼?
「老頂……」許朝陽就跟知道自己錯了似的看向了宋喆原:「之前吉紅昌找過我,我看在他是跟老馮的份上,還給過他倆錢兒……」
宋喆原好像知道一切似的,看著許朝陽笑了出來:「知道這條道不好混了?」
政治,自古以來和『江湖』、『軍事』就是兩回事,而宋喆原這邊基本上就是『江湖』與『軍事』兩頭都占,可金陵不一樣,那是表面文縐縐、溫文爾雅,實際上處處驚險!
趙登羽拍了拍許朝陽的肩膀:「你以為我們專程往大沽來一趟是幹什麼來的?這兒離日本子這麼近,咱們又跟日本子打得那麼凶,不為了給你這條小命從閻王殿上拉回來,我們用來大沽?」
「師長,我怎麼有點坐不住了呢?」
「你再琢磨琢磨何應勤要是被金陵擺在了檯面上,讓他為華北的事負責,他能找誰當替罪羊,這個替罪羊又會不會牽連到你,你不得蹦起來啊?」
佟臨閣說的是吉紅昌,當時許朝陽眼前一黑,自己在老楊的告知下,隨手給出的那點錢,差點讓他上了斷頭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