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放榜!
元寶兒亦是大笑不止,忽而想起了什麼,問道:「姐姐,我聽說那蘇郎最近好像又寫了什麼書,聽說很厲害的樣子,說是那什么子都因此進太廟了。」
張清荷奇道:「什麼書?」
元寶兒皺起了眉頭,笑了一會道:「孔子?栗子?反正是什么子,那大娘說不清楚,我也不懂,反正好像是好厲害的樣子。」
張清荷道:「曾子、孟子、顏子?」
元寶兒眼神一亮道:「好像是孟子,然後是什麼集注什麼的,是了,是孟子,最近不是傳說孟子進太廟了麼?就是他!」
張清荷笑道:「應該是進文廟吧,太廟乃是皇家家廟,除了帝皇,也就是功臣能進,孟子是儒家聖人,進的是文廟才是。」
元寶兒嘟囔著嘴,道:「那我可不懂,什麼文廟太廟,不都是廟。」
張清荷笑了笑,心下卻是吃驚,她不是無知小女兒,她從小是被當做花魁培養的,文人的事情,她是十分了解的,自然知道這個事情是何等重大。
若此事是真的,那現在的蘇允,可不是以前那個蘇郎了。
以前的蘇郎,就是一個會作詞,樣貌俊美的青年才俊,而現在的蘇郎,可是一手將孟子抬進文廟的儒家賢人,就算是大官權貴見了,都得尊敬的稱呼一句大家!
張清荷不由得讚嘆:這才多長時間啊,認識他到現在也不過兩年時間,他便從黃州一個貶官之侄一路成為聞名遐邇的江右才俊,現在又成了儒家大賢,可能再過幾年,就是官場新貴了!
「姐姐!姐姐!……我們去看嘛!我們去看嘛!」
張清荷的思緒被元寶兒打斷,回過神來,歪了歪腦袋想了想,反正有些無聊,那不如,去……看看?
……
「喧喧車馬欲朝天,人探東堂榜已懸。
萬里隨便金鸑鷟,三台仍借玉連錢。
話浮酒影彤霞燦,日照衫光瑞色鮮。
十二街前樓閣上,捲簾誰不看神仙。」
這是唐代徐夤的所寫的詩,名曰《放榜日》,描繪的就是放榜之時全城轟動的景象。
其實宋朝的放榜日比唐朝時候還要轟動得多。
雖說今日放的榜只是解試榜,但其熱鬧之處依然不遜色盛唐。
這裡畢竟是開封府試,能夠在開封府試中上榜的,在禮部試中脫穎而出的可能性也要大很多。
開封府近水樓台先得月,無論是試卷難度也好,試卷的題型也罷,都是最為貼近禮部試的。
開封府試的競爭很大,能夠在開封府試中入榜的,基本上就沒有水平差的。
所以,開封府試榜上中上水準的貢生,基本上都能夠中進士。
這會兒就有人要問了,開封府試既然競爭這麼大,那為什麼還有許多外地考生非要遷入開封府參加考試呢?
難道不是在地方上先過了解試,然後再去禮部試碰運氣不更好?
當然是存在著許多這樣的學子,所以州縣解試還是有許多學子去考的。
但總有一些心存高遠的學子,在他們看來,開封府試競爭大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宋朝的解試跟後來的明清不同,明清時候過了鄉試便是舉人,舉人是可以當官的,而且擁有許多的權利。
但宋朝的解試只是禮部試的資格考試而已,過了解試,你只獲得參加禮部試的考試資格,除此之外別無所用。
所以,明清學子有不少是跑去競爭小的地方去參加考試,有的甚至跑去邊疆地區,先把舉人身份拿下來再說。
但這會兒畢竟是不同的,通過解試只是獲得一個資格而已,若是在禮部試之中考不好,下一次依然還得繼續考。
所以,志存高遠之輩都是盯著禮部試來的。
而這開封府試便是一塊試金石,過了開封府試,意味著有很大可能在禮部試中有所斬獲。
但這也不是關鍵。
關鍵是在於,在開封府就學,這裡的教學資源乃是全國之最。
各種學習資料、各種名師,不是地方上可以比擬的,這才是吸引學子來這裡的真正原因。
所以,這也造就了一個解試,依然有萬人空巷的場面。
一大早,天才剛蒙蒙亮,貢院門前便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雞蛋灌餅的味道。
貢院東牆的空地上,已經擺上了三四個雞蛋灌餅的攤子,不僅如此,在外面的街道上,亦是已經排開了許多的雞蛋灌餅攤子。
阿回跟阿虎親自坐鎮,今日的貢院附近,是一個人流匯聚所在,大約跟一次大相國寺開放相當。
大家著急等候放榜,一大早可能就來了,甚至都顧不上吃早飯,這兒飢腸轆轆的,恰好有香氣撲鼻的雞蛋灌餅,嘿嘿,誰不想吃上一個兩個的?
而且這來的人,不是讀書人便是權貴家僕,誰消費不起幾個雞蛋灌餅的?
「娘咧,這麼多人!」
張清荷與元寶兒兩人過來路途遠,到達附近的時候,已經是太陽老高了。
這會兒別說是湊到貢院門前去,他們在貢院兩公里外就進不去了。
張清荷與元寶兒兩人面面相覷。
「姐姐,咱們還進去麼?」
元寶兒看著人頭涌涌的場面有些怕了。
張清荷掃視了一下四下,果斷道:「咱們去龍津橋旁邊尋一個茶社等著,那裡乃是交通要道,亦有許多人在那裡等候消息,那些通報拿賞錢的很多也會經過那裡,誰中了咱們都能夠知道的。」
元寶兒有些遺憾道:「這個不重要啊!我想看的是那些捉婿的啊!
你想想,那些平日裡裝腔作勢的讀書人,被捉婿人捉雞仔一般塞進轎子裡。
那些讀書人明明心裡十分樂意,還要裝出一副:誒誒,你們不要抓我啊的模樣,那才是好玩呢。」
張清荷聽得有趣,亦是哈哈大笑起來,引得路人對她們屢屢側目,本來漂亮的女孩子就少見,這麼一個豪放的女子,自然更加引人注目了。
張清荷卻是不管這些人的目光,她從九江樓那個樊籠中出來,心無掛礙,早就恢復了本性。
張清荷眼珠子轉了轉,心裡對蘇允被塞進轎子誒誒叫喚的場景亦是十分期待,但立馬想起了一個問題:蘇允上次在貢院被堵了一次,這一次他會去嗎?
肯定是不會了!
頓時興致去了一半。
張清荷搖搖頭,道:「裡面人太多,不去了,走吧,咱們去龍津橋那裡看熱鬧去吧。」
元寶兒有些遺憾,但也只好如此。
兩人沿著大街往皇城方向而去,元寶兒雖然有些遺憾,但很快注意力又被街邊的小吃給轉移了,走了一段,嘴巴便塞滿了東西,鼓鼓的跟小松鼠似的。路旁有一輛馬車經過,馬車車簾被人用兩隻手指頭捻起了個角,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街上熱鬧場面,忽而看到了張清荷兩人,明顯愣了一下。
窗簾被悄悄放下。
柳香蘭與青年道:「我剛剛看到了張清荷。」
青年一下子撲到了窗邊,掀開一點看了看,隨後撲到另外一邊車窗,快速打了個手勢,人群之中有人快速接近,青年囑咐了幾聲,那人隱入了人群之中。
柳香蘭詫異道:「你這是做什麼?」
青年回過頭來與柳香蘭笑道:「留一條備用的路子。」
柳香蘭只是稍微一想,便道:「你懷疑張清荷跟蘇允在一起?」
青年呵呵一笑道:「張清荷捨棄花魁身份,自己給自己贖身,不就是為了蘇允麼,我原本以為這只是她的脫身之計,但現在看來,或許真是衝著蘇允來了。」
柳香蘭道:「她好不容易從風塵之地脫身而出,咱們還是莫要去打擾她們了吧?」
青年看了一下柳香蘭,點頭道:「只要咱們這邊進展順利,我自然不會去打擾她們。
不過,她若是當真跟了蘇允,你們以後也是會經常在一起的,不是你說不打擾就不打擾的。」
柳香蘭有些恍然。
後面一陣躁動聲傳來,青年頓時警惕撲到後面,掀開一角觀看,隨即鬆弛了下來,笑道:「放榜了。」
果然,一陣高亢的聲音快速從街道飛馳而過。
「江州公孫元老爺高中!江州公孫元老爺高中!高中二百三十九名!」
聲音呼嘯而過。
柳香蘭忍俊不禁,道:「二百三十九名也叫高中?」
青年笑道:「領賞嘛,不喊高中怎麼領?」
馬車緩緩向前,一陣陣高呼高中的聲音呼嘯著飛馳著往各處而去。
柳香蘭道:「我記得當年在上京看過的發榜,好像也差不多是這樣子,那一年,你是探花郎吧?」
青年搖搖頭道:「以後不要再說大遼的事情了,人多口雜的,被人聽到了,又要造殺孽的。」
柳香蘭頓時閉上了嘴巴。
只是想起來當年的青年意志風發的模樣。
……
「榜單貼出去了?」
開封知府胡宗俞問道。
「貼出去了。」手下回道。
胡宗俞點點頭,擺手讓手下出去。
他嘆了口氣,這番作為可真是有違他的本心了,但是官家既然發話,他又能如何?
開封知府是所謂四入頭,當了開封知府,意味著打通了通往宰執之路,可並不意味著他便能夠走上去那一步,能否走上去,還得看坐北朝南的的那位官家。
呵呵,這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便是國朝百年來最大的醜聞了。
官家插手科舉,指使主考官泄露題目,還要將其點為解元郎……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這麼荒謬的事情就在自己手上完成了。
呵呵,為了將其點為解元郎,自己不惜與副考官何正臣正面對剛,最終以主考官的威嚴強行壓下,將蘇允點為解元郎。
不過,這事情自己卻是問心無愧,除去題目是泄露的,那蘇允的答題可是精彩得很,任是拿給誰看,都得說一句解元郎名副其實!
胡宗俞拿起來一本書,上面赫然寫著《孟子集注》。
胡宗俞看了一會,呵呵笑了起來,低聲道:「官家要栽培蘇居正,我等正人君子大約又要歸朝了,那些奸邪之輩的日子也快到頭了吧?」
胡宗俞的立場是站在舊黨這邊的,這也大約為什麼官家膽敢讓他去做這個事情的原因。
蘇允是蘇軾的侄子,天生便是舊黨這邊的。
胡宗俞是堅定的舊黨一派,自然願意看到官家培養舊黨新人。
呵呵,蘇居正啊,這年輕人了不得的哦,擅詞擅經義,一書將孟聖人抬進文廟!
讓官家不惜為他開舞弊之門,可見官家對他有多麼青睞。
這樣的人一旦進入官場,可能又是一個呂蒙正了。
當年呂蒙正升官到底有多快?
呂蒙正於太平興國二年中狀元,被任命為將作監丞、昇州通判,這是文官官階39階中的從六品下。
隨後,他在太平興國四年被任命為著作郎、直史館,加任左拾遺,這是越級提拔,直升五級!
到了太平興國五年,太宗親自任命他為左補闕、知制誥。
而在太平興國八年,呂蒙正被任命為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短短六年時間,呂蒙正便從科舉狀元做到副宰相!
嘿嘿。
胡宗俞露出笑容,蘇允是他親點的解元公,也即是說,從今日起,他便是蘇允的座師了。
收了這麼一個前程遠大的學生,以後對他來說,亦是一大助力!
只是,該怎麼讓蘇允知道自己力槓何正臣,將其點為解元公之事呢?
是,雖說是官家授意如此,但自己畢竟是執行此事之人,這功勞依然是少不了自己的,蘇允若是懂事,自當以後跟自己親近的,但必須得讓蘇允知道此事啊,否則自己不是白當了好人麼?
他想了一會,隨後寫了一張請柬,喚來心腹,道:「將請柬送去秘書神校書郎蘇轍府上。」
呵呵,貢院裡面的事情可能會傳出去,但能否傳到蘇允耳中卻未必,但若是請蘇轍吃個飯,讓座中人提一提,蘇轍知道了,蘇允自然也就知道了。
做好人當然要留名的嘛。
自己也不是要蘇允來報答大恩,而是將關係給拉近了,以後大家相互照料嘛。
沒毛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