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橫生枝節
越野車剛離開土路,子彈就打在了路面上。
如果不是宋和平對危險的預知比較準確,搞不好這時候兩人中就有一個要挨花生米。
有些人能夠在戰場上活得久,除了嫻熟的技戰術、豐富的戰場經驗和超好的運氣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戰場預知能力,也就是所謂的戰場直覺。
宋和平在這方面有一定的天賦,往往能在關鍵時刻救下自己的性命。
倆人連忙拿出槍跳下車,躲在了發動機前,依託引擎蓋據槍戒備。
「對面是什麼人?」
米斯特發出了詢問。
宋和平的腦子飛轉,企圖做出準確的判斷。
一旦還擊,那就意味著雙方開戰,已無餘地。
萬一對方僅僅是村莊哨兵,只是看到陌生車輛下意識開槍,兩人還擊只會失去迴旋餘地。
因為兩人槍法都很準,開槍準會打死人。
「不,我們不能開槍。」宋和平很快拿定了主意:「萬一是村莊裡的哨兵,
我們打死他們,這一趟任務就麻煩了。」
現在的阿富干到處亂糟糟的,各地部落或者村子都在自保,哪個村子都有一些武器,這種習慣不是今天才形成,從七十年代末蘇聯入侵時候就已經形成風氣。
更何況是在金星月地區,要在這種地方生存,每個部落和村莊都有自己的青壯年武裝隊,負責保護村莊和族人,這些零散的武裝力量就連學生軍或者革命旅有時候都要給點面子。
畢竟失去了部落的支持,他們自己在這片土地上也玩不轉。
學生軍能奪取政權,說白了還是獲得了地方部族和村落的支持,有他們的支持,才能讓所有入侵者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才能鑄造阿富干「帝國墳場」的金字招牌。
「那你打算怎麼辦?」米斯特問。
宋和平沒好氣地反:「我艹,你特麼是海豹隊員啊,你還問義怎麼辦?你不是戰場老油條嗎?你說怎麼辦?」
米斯特說:「好吧,我建議談判。」
宋和平點頭:「好主意,英雄所見略同。」
畢竟己方只有兩人,再能打也只是兩人。
被一整個村落追殺,那滋味可不好受。
更何況打起來會影響任務執行,談判無疑是最好的出路。
村落里一下子熱鬧起來。
躲在引擎後頭的倆人遠遠聽見了那邊傳來了陣陣吆喝聲,村子裡的人已經被驚醒了,武裝護村隊估計已經拿起武器開始出來準備搜索入侵者了。
「你會這裡的話嗎?」宋和平問。
米斯特說:「我會一點達里語。」
達里語是阿富乾的官方語言。
米斯特之所以懂,是因為美軍部隊但凡多學會一門語言就多一份語言津貼,
錢雖然不算多,可比沒有強。
他是海豹突擊隊員,全世界各地都出任務,近兩年都在這中亞和中東,因此學了一些這邊的語言也不難理解。
宋和平聞言忙說:「那你去談。」
米斯特搖頭:「你白痴啊?!我去?你看我這樣子,我能去談判嗎?出去就被打成馬蜂窩你信不信?」
宋和平一愣。
他反應過來了。
米斯特是美國人,這貨雖然現在的假身份是東歐人,但樣子是個白人。
現在的阿富干人對白人那是各種敏感,分分鐘就把他當做美軍的探子直接一梭子彈送他去見上帝了。
「好吧——」
宋和平很無奈。
如今情形,只能自己出馬了。
問題是自己出馬也很頭疼,因為自己根本不懂這裡的官方語言。
達里語也就是波斯語,宋和平只懂英語和阿拉伯語。
雖然看起來好像差不多,實際上謬之千里。
「待會兒我出去談判,你在這裡負責說,明白?」
宋和平想到了一折中的辦法。
既然自己不懂,而米斯特懂,那就讓他躲在越野車的引擎後頭負責聽負責喊就是了。
雖然這種談判模式多少顯得有些怪異,可只要有效,其他的管他個卵!
「你喊啊,大聲喊,表明身份,說我們是客人,是拉巴尼請來的客人,問這裡是不是賈巴德村。」
「喂!鄉親們!兄弟們!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們是拉巴尼請來的客人,
他和我們約好在這裡見面,請問這裡是賈巴德村嗎?如果是,你們找人去問問拉巴尼就明白。」
拉巴尼是革命旅在這一代的武裝小頭目,作為本地頭目,他自然和這一代的村莊部族的族頭以及村民都很熟識。
「出來!出來!你們是誰!出來!」
已經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村民里有人在大喊著,讓宋和平他們出來。
畢竟他們也擔心這兩個不速之客有惡意,所以都不願意冒頭,躲在了溝溝坎坎和樹木灌木後。
「他們說什麼?」宋和平問。
米斯特笑嘻嘻道:「他們讓你出去,你這個談判地表趕緊出去,別帶槍,讓他們看到你和平的誠意。」
宋和平聽出了這貨口氣里有些幸災樂禍,於是嘲諷道:「我死了你以為你自己能跑掉?」
米斯特說:「你放心,真把你殺了,我一定為你送幾個下去給你墊屍底,幫你報仇。」
「我特麼謝謝你了。」
宋和平說完,放下槍,然後高舉雙手,人從引擎後頭走出來。
一邊走,一邊大喊:「各位不要開槍,我沒惡意!」
說著,伸手摘下了扣在腦袋上的棒球帽。
他故意這麼做是露出頭髮,讓所有人看清楚自己是黑頭髮黑眼睛的亞洲人不是米斯特那種褐色頭髮藍眼晴的白人老外。
本地人恨白人,但對黃種人的惡意相對少一些。
不過這麼做依舊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宋和平緩緩朝前走,雙手舉得高高的,空門打開。
此時只要對面有一個不小心的倒霉蛋手滑扣下扳機,宋和平都得去閻王爺那裡報到。
所以他不斷大喊著,用阿拉伯語表明自己的身份。
米斯特在越野車後頭聽了宋和平的叫聲暗暗心中發笑。
「這小子,夠雞賊的。」
宋和平用阿拉伯語不用英語,原因就是會說阿拉伯語在這裡的好感度更高,
更不容易被視為敵人。
幾束手電光從不同方向射來,照在了宋和平的身上和臉上。
強烈的光線讓宋和平皺起了眉頭,他的肌肉記憶開始做出反應,有一種想要去抽腰間手槍的衝動。
這是所有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的一種自然反應。
宋和平還是克制住了,他依舊舉著手,嘴裡大喊著阿拉伯語。
「我們沒惡意,我們是客人,拉巴尼的客人,來這裡只是有約定和他在這裡見面。」
終於,從燈光里走出一位年紀約為四五十的中年人,他手裡拿著一支山寨版的AK47,走到了宋和平面前,像在打量一頭闖入羊圈裡的狼,警惕地繞著宋和平走了足足三圈。
最後,他開口問了一句什麼話。
宋和平還是聽不懂。
「老米,翻譯!」
「他問你要口信!」米斯特很快作出翻譯。
「我廿!」宋和平罵道:「接頭暗語你特麼也知道,難道還要經一手啊?!」
米斯特這才著笑大聲喊:「一切在真主領地上作惡的壞人都將墜入地獄!」
對面的人聽見接頭暗語,臉上頓時放鬆下來,槍口也垂向地面,笑容慢慢爬到了臉上。
他向宋和平行了個問候禮,這才說道:「誤會一場。」
說完,回頭朝自己人那邊喊了幾句話。
米斯特這時候從引擎後頭走出來,來到了宋和平的身旁。
對面村民一看米斯特,眼裡頓時又露出了敵意。
米斯特趕緊用達里語解釋道:「我是他的保鏢,我不是美國人。」
「孫子。」
這回輪到宋和平想笑了,給了米斯特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去。
解除了敵意,在那名領頭的村民帶領下,倆人開始進村。
一路走來,宋和平得知這人叫做賈姆希德,是這條村子的村長。
村子是沿著山坡而建,兩側房屋,中間一條線小道通向坡頂。
雖然是夜晚,但從地面和兩側房屋的牆壁,宋和平能感受到這裡的落後和貧究。
到臨了,兩人被帶進了一間面積較大的房間,進去後發現牆壁上點著油燈,
屋內已經被昏黃的光線照亮,地上一張大毯子,毯子上已經坐了幾個鬍子又白又長的老頭兒。
賈姆希德為宋和平兩人引見,一一介紹之下得知這些都是他們村里德高望重的族頭。
宋和平感覺這裡的見面風俗和伊利哥的部落村子有些相似,重要客人光臨都要被帶來見這些老頭。
問過好後,穿著看不到臉的罩袍的女人端了來茶水進來,放在地上便起身離開。
不多時,門外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村民,很快用阿拉伯語和宋和平交談起來。
這人名叫哈薩尼,在中東國家待過,所以懂阿拉伯語。
看到有人能聽懂自己說話,宋和平很是開心,至少不用句句都讓米斯特那傢伙進行翻譯。
哈薩尼告訴宋和平,他們已經派人去通知拉尼爾了,估計一個小時左右對方就能趕到,讓宋和平在這裡慢慢等。
「好,我們在這裡等他。」
宋和平其實心裡沒底。
帶會讓見到拉尼爾的時候才是生死一線的時候。
對方到底能不能被真的策反,就看見面時候做出的反應了。
在宋和平看來,拉尼爾並沒有別的選擇。
如果他狠心一些,敢拿自己伯父一家性命做賭注,甚至可以直接扣押自己和米斯特作為人質進行交換。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到時候怎麼選,是跟美國人合作換取伯父一家的安全,或者更多的榮華富貴,還是將自己和米斯特扣下,再和美軍做交易。
一切都是未知。
為了能緩和氣氛,宋和平趁機問起了這裡種植鴉片的事,裝作很關心產量,
說自己這次來是和革命旅合作購買鴉片的,
談起鴉片這事,哈薩尼操著一口阿拉伯話激動地開始對宋和平咒罵起美軍來「你是我們的客人,也是來買貨的,我本不該這麼說,但這東西以前可沒那麼多,現在你隨便到外面看看,到處都是,它們比糧食作物還多!」
說著只想屋子後方。
「明天天亮你上山坡去看看,看看周圍,還有山坡對面的那片平地,都是罌粟。拉尼爾跟我們說了,種植這些東西就是要賣到歐洲和美國去,讓他們都吸上這些玩意!我們本來在這裡好好種地,是美國人侵略我們,害得我們失去了太多,坎大哈和喀布爾那些地方都沒人買我們的糧食了,只能種這些來換錢-—--—-該死的美國佬,如果讓我看到他們敢來我們的村子,我一定將他抽筋扒皮——」
米斯特是懂阿拉伯語的,這貨的語言津貼不止一份。
哈薩尼在這邊數落美國人,宋和平火上添油跟著一起唾罵:「對對對,那些狗娘養美國佬都該下地獄去!」
「沒錯!他們還侵略伊拉克!他們攪亂了我們的生活!打倒美國霸權主義!
殺死所有婊子養的美軍大兵!阿拉胡克阿巴!」
好歲是有過見識的人,哈薩尼是有點兒世界觀的,罵娘都捎上了「霸權主義」這種字眼。
這讓宋和平心裡笑開花了,他也跟著喊:「打倒美帝國主義霸權主義,打倒那些狗娘養的美軍!阿拉胡克阿巴!」
米斯特在一旁端著茶杯臉色特別難看,就像便秘了七天沒能別處一坨屎的表情。
宋和平還嫌不夠,用手肘碰了碰他說:「你怎麼不叫!」
米斯特殺人的心都有了,然而面對一屋子都處於亢奮情緒的阿富干本地人來說,他又不得不跟著喊。
不喊?
那有可能露破綻。
不喊?
會不會被認為是美國人?
「..打倒美國霸權主義—打倒美帝國主義—.殺死那些狗娘養的侵略者!阿拉胡克阿巴——···」
米斯特無奈只能握拳舉手,像所有人一樣跟著喊口號,臉色屎一樣難看。
就在眾人喊得高興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了槍聲。
呼呼呼呼呼呼槍聲還非常密集。
「出什麼事了?」
宋和平連忙站了起來。
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
發現槍聲從兩個方向傳來,一個是山坡後,一個是村頭前。
這不是革命旅的地盤嗎?
那麼是誰在攻擊這個村子?
難道是美軍?!
想到這裡,他頭皮都麻了。
這萬一是哪個不長眼的美軍單位在這裡發起行動,那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