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長生
「嗚~~」
一旁，大笨鹿的雙眼之中瞬間淚光氤氳。
「走，回家！」
寧道然猛然起身，將酒壺扔下山崖，輕輕跺地騰空而起，沉聲道：「依依，流花島交給你了，我離去一段時間！」
「寧叔……」
黃依依大驚，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就在她的眸光倒影之中，寧道然、大笨鹿、小白、小黑子與碧水龜迅速化為一縷縷光芒朝著西邊而去，宛若晝夜流星。
……
「蓬~~~」
雲州的上空，寧道然將遁光提升至極限，掠過天際時好似奔雷，讓鯤鵬仙城的諸多修士都目瞪口呆，那道遁光明明只是金丹後期氣息，但卻強得驚人，幾乎比起元嬰初期都不遜色太多。
靈圃洞天內。
大笨鹿焦躁的走來走去，小黑子、碧水龜與小白沉默不語。
所有人都知道寧道然此刻的心境，卻沒人能說一句安慰的話。
數日後。
寧道然經過一番長途跋涉，體內法力已經所剩無幾，而此時，那座煙雨飄搖的黃龍山脈再次出現在眼前，而就在黃龍山脈的盡頭，則坐落著那座混沌宗。
「唰~~~」
寧道然飄然而下，落入混沌宗紫霄峰，金丹後期氣息一閃而逝。
掌門洞府前方，一片紫竹林搖曳，一如當年。
寧道然看著熟悉的一切，心境搖曳。
此時，洞府禁制氤氳，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師兄~~~」
她柔聲輕喚。
月光下，寧道然看到她的模樣，心都仿佛碎了。
雖然韓冰當年服用了固顏丹，如今依舊是一副少女模樣，但她的一頭青絲此時卻已經一片銀白，整個人也顯得極為憔悴，體內法力就像是枯竭的水潭一般，已經無以為繼。
「師妹。」
寧道然快步上前，將韓冰擁入懷中。
就在被寧道然抱在懷裡的那一刻，韓冰閉上眼眸，無言哭泣。
終於，還是在自己坐化之前，等到他回來了。
此時，韓冰的壽元已經完全耗盡，百年前在秋水湖的重傷讓她元氣大傷，始終無法恢復，明明金丹期再加上服用延壽丹的效果，至少有六七百年的壽命，可韓冰年僅兩百九十歲便已經走到了盡頭！
「師兄，我好想你……」
韓冰的一句話，卻讓寧道然心如刀割。
「師兄啊……」
韓冰柔聲道：「臨走之前，陪我走走？我想……我想去看看我們當初的煢壁峰，可好？」
「好。」
寧道然駕起一道遁光，帶著韓冰前往煢壁峰。
煢壁峰上，陳雨竹在小院門前斂衽行禮，沒有抬頭。
寧道然傳音道：「雨竹，沒事，我陪師妹走走。」
「是，公子……」
陳雨竹眼圈一紅，一時間也不知道何從安慰。
整個混沌宗的所有人都知道，宗主韓冰隕落在即，她執掌混沌宗一百多年，雖然沒有太大的建樹，但也絕無過錯，乃是眾人心目中的賢明宗主。
晚風吹拂，一片片靈田中稻葉搖曳。
韓冰挽著寧道然的手，不禁失笑，她忽然想起當初自己與師兄第一次見面，看到他與鹿師兄抬著桌子在外面樹下吃飯的光景。
彼時，她自然是想不到這無拘無束的少年會成長為一位名動夏國修仙界的金丹後期大修士！
轉過身來，韓冰看向那長長的田埂。
她梨渦淺笑，宛若又看到了赤膊少年與一頭灰濛濛的靈鹿在的田埂上穿行的場景。
「嗷嗷~~」
一旁，大笨鹿拱了拱韓冰手臂，表示小師妹不必擔心，寧師兄和鹿師兄都在。
「嗯！」
韓冰重重點頭，牽著寧道然來到了煢壁峰南側的一座斷崖之上，與寧道然並肩坐下，將俏臉貼在他的手臂之上。
「師兄。」
她柔聲道：「若是人間歲月長留此刻，那該有多好。」
寧道然眼圈通紅，卻沒有回應她的話。
「師兄~~~」
韓冰輕聲道：「我就要走了，這混沌宗宗主的人選當如何選擇？如今，除我之外混沌宗尚有四位金丹，煢壁峰陳雨竹，金丹中期，紫霄峰陳夕瑤，真陽峰林葉，以及黃岡，都是金丹初期。」
「師妹覺得呢？」寧道然問。
「陳夕瑤？」
韓冰詢問道。
「不可。」
寧道然搖搖頭：「陳夕瑤資歷尚淺，而且太過於年輕，怕是鎮不住混沌宗諸峰。」
「那便只能是陳雨竹了。」
韓冰道：「陳雨竹追隨師兄多年，兢兢業業，修行的又是長青訣，在壽元方面有優勢，若是她擔任宗主，我也放心一些，只是陳雨竹一向不願意參與宗門事務，她始終以陳微沫後人自居，覺得自己是靈農出身，不配入主宗門。」
「沒關係，我稍後勸勸她。」
「嗯，若是師兄開口了，那肯定沒有問題的。」
韓冰微微一笑，卻又忍不住的一陣神魂搖曳，她的壽元已經耗盡，即將壽終正寢。
「師兄啊，我要走了……」
她將臉龐靠在寧道然的肩上，柔聲道了一句。
寧道然沒有扭頭看她，月光下，他的臉頰之上罕見的掛著兩行淚水。
「嗡~~~」
空中，天象搖曳。
就連宗門上空的天象，似乎也感應到這位宗主即將坐化，要送她最後一程。
一時間，一縷縷遁光從四面八方而至。
陳雨竹、林葉、陳夕瑤、黃岡，四位金丹大修的身影出現在身後遠處。
「你們不要靠近。」
陳雨竹緩緩跪地，傳音命令其餘修士不准靠近山頂。
頓時，所有人都跪在了陳雨竹後方，密密麻麻一片。
……
「師兄，我還有最後一個心愿。」
許久後，韓冰輕聲道了一句。
「師妹，你說。」
「師兄可否為我立碑？」
韓冰淡淡一笑：「說起來有些可笑，其實碑銘我早已經準備好，只是想等師兄刻上最後幾個字，這是我最後的願望，師兄請務必答應。」
說著，她運轉一縷法力，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座不算太高的石碑，上面刻著雋秀的字跡，沒有些混沌宗宗主，也沒寫金丹修士，只是簡單的一行「愛妻韓冰之墓」。
「師兄……」
韓冰看著遠方的山河，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想，若是當年真的嫁給了師兄，那這數百年的日子，過得該有多麼開心……」
寧道然幾乎哽咽。
他從韓冰手中取過石碑，抬起一根手指凝聚劍意，唰唰唰的刻下了「寧道然立」四字。
「師兄，永別了……」
韓冰最後的心愿已了，闔眸而逝，體內金丹迅速枯竭，肉身化為點點星光升騰而起。
「師妹……」
寧道然抱著她，最後想觸碰她的臉龐，卻只觸到了一片螢光，轉眼間韓冰的身軀便從他懷中消失不見，化為天地間的一片虛無。
月光下，寧道然跪坐在地，依舊保持著抱著韓冰的姿態，只是無聲哭泣，雙肩顫抖，淚水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
長生，真的一點都不好玩。
……
「陳雨竹，恭送宗主！」
「林葉，恭送宗主！」
「陳夕瑤，恭送宗主！」
「黃岡，恭送宗主！」
山下，一群混沌宗修士悲慟欲絕。
寧道然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跪在那裡，這一跪就跪到了天亮，當曦光升起的那一刻，他才緩緩轉身，道：「小師妹已經離去，混沌宗不可一日無主。」
說著，他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修為最高的陳雨竹，道：「雨竹，你受累，從即日起擔任混沌宗宗主，從今日開始，所有人皆要聽從陳雨竹號令！」
「是，寧祖！」
眾人齊齊俯首：「我等參見宗主！」
陳雨竹心頭極為複雜，但寧道然的話她是絕不違拗的，便緩緩起身，從崖上攙扶著寧道然，道：「宗主的葬禮……」
「我親自操辦。」
「是……」
……
數日後。
韓冰的葬禮在混沌宗主峰紫霄峰上舉行，寧道然親自主持。
青州的各大宗門都有派人弔唁，星月閣、鋼門宗等宗門的宗主都親自到場，為的便是見一見那傳說中混沌宗的寧祖。
結果，當眾人發現寧道然擁有金丹後期修為之後，都心中極為震撼。
當年，此人以蒹葭散人的身份，金丹中期就能逼退身為金丹後期的噬魂老魔，並且更是在東海的鏡花水月秘境中斬殺諸多桑榆國的金丹後期大修士，如今他已經晉升金丹後期，其戰力該已經強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故而，在眾人眼中，寧道然在混沌宗的地位已經可以與當年創立宗門的混沌祖師平起平坐，結交寧道然，就能保證自己在青州的地界上萬無一失！
當然，寧道然並不在意這一切，他留下為主持韓冰的葬禮，一方面是對小師妹的眷念，另一方面則是要告訴青州的所有宗門，只要他寧道然還活著，誰都別想動混沌宗一絲一毫，否則就要後果自負。
上一任宗主離世，新任宗主立足未穩，這對任何一座宗門而言都是風雨飄搖之際。
所以，寧道然要留下坐鎮一段時間，只要他在，混沌宗就必然亂不了！
……
深夜。
靈堂前，一群剛剛從秋水湖韓家趕來的人進入靈堂，人人披縞素，都稱韓冰為老祖，可惜寧道然離去太多年，這群人一個都不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