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海涯府。
此處臨近惠春江，與海光府緊密相連，不遠處便是南海入海口。
此刻城牆之下，密密麻麻的妖族與獸神教成員如洶湧的黑色潮水般涌動。
妖族身形各異，有的生著尖銳獠牙，口中噴吐著火焰；有的身形矯健，揮舞著鋒利的爪子。獸神教中則旗幟雜亂，士兵們眼神狂熱而兇狠。
他們扛著簡陋卻致命的攻城器械，雲梯在眾人的呼喊聲中被高高豎起，重重地搭在城牆上。
獸神教成員攀爬而上，喊殺聲震耳欲聾。妖族則憑藉著自身的蠻力，有的直接撞擊城門，每一下都讓厚重的城門發出沉悶的迴響，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撞開；有的用尖銳的角或爪子在城牆的磚石上摳挖，石屑飛濺。
城牆上的守軍拼死抵抗，箭如雨下，不斷有攻城者中箭墜落，但後續者仍源源不斷。滾燙的熱油被一桶桶澆下，城下頓時響起一片慘叫，但這也只是稍稍延緩了他們的攻勢。
滾滾濃煙瀰漫在戰場上空，混合著血腥與焦糊的氣味，一場慘烈的攻城之戰正在血腥上演，生死存亡就在這城牆的攻防之間。
咚！咚！咚！
戰鼓擂錘，兵士再一次聚攏，奮力抵抗著獸神教的進攻。
「隨我破開城門！」
一名赤發男子額上生有巨角，身高足有三丈，他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從雲梯上疾沖而上。
手中長刀揮舞，帶起一片血花，每一次劈砍都精準地擋開或斬落城牆上防守士兵的武器。身旁不斷有人中箭倒下，慘叫連連，但他眼神堅定，毫無懼色。
在接近城頭時，一塊巨石呼嘯著朝他砸來，他側身一閃，巨石擦著他的衣角飛過，砸在身後的雲梯上，雲梯瞬間斷裂。
可他借力一躍，竟在空中穩住身形，猛地踏上城牆邊緣。守軍們驚恐地圍攏過來，他卻以一敵眾，手中長刀如龍蛇舞動，刀光霍霍，所到之處，守軍紛紛倒下。
不多時，便在城牆上撕開了一個突破口，後續的士兵們吶喊著從他開闢的道路蜂擁而上，攻城的局勢因他這一勇猛的突破瞬間扭轉。
「死！」
剎那間，一道掌印突兀出現，在空氣中泛起一陣波動，話音未落，男子已殞命當場。
「區區五境，也想得這先登之功？」
徐沖冷哼一聲，又掃過一掌，頓時讓城頭上妖足與邪魔為之一空。
如今海涯府已是對方重點關照的對象，就連他都已不得不來救場。
獸神教…這次的行動力度，不一般！
這些時日裡，對方已連下三府之地，還有一座深入雲州腹地，總兵吳靖宇此時已經忙於救火，分身乏術。
對方的力量隱藏於各個州府之間，如今全部爆發出來…難以抵擋！
「這若是江二郎還在任那巡查使之職，恐怕早就被派往各處相救，疲於奔命了。」
「想不到這仙神墟，倒是還有好處…」
見城頭壓力一減，徐沖重重嘆了口氣。
這一次…獸神教顯然是懂真格的了。
雙方不拼個你死我活，恐怕是難以見勝負。
此前的孔雀明王，便已能看出來對方的野心，如今更是手段盡出，一時間難以防備。
「生於此世…難！」
「縱使天資卓絕，也未必能成長至最終，只願我那徒弟聰明些，別妄圖在仙神墟中…」
想到這裡，徐沖又苦笑著嘆了口氣。
那位徒弟的性子，他又怎會不了解，一如他當年般，銳氣盡顯。
也正是因此，徐沖才最看重這個小徒弟。
沈玄少了幾分勇，胡云龍失了幾分智，而袁岡嘛…
缺了幾分心頭惡氣。
或許是一路發展太過順利，又或是天生如此，其餘幾個徒兒的性子，終是沒有那麼鮮明。
惟獨江岳，最得他歡喜，同時天賦也最高。
可也正是這樣，徐沖才自知絕無可能勸住對方。
只能期望著對方運道足夠，能夠平安歸來。
如今的雲州雖是險惡之地，但若是真有什麼必死的任務，大不了棄了官印便是。
隨著一道森冷殺意傳來，徐沖的思緒瞬間被打斷，他輕踏上前，冷哼一聲：「幽骨老鬼，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藏？」
「來與我一戰！」
遠處，一座座戰爭機器連綿不絕。
南海、地面、空中…
妖魔的數量超越想像，密密麻麻一片。
城牆上人頭攢動，刀劍作響。
顯然剛剛的攻城只是試探，真正決定勝負的…
還是他們這些強者之戰！
「徐沖，你若還是巡天靈官，我需得懼你幾分，可如今失了氣運，你一身戰力又存幾何？我已近第二層，今日便拿你試法！」
妖族組成的大陣中，幽骨老鬼不再隱匿身形，緩緩飛向高空。
既是沒了巡天靈官之位，那他可要想辦法報當初的仇了。
八境殺不得，如今重修武道後只有七境，且失了氣運的徐沖，他難道還不能碰一碰？
真論根基與底蘊，對方可遠沒有他這在封侯境磨礪了幾十年的老怪深厚！
「我會讓你後悔當初，沒有在得敕封時回雲州斬我。」
「何須多言，唯有拳下見生死！」
……
狽妖屍身被剖成兩截，深陷地底，而狼妖頭顱炸開，胸腔被箭矢透過，死的不能再死。
顯然，這三人開口言說，為的是戰利品分配問題。
「我一路追趕而來，的確也看到過戰鬥痕跡。」
「不過，這二妖此前並未顯現真身，顯然還有餘力，若非我出手，你們也未必能拿下。」
沉思片刻，江岳緩緩開口說道。
見江岳開口，雖沒有讓步的意思，但吳清澤還是稍稍鬆了口氣，面色不再那麼緊繃著。
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說明對方並非不講理之人，還可以談。
若是對方強要了這兩妖屍身，他倒也沒法說理，唯有手下見真章，但很顯然…
江岳剛剛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不是他們可以解決的。
更何況這裡是仙神墟，不涉及到外界恩怨，便是將他們殺了也未必有人知道。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狼妖尚存精血，以真身與狽妖配合，難以追捕。」
「能誅殺此二妖，你的出手的確關鍵，但我三人出力也不小…」
稍加思索之後，吳清澤不卑不亢，將自己的訴求說出。
很顯然，他為的不過是討來屬於自己的利益，雖對方更強，可也不能輕易將拱手而立的利益全部讓去。
「既如此，你們可取一妖其皮毛與妖爪，其餘血肉歸我。」
「至於妖物所得寶藥，倒是不多，有許多都已被吞吃了去，你我兩邊共分吧。」
江岳緩緩開口，將自己的分配計劃說出。
這樣一來，兩邊都不算吃虧。
皮毛與利爪價值不低，但江岳暫時沒有鍛造兵刃的計劃，更是靠著之前的積累已經不缺銀錢，與他而言，還是血肉更有用。
畢竟，江岳的煉化能力堪稱卓絕，便是再多的妖魔血肉，他也能通過推演頃刻煉化。
「也好。」
「那我們便取狼妖皮毛，如何？」
吳清澤回望身旁兩人，見其點了點頭後當即鬆了口氣。
這般表現，應當也沒有失了劍宗威嚴，同時也不得罪對方，兩全其美。
很快，幾人便將屬於自己的戰利品分配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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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道理江岳還是明白的，雖不懼劍宗之名，但對方並無做的不妥的地方，倒是也不至於因此得罪了對方。
不知何時，那白霧已經散去，顯然此地的「廝殺」已經結束。
將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戰利品收入乾坤袋中，江岳便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吳清澤卻是叫住了他。
「江巡查使實力不凡，青帝城雖不同於大周，但也算同屬人族，接下來這一路同行如何？」
「等到見了我那位師叔，也便無需擔憂路途上的危險了。」
聽聞此話，江岳卻是搖了搖頭。
他剛剛有觀察過，這些人的實力，約摸著都在玉樓三四層上下。
吳清澤稍強些，但也強的有限。
而之所以不願組隊，的確是顧慮對方「青帝城，劍宗」的來頭。
畢竟，這可不像巡天司鎮魔司一般，雙方知根知底，或許這三人沒有惡念，但江岳可不確定對方所說的師叔會不會有。
更何況，通過這段時間的摸索，江岳對此已經沒有什麼恐懼之心。
如果按照目前的強度來說的話，玉樓中的稍強者就能不用擔心存活問題，而往屆折損率竟然那麼高…
顯然，最危險的地方並非這一路上的路程。
根據江岳的猜測，真正會讓許多人殞命的，是那主殿附近！
畢竟仙韻裊裊，滋生些什麼更強的生靈也說不定，再加上競爭手段越發激烈…
屆時，死亡率恐怕會迎來一個飆升。
共計二百名額，能活著走出去的，往往不過雙手之數，不知這一次是否也是如此。
「江巡查使且慢。」
見江岳準備離去，吳清澤稍加思索，還是叫住了他。
「還有何事？」
江岳扭頭，只以為對方還在考慮那戰利品的分配問題，又或是想要組隊，但既然已經考慮清楚，江岳並不準備更改決定。
「在這白霧出現之前，我三人曾見一道氣息，似有…」
說著，吳清澤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將剛剛所見說出：「百里之內，或有大藥出世！」
能被稱之為「大藥」的，自不是凡物，就如人至七境登天封侯一般，靈植寶藥入七境，也會產生玄異之處，智慧與能力暴增。
「哦？」
江岳頓時來了興趣，同時心中提出幾分警惕。
這可是七境大藥！
雖說此間天地二氣濃厚，但這種級別的東西，可遇而不可求。
縱使江岳如今已經算是見多識廣，關於「大藥」的傳聞，也不過只聽到過幾次，還從未親眼得見過。
即便是對於封侯強者，也有著致命吸引力，這般的存在，勢必會引起諸多關注！
只是不知，對方為何會主動提起。
「我未探得具體，但能感受到那種氣息，絕非尋常寶藥，只可惜還未細探，就起了這白霧，只得先追殺那二妖，耽誤了些功夫。」
「至於為何告知於你們…」
似乎是看出來江岳的疑惑一般，吳清澤倒也探查，開口道：「大藥天地所產，既是無主之物，若被誰先尋到，那便是誰的。」
「如今提前明說，只怕找尋時起了衝突，倒是不美。」
聽聞此話，江岳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幾人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看來這劍宗倒不是什麼邪門歪道，應當也算是名門正派，作風還不錯。
「好，那便說定了。」
「相爭是常有的事，但競爭止步於找尋階段，若哪一方先尋到，便歸哪一方。」
顯然，對方也是有擔憂江岳發現他們先得大藥後出手搶奪，但既然有了這口頭協定，到時也不至於撕破臉。
不過若是這幾人知道江岳有看破之能，恐怕心裡就不會這樣想了。
「好，江兄是個明白人，那我等便先行一步了。」
見江岳一口答應，吳清澤點了點頭，言語間已經改換了稱呼。
將一些已知情報進行交換後，吳清澤便帶著兩名同門離去。
顯然，大藥的誘惑太大，多留片刻都是在浪費時間。
一旁的楚夕瑤靜靜聽著，久久沒有插上話，直至對方遠去，才開口道：「久聞劍宗之人一心修劍不聞他事，如今得見倒也伶俐。」
顯然，她所說的是對方提出同行組隊之事。
此事得論個先後，若是對方先說出大藥之事再邀請組隊，並提前論好如何分配，倒也算是十分有誠意了。
可對方此前不提，顯然是準備一同將大藥得到手中，等找尋到他們口中的「師叔」再進行分配。
到時以勢壓人，利益方面江岳二人定是要吃虧的。
而如今退這一步，也是為了防止江岳不顧情面進行搶奪，提前留好退路。
「對方不提，我倒是還不知附近有好東西，也算是託了他們的福。」
至於那「伶俐」的評價，江岳倒是沒聽出來弦外之音。
畢竟…
就算見了對方所說的師叔，江岳也不認為對方能以勢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