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夏人工人
所有礦工高呼:「成為漢人!」
這把石慶董仲舒還有太子劉據都嚇了一大跳。
霍海聳肩:「你們說我強迫他們做工,現在看到了吧?」
石慶愣了一下,隨後臉上掛不住了,他仔細的想了一下,痛心疾首:「先秦《召公諫厲王止謗》中記載周厲王的往事,周厲王如此做派,也只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而你……霍大人!你才是真正的厲王。」
「不只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還逼的這些人只能說你想讓他們說的話!」
石慶痛心疾首:「這簡直就是……簡直就是……」
霍海補充:「喪心病狂?痛心疾首?深以為恥?無法無天?罄竹難書?」
石慶:「對!喪心病狂!」
旁邊,董仲舒一巴掌捂在額頭上。
看來,成語的推行,是完全無法逆轉的了。
成語太好用了。
以前寫文章,寫典故,各有各的寫法,有的人寫得好有的人寫得差,但大多不怎麼順口。
而現在,成語的使用太方便了,並且歸納出來的四字成語加在對話里,可以說是完美的總結,然後把情緒拉高了一個檔次。
不久之後,恐怕別說讀書人,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要懂那麼些成語,平日說話也要如此。
這還怎麼阻止?
霍海笑了笑,看向劉據:「殿下,表哥今天給你上一課,教你一些二位老師傅教不了你的東西。」
劉據還以為又能做好玩兒有趣的實驗了,於是蹦噠了起來:「好啊!」
霍海指著耳朵:「耳朵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相,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相。」
劉據疑惑了:「如果耳朵聽到的和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那什麼才是真相?」
霍海撫著胸口:「是心,要用心的去聽、去看,才能得知真相。」
劉據還沒說話,霍海盯著石慶:「殿下還要記得,用心,是要用良心,用真心,用赤誠之心去聽去看,而不是用噁心用壞心去掩蓋真相去惡意揣測去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石慶:「你!」
霍海招了招手:「來一個會漢話的。」
一個人快步跑了出來:「董事長,我會。」
霍海:「你是哪個部族部落的?以前是什麼職務?做什麼工作的?」
這人:「我是……我是冀州人,之前……小時候流落草原,我……」
霍海打斷:「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一會兒石慶大人該說你是我請的託兒了。」
「來個會說漢話的草原人。」
一個乾瘦的,只有一米五幾的漢子走了出來。
之所以這麼矮這麼瘦還說他是個漢子,是因為他臉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
霍海:「你叫什麼,什麼部族的,你是草原上長大的吧?」
漢子捂著胸口行禮:「董事長,我叫干篤司,是草原上長大的,我最早的部落在非常靠北的地方,名叫做冰海子,後來部落被大部落毀滅了,就成了安琦王的屬下,後來安琦王戰敗,我就成了單于本部的戰士、騎奴。」
石慶:「你確定你是匈奴人?你說說匈奴話?」
干篤司瞪了石慶一眼:「你才是匈奴人,你全家都是匈奴人,我是夏人!」
匈奴人只有兩種,一種認為自己和中原沒關係的,會自稱胡人。
另外一種認為自己是夏朝後裔,祖先是大禹,會稱自己是夏人。
匈奴人,是帝國給他們取的外號。
匈是弓的意思,奴是賤人賤種討厭的人的意思,匈奴人就是『那個拿箭的賤種』的意思。
後世不懂歷史的有些國度的人還說自己是匈奴人的後裔,管自己叫匈人,要是干篤司知道,能笑出聲來。
說著,干篤司說了一段匈奴話。
石慶:「說的是什麼?」
干篤司看了看霍海:「董事長,能說髒話嗎?」
霍海:「這位可是帝國的高官,是咱們煤礦的未來客人,衣食父母。」
干篤司:「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霍海樂呵:「石慶石大人,還有疑慮嗎?」
石慶頭一歪,不置可否。
霍海看著干篤司:「干篤司,你說說,你們為什麼要說想成為漢人,為什麼又給我這個董事長下跪?我可沒有教過你們下跪,也沒說過讓你們成為漢人。」
干篤司:「下跪是因為在部落的時候,我們這些人要感謝王上感謝單于,就要下跪。因為我想感謝董事長您,所以才下跪的。」
霍海:「哦?那為什麼你要感謝我呢?」
干篤司:「因為董事長給我吃的,給我穿的,還修暖和的房子給我們住,還收容我們的老人小孩女人。」
「以前在部落時,我好幾年都沒吃過肉,我不記得我小時候吃過肉沒有,但是一直到跟單于之前,都沒吃過肉,而跟單于之後,也只有打了打勝仗,單于高興,才會給小頭目們分一點肉,而他們才會給我們一點點肉。」
匈奴人人群中有人大笑:「哈哈,那是你,干篤司你太倒霉了,生在北面,一輩子都沒吃過一兩回肉,咱們生在草原南面的,一年還是能吃一兩次肉的,打獵的時候,抓到老鼠的時候,哈哈哈!」
石慶瞪大了眼睛,質疑:「就因為他給你吃肉,你就感謝他?」
干篤司:「你懂什麼,我們現在,每天都有穀物吃,那可是只有王上以及貴族才能吃的東西!我們每天都有菜,隔幾天就有肉吃,那我在這兒過的日子,那簡直就是貴族的日子!董事長讓我當貴族,我感謝董事長怎麼了?」
匈奴人人群里有人喊著:「神靈一定住在南面!」
是啊,越靠北越是苦寒,越靠南越是水草豐茂不說,陰山還有獵物可以打。
等過了大河,匈奴人們才看到了天堂。
石慶嘀咕:「吃點穀物算什麼,你們匈奴不產穀物,所以沒有穀物吃很正常啊,我們這裡產穀物,都吃穀物。」
干篤司:「你懂個屁!」
「我們夏人掌握著從陰山往西的數百個國家,草原上每一個王都有自己的城池,城池裡都屯著大量的穀物,只是他們從來不給我們這樣的人吃小米、麥子。」
「要是我們跟漢兵一樣每天吃飽,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輸?結果我們輸了,他們囤積的穀物,卻被霍大將軍的大軍吃了!」
「而只有董事長,才會給我們吃小米吃小麥,甚至還給我們吃肉,我現在過的日子比以前的首領都過得好。」
「董事長還給我新衣服,我上一次換冬衣,都是十六歲的時候了,現在都過去九年了!」
「那一套衣服早在六年前就不抗風了,我每年放羊的時候都會偷一些羊毛,搓成線來補衣服,為了偷羊毛,還挨過幾次打。」
干篤司指著自己的臉頰:「看到沒有,火辣辣的鞭子,甩在臉上,肉都爛了,干篤司疼了好久。」
「不用挨打,吃得飽,睡得暖,我就已經過上好日子啦。」
「聽說董事長還準備給我們每個月發三千錢!那可是三千錢啊,我聽說住在長安里的人一個月也才賺一千錢!聽說長安一頭羊也才不到一千錢,我一個月的工資居然能買三頭羊還有的剩!我一輩子都沒有現在三天賺得多。」
「以後我也有錢能住進長安了,我準備給董事長好好地挖煤,以後把老婆孩子接進長安住。」
「等我家小寶出生的時候,他再也不會挨餓挨凍了,這小子命真好,遇到了董事長……用董事長的話說,人生真是遺憾啊,這小子生來就感受不到什麼叫饑寒交迫了。」
匈奴人中,會漢話的一直在翻譯干篤司說的話。
此時,一群匈奴人都開心壞了。
他們也暢想起了自己的未來,自己孩子的未來。
石慶跺腳:「禮壞樂崩禮壞樂崩!」
石慶大呼禮壞樂崩,然後口誦著禮記的內容。
「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遠之,近人而忠焉,先祿而後威,先賞而後罰,親而不尊;其民之敝:惷而愚,喬而野,朴而不文。」
「孔夫子誠不欺我也!」
匈奴人不是自稱夏人麼,還真就這樣麼?
這話是孔子禮記中的原文,孔子曾經比較過夏、商、周三朝。
夏人治國,尊君令,對神靈敬、而遠之,接近人情而忠誠,俸祿排在第一位威嚴第二位,把賞賜排在第一位刑罰第二位,所以他們的政教可親而不可尊。一旦衰敗,它的百姓就變得愚蠢而無知,驕橫而粗野,樸陋而缺乏修養。
與之相對,商人把神靈排在第一位,禮儀放在第二位,刑第一位而賞排在第二位。一旦衰敗,百姓就得不到安寧心意放蕩肆意妄為,爭強好勝恬不知恥。
而周人尊崇禮法,看重高尚的品德,對神靈敬、而遠之。接近人情而忠誠,賞罰不同於夏商,以爵位高低作為輕重標準,所以他們的國策可親近而不可尊。一旦衰敗,百姓貪婪取巧,花言巧語大言不慚,互相傷害,互相欺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