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被她的話一噎, 一張臉氣得漲紅,但他還惦記著自己的身份,不願在溫迪這個低賤的平民面前丟臉, 只冷冷道:「隨你吧,不過你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到我手上的那一天。」
塞西莉亞擋在溫迪前面,表情同樣也不是很好:「放心,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巴克哼了聲不說話了,惡狠狠地撞開她, 帶著一大幫子人浩浩湯湯地往勞倫斯老爺的書房去。
他走之後,塞西莉亞眼裡的厭惡再也壓不住了,溫迪甚至覺得如果不是不合時宜的話, 她或許會更想讓這場交鋒不只停留在口頭上, 而是更願意親手教訓一下這傢伙。
身為勞倫斯家的小姐,她的教育里當然也包括了劍術。
溫迪不由得好奇起塞西莉亞討厭巴克的理由,好歹也是兄妹,關係怎麼可能毫無根據地變得這麼水深火熱?
他的好奇幾乎寫在了臉上,塞西莉亞立刻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只是現在還在外面,並不適合聊這個。
她只能把人先領回了自己房間才開口解釋道:「巴克雖然是我的兄長,但是他驕奢淫逸, 完全沒有繼承勞倫斯家的美德, 不值得我尊敬。」
塞西莉亞無法接受自己叫那樣的一個人兄長, 儘管血緣關係就擺在那裡,但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反抗。
「這樣啊……」溫迪撐著臉聲音拉長,說出的話意味不明, 「我還以為塞西莉亞會是個很重視家人的人。」
塞西莉亞低頭喝了口茶, 以此遮住了嘴角苦澀的笑意:「溫迪老師, 您知道的,勞倫斯家規矩繁多,母親早亡,父親身為族長事務繁忙也很少會來看我。我實在想不出您究竟是為什麼會認為在這樣的環境裡成長的我應該是個重視家人的人。」
她心中確實有親情存在,但更重的一定是責任,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這是勞倫斯家的小姐應該做的而已。
溫迪彎著一雙翠色的眼笑:「真好呀。」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道:「塞西莉亞,你覺得當一群人做了很壞很壞的事,一定要把他們都趕盡殺絕嗎?」
塞西莉亞不解地眨了眨眼,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說這個,但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這群人都是壞人,當然要殺,但如果裡面還有好人的話當然也要放他們一馬。」
「唉,要是世界上都是像你一樣開明的人就好了——」溫迪長嘆一口氣,趴到了桌子上。
臉頰上的軟肉因為這個動作被壓得鼓了起來,小小一團,襯得他多了幾分稚氣。
塞西莉亞忍不住搓搓手指,有些大逆不道地想到,要是可以捏捏就好了……
溫迪沒有發現她炙熱的眼神,還在感慨自己剛剛說到的假設:「只可惜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開明的人。況且,身為被害者,又有誰能替他們說原諒呢?被放過的那些人或許真的沒有幹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吧,但他們也享受到了那些惡人帶給他們的好處,自然要承擔相應的代價,哪怕是被排擠被驅逐。」
「塞西莉亞,你能理解嗎?」
塞西莉亞總覺得他的話里還有別的意思,但是不管她怎麼想都猜不出來。
見她皺著眉頭苦苦思索,溫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不用那麼較真啦,我只是昨天從別人那裡聽來了一個故事,有感而發一下而已。今天可是你難得的休息時間,可不要浪費在思考這個上面啊。」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塞西莉亞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答案很重要,她必須要回答出來。
心臟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跳動,但她沒有察覺到,只覺得身邊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住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在溫迪提出告辭之際,她心中終於有了答案,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溫迪老師!等等!」
「嗯?」溫迪回眸。
「抱歉!」塞西莉亞一驚,連忙鬆手,「只是我想我有答案了。」
溫迪重新坐了回來,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我是罪人的話,我會坦然接受這樣的安排,就像您說的,哪怕沒幹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終究還是享受了他人的蔭蔽,需要付出代價。」塞西莉亞坦然地望著他,「但如果我是受害者的話,或許也會心有不忿吧。只是公正並不會因為個人而改變,他們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哪怕是神明大人也會這麼安排吧。」
溫迪愣了一下,隨後釋然地笑笑:「你說得對,哪怕是巴巴托斯在場也會認為這是對的吧,神明總是會願意給予想要向善的人們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的,這也是自由。」
答案得到了他的認可,塞西莉亞終於能夠鬆口氣了,胸腔里的心臟也安靜了下來。
「對了,過兩天就是羽球節的最後一天了,到時候會有丟羽球的活動喲。聽說第一個拿到羽球的人,可以獲得風神一整年的祝福呢,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似乎是很想讓她陪同,溫迪甚至興沖沖地做出了保證:「別擔心,雖然是白天,但是那天的人會很多的,就算是遇上了你們勞倫斯家的人,只要低調一點再簡單遮一下,就絕對不會被認出來的!」
塞西莉亞被他說的心癢,哪怕知道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冒險了,還是忍不住答應下來。
「那麼就約好了!」溫迪笑容燦爛,「不過這回我們可不能像上次一樣那麼高調地從天上飛了,要悄悄的才行呢!」
塞西莉亞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
羽球節的最後一天,勞倫斯家的宅邸完全不似外面熱鬧的氣氛,反倒罕見地慌亂起來,因為他們的主人,可憐的塞西莉亞小姐居然在這個美好的日子裡生了病。
管家很生氣,哪怕隔著那扇隔音效果良好的門,塞西莉亞還是能夠聽見他厲聲訓斥自己的僕從沒能好好照顧她。
她有些聽不下去了,直接推開了門。
一見到她出來了,管家幾乎是立刻就上來想要扶她:「塞西莉亞小姐,您身體不舒服,現在更應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才對!」
塞西莉亞臉色蒼白,刻意壓低的嗓音有些沙啞:「你太吵了,在房間裡都能聽到你的聲音了。」
管家第一次被她這麼訓斥,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但是……但是是他們害得您生病了……」
「和他們無關,是我自己晚上睡覺忘了關窗而已。你有這個閒工夫訓斥下人不妨帶著人把這兒好好打掃一下,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不要來打擾我。」塞西莉亞不動聲色地替他們解圍,又把人支開。
儘管管家不太情願,但她說的話合情合理,他完全沒有理由留下去,只能灰溜溜地退了。
塞西莉亞總算能清靜一會兒了。
她闔上門,只是回了房間後的第一件事卻不是躺在床上休息,而是把臉上裝病用的厚厚一層白粉擦掉,換上溫迪替她準備的服飾和斗篷,探頭從窗台往下看,溫迪果然已經在下面等她了。
見她似乎已經準備好了,溫迪張開雙手用口型示意她:【跳吧,我接著你呢。】
勞倫斯家的宅邸在修建時就是衝著奢靡去的,占地面積自然極大,因此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將房子修的多高,塞西莉亞的房間雖然已經是頂樓了,但其實也就只有三樓而已,這個高度雖然不算多高,但這樣的行為多少還是有點危險。
只是對上詩人的眼,她突然不想考慮那麼多了。
他會接著自己的。
塞西莉亞願意無條件地去相信他的話,於是她縱身躍下。
風在耳邊呼嘯,聲音卻是溫柔的,像是被輕飄飄的羽毛包圍托起,而後又義無反顧地落入了更加輕柔的溫熱懷抱。
詩人擁著她,在她耳邊笑道:「你很勇敢,塞西莉亞。勇敢的孩子值得嘉獎,今天我請客,你想在活動之前嘗嘗看新鮮出爐的蘋果派嗎?」
雖然他更想讓塞西莉亞陪自己嘗嘗新出的蘋果酒,但考慮到她或許從來沒有嘗過酒的味道,他還是保守點選擇更加溫和的蘋果派吧。
塞西莉亞總覺得自己還沒緩過來,埋首他頸間小聲回道:「謝謝溫迪老師……」
溫迪摸摸她的頭,沒再逗留,帶著她從按照早就盯梢好了的路線偷溜。
塞西莉亞一早就把附近的僕人找了個理由支開了,輕鬆避開按時巡邏的守衛之後,溫迪和她成功來到了蒙德城的街上。
四周的人真的很多,塞西莉亞忍不住扯著溫迪的衣角害怕和他走散。
這份忐忑似乎被察覺到了,溫迪回頭,先是體貼地替她理了理斗篷,而後直接牽住了她的手。
「這樣就不怕會走散啦!」詩人興高采烈地晃了晃兩人緊緊相牽的手。
塞西莉亞只覺得臉上好像要燒起來了一樣,連忙低頭,只輕輕應了聲好。
「嘿嘿~」溫迪也不知道是看到了還是沒有,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拉著她擠入人群一起去買那家自己最喜歡吃的蘋果派。
甜甜的蘋果派真的很好吃,只是嘴上說著要請客的傢伙事到臨頭了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把當聲樂老師的工錢都用來買酒喝了,只能哭唧唧地被賣蘋果派的老闆留下唱歌抵債。
塞西莉亞坐在攤位旁邊的木箱上,拿著剛出爐的蘋果派小口小口咬著,耳畔是詩人伴隨著琴音的吟唱,是一首很溫柔的曲調。
真好呀。
她想。
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本章完)
作者說:哭唧唧,昨天那章居然一個評論都沒有,狠狠地挫敗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