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迪俯身, 微笑地看著因為手心的傷疼得趴在地上的巴克:「獎品和好運都歸第一個接到羽球的人,慶典的規則已經寫的很清楚了,對吧?」
「是、是你!塞西莉亞的那個平民老師!」巴克指著他大喊, 額頭上滿是疼痛的冷汗,「該死!你居然敢傷我,還搶走我的羽球!」
「這羽球上可沒寫您的名字啊,巴克少爺。」溫迪莞爾,「既然我是第一個拿到它的人它當然應該歸我, 獎品里包括的少女和那邊那位我可就一起帶走了哦~」
他說的是那邊被侍衛團團圍住已經漸入頹勢的塞西莉亞。
塞西莉亞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場景,一雙金眸里滿是愧疚。
她本來不想把溫迪老師牽扯進來的,但她實在太沒用了, 如果不是溫迪老師的話, 她可能真的攔不住巴克……
巴克氣急敗壞地在侍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嘴硬道:「愚蠢的窮鬼,跟在塞西莉亞身邊那麼久,連帶著也一起學會了那份英雄主義嗎?真是可笑!你可知道你面前站著的是誰?只要我下令,你只會落得一個被亂劍砍死的下場!」
「勞倫斯家的長子, 所謂的繼承人罷了,不過在我看來你還比不上塞西莉亞的一根手指頭呢。」溫迪毫不在意地拿著球把玩,像是完全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 「至於你口中被亂劍砍死的結局——呵, 你大可以來試試看。」
他很少說像這樣刻薄的話, 但說起來也不違和,甚至因為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顯得更是瘮人。
至少巴克突然有些怕了,尤其是在注意到他腰間的神之眼和那支剛剛射傷他的箭矢時。
他顧不上那邊的塞西莉亞了, 下令讓所有人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抓住。
哪怕知道溫迪作為神之眼的持有者絕對不止像表面那樣簡單, 但塞西莉亞仍舊擔心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溫迪會吃虧, 再三猶豫之下終於下定決心一把扯下了用來遮掩身份的斗篷。
「停下!」她厲聲道。
屬於勞倫斯家特有的淺藍發色讓侍衛愣在了原地,下意識地看向巴克。
後者也沒想到塞西莉亞居然會在這時候直接把身份亮出來,難道她不知道勞倫斯老爺就在附近觀禮嗎?把自己偷溜出來的事擺在明面上,哪怕是她也不可能逃過一頓罰吧?
可惜了,他原本還想事後靠著這個把柄去找勞倫斯老爺告狀的。
不過眼下除了可惜,他感覺更多的還是面子被拂的惱怒。
他看著那群屬於勞倫斯家的侍衛,他們已經因為突然出現的同為勞倫斯家子嗣的塞西莉亞而陷入了迷茫,畢竟他們聽從的只是勞倫斯這一姓氏,而不是巴克本人,哪怕他是內定的下任繼承人。
「該死!該死!」手下的人已經指望不上了,巴克只能拔出自己的配劍強撐面子。
塞西莉亞搶過一邊侍衛的劍,擺出了迎戰的姿勢。
巴克幾乎要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他曾經和他的這位妹妹交過手,非常不幸的是他完全不是塞西莉亞的對手,甚至不止是劍術,在各方面上他都完全不能和塞西莉亞相比。
倘若不是父親認為男性才有資格繼承勞倫斯家族的一切,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恐怕早就被塞西莉亞搶走了。
甚至在這個時候,在戰場上面對她時,巴克的身體已經自動回憶起了當時被痛揍一頓的感覺,就連握住劍的手都下意識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色厲內荏的樣子就連旁邊圍觀的人群都看出來了,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髮出一聲譏笑,而後愈演愈烈。
巴克漲紅著一張臉,仿佛被笑聲架上了高台,這下是真的進退不得了。
所幸這時勞倫斯老爺終於意識到不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了。
「夠了!」他發出一聲厲呵,「你們還嫌不夠丟人嗎?!」
巴克現實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立刻丟下手中的劍朝他撲過去:「父親!您看!塞西莉亞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
「閉嘴,巴克!」勞倫斯老爺厭惡地掃了他一眼,但還是沒有阻止他躲在自己身後的行為。
他又扭頭看向塞西莉亞:「你還想舉著劍到什麼時候?難道你真的想對自己的親哥哥下手嗎?」
塞西莉亞握劍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還是選擇了鬆開。
勞倫斯老爺知道她的性子,見她服軟眼神里透著幾分滿意。
他高聲道:「抱歉,在羽球節的時候發生了如此不愉快的事,之後的事情我會處理的,諸位請繼續狂歡吧。」
話是這麼說,但無論是誰都能聽出這不過是一句為了支開他們的場面話罷了,只是沒有人敢出聲質疑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人帶走。
*
勞倫斯宅邸內,管家震驚地看著跟在勞倫斯老爺身後一起走進來的塞西莉亞。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憋住看了看塞西莉亞房間的方向,又看看面前的塞西莉亞本人,生出了種不現實的感覺。
要不是現在的氣氛幾乎算得上是詭異,他簡直要老淚縱橫地問她究竟為什麼要欺騙自己了。
塞西莉亞沒有理會他複雜的眼神,在注意到巴克亦步亦趨地跟在勞倫斯老爺身後進了書房之後,她的腳步微頓,停在了溫迪身邊。
「溫迪老師,別擔心,到時候無論父親說什麼您只要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可以了。」她低聲囑咐。
她畢竟是他的女兒,不管怎麼樣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但溫迪就不一定了,以勞倫斯家一脈相承地對平民的鄙視態度,溫迪恐怕很難善終。
塞西莉亞知道以溫迪的性子不會答應這種事,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他必須這麼做。
只是還沒等她給溫迪解釋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管家就已經不滿地出聲:「塞西莉亞小姐,請您和他保持距離,老爺還在裡面等您呢。」
「……我知道。」塞西莉亞只得放棄,先溫迪一步走了進去。
巴克似乎是已經趁著這點時間差和勞倫斯老爺說了什麼,眼下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慌張,甚至看向她的眼神都變得幸災樂禍。
果然,勞倫斯老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責問:「塞西莉亞,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本應臥病在家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慶典現場,還是這麼一副打扮?」
顯然,比起本來就不成器的兒子,原本乖巧的女兒突然變得叛逆更讓這位掌控欲十足的父親生氣,而比起自己的失職,他也更情願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
「也許,是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對你說了什麼,讓你學壞了?」
冰冷的視線落在了溫迪身上。
塞西莉亞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像是在替溫迪辯解,只會讓事情往更壞的方向發展,所以只能另闢蹊徑讓父親暫時顧不上責問這件事——
她深吸一口氣,主動往前走了一步:「抱歉,父親,私自外出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我情願接受懲罰。」
示弱的態度讓勞倫斯老爺的心情好了一些。
作為直面勞倫斯老爺的人,塞西莉亞是最先感覺到這一點軟化的態度的。
她鬆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發問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父親您能夠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關於羽球節慶典上巴克的所作所為是您默許的嗎?」
勞倫斯老爺沉默了。
這樣的反應足以說明很多了,哪怕塞西莉亞早有預測,心臟還是一沉。
她突然覺得有些窒息,連帶著聲音都大了起來:「您怎麼能這麼做!這些人不都是我們要守護的人嗎!您怎麼能任由巴克欺辱他們!您這樣將勞倫斯銘刻在家訓上職責置於何處!?」
勞倫斯老爺任由她宣洩著情緒,直到她因為失望哽咽到說不出話,才冷漠地開口:「塞西莉亞,你憑什麼認為這是欺辱?果然就像巴克說的那樣,我把你保護的太好了,好到你完全不知道蒙德城外的情況。」
「你知道魔龍烏薩四處肆虐的事嗎?如果不是我們勞倫斯家有辦法暫時控制魔龍,又收留了外面的逃難者,你知道他們的下場都只會是葬身龍腹嗎?既然我們保護了他們,他們當然需要付出代價。巴克的做法雖然不妥,但事實上能被勞倫斯家的少爺看上是那個平民的榮幸!她比她的同胞幸運太多了,只需要付出自己的身體就能獲得更多的食物,更好的安身處!」
勞倫斯老爺不指望一直被束縛在家裡的女兒能明白這件事,索性直接揮手讓管家去把慶典上的少女帶上來。
管家的效率很高,少女很快就瑟縮地站在了眾人中間。
勞倫斯老爺的眼神依舊是一貫的輕蔑,卻還是偽善地掛起了笑容:「來,告訴這位處心積慮,想要拯救你的小姐,你需要她來拯救嗎?」
少女幾乎是立刻就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呢?」勞倫斯老爺笑了聲,「我只是在問你問題而已,可別表現得像是我在威脅你一樣。」
「不、不敢……」少女顫抖著回答,按照他說的那樣看向塞西莉亞,眼睛裡明明還帶著淚水,但還是小聲道,「謝謝您,小姐,我不需要您幫忙……真的謝謝您……」
塞西莉亞錯愕地看著她。
她知道少女在說謊,但是為什麼呢?她就在這裡,她明明就站在她面前,為什麼她不能相信她呢?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了,塞西莉亞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胸腔中的心越跳越快了,好像在竭盡所能地汲取著氧氣。
眼前驀地一黑,她倒了下去。
(本章完)
作者說:(撓頭)我猜你們絕對想不到下一章會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