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晨, 沈如蘭收拾舊物,從書里翻找出一個信封,妻子驀地從身後摟住她的腰, 把頭倚在她肩膀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情書。」
「我看看。」妻子從她手中取過信封,吃醋似的說道,「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寫的情書,你那麼寶貝, 還留到現在呢。」
妻子打開信封,從裡頭抽出了幾張信紙,瞟了沈如蘭一眼, 佯裝生氣道:「還挺長呢。」
沈如蘭輕輕掐了下她的腰, 輕笑著解釋:「我可沒說這是寫給我的情書。」
「那是寫給誰的?難不成是你寫給別人的?」妻子不依不饒,卻在看到信紙第一排「明媚同學」四個字後,徹底閉了嘴。
「看吧,都說了不是寫給我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冬天,沈如蘭難得在家, 聽父母說,明媚在回家路上遇見了小混混,幸得有個叫何曦的女同學挺身而出救了她, 父母便打算邀請何曦來家中做客, 以表示感謝。
不知道何曦什麼時候到, 這時,當時還是女友的妻子給她打來了電話,她便走到陽台上去接。
與女友相談甚歡時,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Surprise」, 她回過頭, 便看到一個短髮女生,猜想她就是救了明媚的那位何曦同學。
何曦在看到沈如蘭的面孔後,立馬緊張地把手背到身後,忐忑著向她打著招呼。
沈如蘭在接電話,不方便回應,便頷首示意,何曦也趕緊找藉口離開了。
打完了電話,沈如蘭突然發現何曦先前所在的地方掉了個信封,於是好奇地將它撿了起來,出於教師對學生的了解,看到信封上的紅色愛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裡頭裝著的是情書。又出於對學生隱私的保護,所以她並沒有將其拆開,想到她們也高二了,除了學習外,確實不應該再談其他的事情,索性就把它扣下了。
這些年來竟也把這個信封給忘記了,直到前些天參加完明媚和何曦的婚禮,聽她們宣讀誓言,驀然想起這件事,直到今天,才把它翻找出來。
妻子觀閱著情書的內容,禁不住將它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明媚同學:
見信安。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不知道該怎麼提筆,想對你說的話有很多,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更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解釋我現在的心情。
此時此刻,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很安靜,窗外偶爾刮過一兩陣冷簌簌的風,因此我特意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不漏進一點點冷風,暖和倒是暖和了,可這樣似乎就要錯過皎潔的月色了。於是我把窗簾掛了起來,這樣就能兩全其美了。
說來奇怪,今天明明才農曆初十,我看著看著,卻覺得今晚的月亮已經足夠圓滿了。
想來想去,大概是我心情美好的緣故,連帶著周圍的景色也變得讓人歡喜了起來。
這樣的月色,沒能讓你也看看,多少有點遺憾。
但是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半了,想必你已經安然入睡,唯願這輪圓月聽懂我的訴求,懂事地進入你的夢中。
願你往後也是夜夜好夢。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你撲上來擁抱我的時候,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我一直喜歡的人,主動擁抱了我。哈哈,這種感覺難以言喻,那一刻我只覺得我真幸運,我真的真的非常幸運。
後來姜齊突然出現,你抓著我的手逃跑,在那一段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的「逃亡之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假使有一天我真的窮途末路,需要逃亡,可只要身邊有你,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只要身邊有你,哪怕我一無所有,我依舊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為,我身邊有你。
人們都說,不同的時期和不同的閱歷會造就不同的審美和不同的觀念,這也會導致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里會喜歡上不同的人。
理論成立。
但對於我來說,理論無效。
我的人生就是在每個不同的階段,反覆對你心動。
雖然從你的視角看來看,我們相識不過一學期,說這樣的話未免太過誇張、太過輕浮,但我可以發誓,所說句句屬實。
我好像認識你很久很久了,有十幾年那麼久吧;也好像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也有十幾年那麼久吧。
我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或許是初次見面時,你向我跑來,雙眼溫柔、嘴角帶笑、裙裾微動搖?或許是從你和我握手,偷偷在我掌心放一顆葡萄味糖果的時候?或許是你寧肯自己受罰,也要把運動褲借給我穿的時候?又或許是我小腿受了傷,你眼含著淚為我擦拭雙氧水的時候?
思來想去,或許是每一次相處的時候,我都會重複地喜歡上你。
因為,我的人生就是在每一個階段,反覆對你心動啊。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事跡你聽起來可能會雲裡霧裡的,甚至會覺得自己記憶出現偏差。
的確,這些事情你經歷過,也沒有經歷過。
事情很複雜,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將用餘生來回答。
你說你想看雪,可惜最近氣候回溫,但是沒有關係,即使昨晚沒下雪、今天不下雪、後天不下雪……也總有一天會下雪的。
就如同昨晚我的回答一樣,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是假的,我們會有明天,會有千千萬萬個、無數個明天,自然也會遇見無數個下雪天,往後的每一個下雪天,我都想陪你一起賞雪,我們手牽著手走在雪下,無懼風雪、無懼寒冷,走到雪白了頭,走到我們白了頭。
這些場景,嘖,想想就很美好。
屋裡沒有空調和暖爐,手握久了筆竟有些發僵,回看了一遍情書的內容,也不知道我到底寫了些什麼,更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一封合格的情書。
總而言之,明媚同學,最後要對你說的這句話,有些老套,但卻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也必定將其實現。
日月經天,江河行地,對你的愛,永無窮盡。
期待你的回信。
愛你的何曦。」
把情書讀完後,妻子當即就撇著嘴,拽著沈如蘭的手臂甩了甩,撒嬌似的說道:「你看看你,從來都沒有給我寫過情書,我不管,我也要情書。」
「好好好。」沈如蘭舉手投降,寵溺地詢問:「晚上寫,可以嗎?」
妻子嬌哼一聲,滿意地笑了:「這還差不多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