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旻看著葉故逐漸幽深的眼眸,不知道這張紙上的內容是有哪裡不妥,需要他仔細揣摩這麼久。
半晌,葉故看向劉旻,只一句話:「她看起來,還好麼。」
劉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回答葉故的問題。
「剛才那個好心的小姐姐看起來挺好的,長得也好看,氣質也好——」
「嘖,」葉故陡然打斷,隱隱有些慍怒,「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她看起來過得怎麼樣。」
劉旻語塞,這他如何知道一個陌生人過得怎麼樣啊,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幾秒後,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葉故揮了揮手,「算了,你哪能知道。」
劉旻看著眼前這個糾結的男人,有一刻覺得葉故是不是被人靈魂互換了,竟有些不像那個手段凌厲狠絕的葉總了。
辦公室只剩下葉故一個人,他站在窗邊,居高臨下,看著車來車往,沒有停留,一路奔赴向前。
手機頁面停留在那個熟悉的號碼上,卻遲遲沒有撥出去,突然害怕,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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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泱回國一周,需要見的人幾乎都已經見過了,只除了幾個大忙人還沒有機會見上。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洋洋灑灑不拘小節的在大地上描摹著影像,是春的肖像。
洛泱難得心情好,在家附近的小公園裡散步。
正享受著太陽的柔和,身後被人拍了肩膀。
「洛泱?好久不見啊!回國也沒見你找我。」
不是別人,就是其中之一的大忙人席靳洲。
洛泱好笑,「你整天救死扶傷,我可不能占用了你寶貴的時間。」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調侃席靳洲,從學生時代就是如此,席靳洲自在的笑了。
「你怎麼在這邊?」洛泱記得他不住在這一帶。
席靳洲指了指新建的那棟樓,「新買了房,就在你家附近,今天我休息,出來散散步。」
洛泱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居然又新建了樓。
席靳洲腳邊的貓咪突然叫喚了一聲,洛泱的注意力被吸引。
眯著眼睛享受著陽光照拂的三花貓舒服的發出呼嚕聲,洛泱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情不自禁就蹲了下來。
一邊順著貓咪的頭頂,一邊說:「這是你養的小貓咪嗎?真可愛,我前兩天在洛家也看到一隻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三花貓呢,不過後來就跑了。」
席靳洲輕哂,心中明了,「算是我養的吧,你要喜歡給你唄。」
果然還是熟悉的吊兒郎當的樣子,倒是和他當醫生的時候截然不同兩個狀態。
「君子不奪人所好,再說他跟你熟。」
洛泱站起來,「他叫什麼?」
席靳洲抻了抻脖子,懶散道:「咪咪。」
洛泱哭笑不得,毫不留情戳穿了席靳洲慣性思維的真相。
「看來國際慣例是真的,所有的貓在你這種直男眼裡都叫咪咪啊。」
席靳洲冷不丁就想反駁,「還不是葉——」
很快意識到場合不對,立刻機敏轉換口風:「還不是爺爺他老人家賜名。」
洛泱可最不信他這個滑頭,也懶得深究一隻貓的名字。
洛泱還打算去別的地方逛逛,便和席靳洲道別了,約好了有機會下次再見。
待人走遠,席靳洲插兜閒散的半側過頭,懶洋洋喊了聲:「出來吧,人走了。」
身後的高大石柱後面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腰線剪裁精良,肩寬優越,眉眼曠然浩渺。
葉故看著遠去的背影,眼波洶湧。
席靳洲咂嘆,玩味的看著葉故,「何必呢,既然想見就去見她咯。」
從洛泱出國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和洛泱面對面的相見過了,不是不想,是因為他知道洛泱之所以斷了和他們的聯繫,原因無他,就是在無聲的告訴他們,她只想一個人去走一條路。
不是決裂,是獨處。
葉故了解她的性子,看著溫柔,骨子裡比誰都堅韌剛毅,她做出的決定沒有人能夠扭轉結果。
席靳洲是看著葉故從洛泱離開後陷入無儘自我懷疑和一度躁鬱的程度的。
說實話,席靳洲並不贊同他這樣的理解,話說開了又哪裡來這麼多的七拐八繞。
但他也無非是個旁觀者,沒有辦法干涉葉故的決定,唯一能做的無非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幫助。
「席醫生,你覺得我這麼做,是對的麼?」
少有的,葉故竟有些懷疑自己,席靳洲也大為震驚,緩了好幾秒才回過勁兒來。
席靳洲長嘆一口氣,公園的羊腸小道盡頭吹過來一陣微風,不算溫柔,引得小貓一陣陣低低叫喚。
「你覺得對,就對,至於以後會怎麼樣,就看你之後會怎麼去經營了。」
席靳洲雖然和葉故同歲,但經歷略豐於他。
席靳洲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沒有多留。
咪咪安靜的蹲在葉故的腳邊,溫順的舔著自己的毛,隨主人,和葉故一樣都很愛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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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洛葉兩家聯姻的消息徹底傳開了,大肆喧囂著,毫無收斂之勢。
不知道是誰在背後起著推波助瀾之勢,勢頭越來越猛,頗有超出控制的架勢。
洛泱是在下午的時候才收到這個消息的,當時正在心理診所準備內置陳設的選擇,就接到了田甜緊急的連環奪命call。
「餵?怎麼了,這麼著急?」
洛泱剛和師傅商量完擺設的位置安排,身上不算乾淨,白色襯衫裙上斑斑點點的污漬,卻和洛泱整個人都相得益彰,倒像是衣服原本就該有的特色。
田甜的聲音聽起來急的都恨不得從電話那邊蹦出來了。
「阿河你在哪呢?!葉故的結婚對象都傳瘋了!我給你發個地址,你趕緊過來!」
還沒容得了洛泱回一句話,嘟嘟的忙音就從聽筒里規律的傳出來。
洛泱突然沉靜下來,送走師傅後,她坐在二樓的窗邊,靜默許久。
偌大的心理診所空蕩蕩,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那裡,不知道是發呆還是心事重重。
五分鐘後,洛泱猝然從小馬紮上站起來,耳邊碎發隨著過於大幅度的動作垂落幾綹,自然如風。
她看著田甜發給她的地址定位,隨手披上了風衣外套,端著還剩半杯的咖啡坐上了車。
「師傅,香緹皇悅酒店,麻煩儘快。」
一路上,靠近郊區的風景都越發曠大浩然,與城區不同的風光,卻沒有吸引洛泱一絲一毫,以往一貫喜歡看窗外的她,今天卻全程靜默無聲,周身氣場都有些凝重。
一直到香緹皇悅,洛泱都有種頭重腳輕的不真實感,她甚至都不知道剛才自己一路上都在想什麼,腦子裡仿若千絲萬縷纏繞在一起,一團漿糊。
——理不清,卻也不願剪斷。
「阿河你可來了!」田甜一早就在門口等著她了,一看到洛泱下車就迎了上來。
「你快跟我走!」
今天這場意外也是她沒有想到的,要不是因為她今天剛好在這裡,她想想都後怕。
洛可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在這裡舉辦了酒宴,說要公布一件喜事,田甜拿到邀請函的時候就心感不對勁,因此儘管她百般厭惡洛可其人,卻還是來了。
現在她也慶幸她幸好來了,要是她不來,洛可尾巴都要趾高氣昂的翹到天上去了。
洛可居然當眾宣布她即將和葉故聯姻,而且訂婚宴就在下下周。
這一消息驚爆全場,田甜的第一反應不是追究真假,而是洛泱。
在進去的路上,田甜已經和洛泱說了這件事情,但就在快要到門口的時候,洛泱突然停了下來。
田甜心急忙慌,「怎麼了,阿河,怎麼不進去?」
洛泱淡然垂眸看了眼自己裡面的襯衫裙,上面斑駁實在有些不和體面,她沉思了半分鐘,乾脆直接外套脫了去,既然已經這樣,她也不喜歡小家子氣的遮遮掩掩。
隨後將外套掛在了臂彎,襯衫扣子解開上面兩顆扣子,風情流露,田甜都看直了眼睛。
「現在可以進去了。」
推開門,裡面非富即貴,都是圈子裡的熟面孔,只是洛泱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了,有些人對她並不熟悉。
洛可就在主桌的位置上,接受著想要攀關係的人群的曲意逢迎,洛泱冷眼看著,鼻腔輕哼。
真是這麼多年了,依舊改不掉一身的小姐病,永遠愛活在那虛幻的奉承里,自我麻痹。
最先看到洛泱的不是洛可,是洛可身邊的好朋友,一眼就看到門口逐漸走進的高挑身影,即使沒穿禮服也搖曳生姿。
那是與生俱來的氣質,那人湊近洛可耳邊驚呼,指了指洛泱的方向。
洛可少有的沒有表情上的敵意和戒備,閒庭信步的捏著高腳杯,紅酒液體濃郁香醇。
畢竟她馬上就是葉家的太太了,洛泱不過是個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的人。
她根本不需要分出心來關心洛泱對她的威脅,以後,洛泱不過是她一隻手都能捏死的螞蟻罷了。
洛家失了寵失了勢的落魄小姐,大小姐的名頭也被剔除,又有什麼能跟她爭得呢?
「姐姐,今天我這麼大的喜事,你怎麼現在才來呀?」洛可嬌嗔著,一邊指桑罵槐:「是不是誰忘記把請帖送過去了,怎麼辦事的,這麼不重視我姐姐。」
話里話外都是刀子,刀刀戳心窩,但洛泱對她的話完全無動於衷,在她這裡,洛可什麼也不是。
因此她說的話連屁都不如。
洛泱比洛可高,俯視著她,壓迫感不由自主都升起來,清淡如水的眼眸婉若游龍,未施粉黛的臉上,天生紅潤的唇色讓人歆羨。
洛可上下打量洛泱的衣服,滿臉驚訝:「姐姐你這是去工地上了嗎?怎麼弄得這樣啊?要不要我叫人帶你去換一件衣服,不然一會兒見葉故哥哥有點不好吧。」
洛泱薄唇輕啟,「真是讓你費心了,不過換衣服就不必了,我是從工作室回來的,畢竟我有我自己的事業,不太喜歡以後都在廚房裡做一個沒有理想的黃臉婆。」
意有所指的對象直指洛可,不過經過幾年的歷練,洛可也不是當初那個沒什麼戰鬥力的小丫頭了,面色依舊如初,笑容沒有斂去。
「姐姐,你這話就不對了,畢竟你要是能找到願意養著你的人,你也會願意以家庭為重的。」
洛泱突然嘴角微展,嘴下的美人痣被牽動著栩栩如生,更添風韻。
襯著鎖骨處的白皙皮膚,緊緻光滑,讓人挪不開眼。
「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你這身禮服,不是真的吧。」
洛可突然被戳中痛處,這件禮服的確不是真的,但是因為唯一一件限量款被國外的一個匿名者買走了,而這件衣服又很小眾,因此洛可才敢冒著風險鋌而走險,穿了一比一復刻版。
藏在裙擺後面的手攥成了拳,笑靨生花看著洛泱,「怎麼會呢?」
洛泱雖然溫良,但對於她不在乎且不喜歡的人,是絕不留情面的。
「因為那唯一一件被我買走了,這是英國的小眾高奢私人訂製品牌,手工定製,每一件都獨一無二且有專屬製作師,只此一件,而你身上真正的那一件,就是被我買走了,這一件的製作師是我的朋友,liar,你應該知道吧。」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洛家最受寵的小姐竟然在這樣重要的場合穿fake,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就在洛可進退兩難的時候,突然看到門口的男人,眼中滿是求助的眼神。
「抱歉,來晚了。」
葉故穿著灰色大衣,遺世獨立般站在門口,光打的恰到好處,猶如冷漠的神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