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看著洛可, 乍然笑出聲來,後退幾步靠著門邊,看到從門外緩緩進來的葉故。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的話我也不會相信,你們走吧。」
說到最後,連洛泱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聲音有多麼顫抖,手指緊緊抓著門邊的把手, 就要關門。
直到門框邊出現熟悉的紅繩,洛泱被整個護在身後,視野所及之處不再能看到洛可和洛建成。
「她如果需要, 我都會給她撐腰, 至於你剛才說的話,還有待考察,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我想逐客令應該也不需要我下了吧。」
葉故只是看著洛可,眼神冷冽如幽譚。
對洛建成, 葉故還是微微頷首,最起碼的禮數沒有丟掉。
明明剛才還很好,現在整個屋子都仿佛是天然冰窖一般, 洛泱如行屍走肉一般, 聽不見任何聲音, 也不曾注意身邊的人。
手掌心控制不住的顫抖,只有微微蜷縮時才能感覺到掌心沁出汗的溫度,以此來證明自己仍然活著的實感。
「不會的, 不可能, 不會的, 不會……」
洛泱絮絮叨叨的呢喃著,聲音很小,頭小幅度的搖晃著,腦海里全都是剛才洛可狂妄的表情和信誓旦旦的言語。
她說她是自己的親妹妹,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這怎麼可能呢?她一定是在騙自己,就像初見時一樣,洛可總是有用不盡的心眼來欺騙她。
兮也下樓的時候就看到洛泱整個人神魂落魄的在大廳里毫無方向的走著,整個人都虛無縹緲的,仿佛失去了肉\體的重量,只消風一吹就能隨風飄散的靈魂。
眼看著就要撞到柱子上,兮也急著下樓。
洛泱被凌空抱起,而眼前也被一件寬大柔軟的毛毯遮住了全部的視野,只剩下從毛線縫隙中照射而來的光線,分散而虛弱。
「我們回家,別怕。」
葉故嘴笨,但還是努力地不去提及剛才讓洛泱接受不了的事情,只是用他匱乏而單一的安慰人的詞彙庫里搜羅出還算合適的話想要試著舒緩洛泱的精神崩潰。
一直到車上,葉故都沒有將遮住了她全部視野的毛毯拿去,只是將手緩緩落在她的肩膀,一下一下緩慢而輕柔的安撫著,什麼話都沒有說。
洛泱感覺到了面頰不自覺的濕潤,伸手拂過臉頰,指腹上透明而漣漪般的水,順著指節滑落掌心。
她輕抿唇,喉中竟嘗到不可言說的鹹味,她一點也不喜歡。
眼前連毛毯的鉤織線頭也已經看不清了,只有模糊一片的混色光斑,洛泱緊緊用手抓著裙角,試圖通過吞咽想要將眼淚咽進肚子裡,可是於事無補,淚水就像開閘的洪水,洶湧奔騰而來,愈落愈多。
哭聲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汽車裡逐漸出現嗚咽聲,不大,壓抑非常,仿佛發誓要一氣將很多年的眼淚都全部宣洩乾淨。
葉故看著抖動劇烈的肩膀,眼尾愈加紅,伸手按下按鈕,汽車中間的隔板緩慢升起,徹底隔絕了前面的駕駛位。
空間逼仄,就算是再小的哭聲,落在葉故耳中卻都是震耳欲聾的效果。
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挪開過方向,直到毛毯下逐漸有動靜,哭聲也緩緩止住,葉故才假寐似的靠在椅背上。
洛泱擎著洇紅的眼眸側過身看著葉故,聲音沙啞,「你演技……太差了,我知道、你沒睡著,你不用這樣。」
看到葉故這樣,洛泱倏爾間又想哭了,葉故還沒來得哄,哭聲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砸了下來,令他措手不及。
「你這樣我更難過了……」
她明明沒有那麼好,也不值得,連楊女士也不願意陪著她,她不過就是一個沒有家的人。
洛建成但凡有一句否定說洛可說的話都是胡言亂語,她都願意選擇相信,可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
那張惱羞成怒落下一巴掌的面孔,讓她的心在那一刻跌落谷底,每一個躲閃的目光,都在將她的心更加用力的往地下踐踏。
泣涕漣漣的眼淚來勢不可擋,葉故手忙腳亂,指腹擦過洛泱的眼角,可是很快就又有了淚水。
他束手無措,像急壞的孩子,甚至都開始用襯衫袖口給她擦眼淚。
襯衫袖口濡濕一大片,氤氳著水,肌膚都隱約可見,洛泱哭的久了,開始打嗝,可是情緒一旦被放出來,就很難控制住,而壓抑過久之人更甚。
洛泱現在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態。
進家門後,連李媽都上前問情況,但都被葉故擋了回去,只是抱著洛泱一步一步慢慢上樓,一邊輕聲緩語的安撫。
「要不要喝水,一會兒我讓李媽送點水上來好不好?」
「眼睛疼不疼?我們上去滴點眼藥水再哭好不好?或者休息一會兒再哭?」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要不我們先吃點東西等會兒再哭?」
……
洛泱哭著的時候覺得頭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聲音沙啞而緩慢,一字一頓:「你,話好多,你、不累、嗎……」
葉故嘴角微沉,閉上了嘴,他只是不想看到她流眼淚而已。
可是如果她很難過一定要哭的話,那他也會給她擦眼淚的。
///
月明星稀,洛泱頂著哭腫了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很失敗。
她環抱著膝蓋,下巴枕著膝蓋,目光無神。
「我很失敗吧,快三十了,連讓自己的家容下自己都沒有辦法做到。」
葉故端著一杯熱牛奶在她身邊坐下,將毛毯披在她的肩頭,「那我也很失敗咯,還會讓女人流眼淚。」
洛泱幽怨的睨了他一眼,好像在想要正經的時候,葉故總是會說些插科打諢似的話。
葉故接收到她的視線,卻沒有閃躲,理所當然的點點她的額頭,指腹輕柔毫無力度。
「你現在這樣看著我會讓我覺得我身邊坐著一隻悲傷蛙。」
洛泱:「……」
葉故失笑,將牛奶端給她,「好了不逗你了,把牛奶喝了,剛才哭那麼久,消耗了體力,總得補回來。」
洛泱看著眼前溫度適中的牛奶杯,目光停滯半晌,伸手端過。
兵荒馬亂的一天,洛泱精疲力竭,躺上床沒有多久就陷入了沉沉的睡夢,夢裡都是混亂不堪的畫面,但慢慢的都在朝著她的反方向離開,夢境逐漸乾淨起來。
到後半夜,葉故拖著發麻的雙腿抻著脖子艱難的往書房裡去。
席靳洲今晚夜班,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剛結束手術就給他打來了電話。
「沒事吧,她還好麼?」
葉故扶著腿一步一走,「哭了很久,剛睡著了。」
席靳洲回到辦公室,已經沒有人了,在換衣間坐下,掃過手邊的文件。
「你怎麼想?」
葉故頓住,眼睫在臉頰拓下淡淡的陰翳,睫毛纖長柔軟。
「是我去晚了,我該早點去的。」
席靳洲微怔,轉而輕嗤,「我是說你對洛可這事情怎麼看,不是問你對她哭這件事情怎麼看,怎麼,她一哭你就六神無主了?」
葉故沒說話,半晌,電話電流細微穿過耳膜,葉故站在書房暗格前,捏著那張藍色信封。
篤定的,「是,我是六神無主了。」
洛泱的每一滴淚落在他手上的眼淚都仿佛透過單薄的衣衫熾心撻伐,毫不留情的鞭打著他身體裡流淌的血液。
分明只是溫熱的淚水就仿若灼燒著他的指腹,鑽心挫骨。
席靳洲輕捻指腹,思緒忖度,沉吟:「之前是誰說最會隱藏的?」
葉故無言以對,似乎在晚上他就像是沒有了面具的人,在黑夜裡才敢離開黑暗的境地。
窺視著那一點光亮的地方貪婪的吸吮著光明的普照。
他放下手中的信,莫名的說:「席醫生,我或許也不是一廂情願呢?」
席靳洲失笑,微微揚眉,「什麼意思?敢情還是雙向奔赴?」
葉故只是笑,沒說話,將手邊的信收了起來,「幫我個忙,我想見見張佩蘭第一任丈夫。」
席靳洲聳聳肩,故作疲累,「哎呀,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吶……」
葉故無奈搖頭,「不管什麼,我都答應,這誠意席醫生可還滿意?」
「成交。」席靳洲笑,他也知道,自己能從葉故那裡也不過是套一瓶藏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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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洛泱才睡眼朦朧的迷迷瞪瞪的從床上起來。
床頭柜上安然放著早飯和紙條,是葉故留下的,內容簡潔明了——已經幫你請假,今天好好休息,恢復好再去上班,有事打電話,我一直空。
洛泱看著鸞跂鴻驚的字跡一如葉故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扔掉骨子裡的張揚,卻一點都不惹人厭。
昨天的事情,洛泱猶歷歷在目,現在想起來,著實有點丟臉,好像還把他的襯衫袖口哭濕了。
洛泱伸手懊悔的拂亂頭髮,髮絲蓬鬆如同炸毛的小貓。
試圖轉移昨天腦海里不斷划過的哭的昏天黑地的場景,洛泱開始刷著手機。
微博上昨天的事情儼然已經得到妥當的解決,因為有力的聲明和圖文證據還有律師給出的條款,那些之前還在評論區里猖狂橫跳的鍵盤俠早已不知所蹤。
洛泱點開了聲明一條條看著,點開了葉故的聲明,很簡單,只是一條@她的博文,只有兩個字——老婆
簡單粗暴的風格,倒和他相配得很。
洛泱朦朦朧朧感到有些悶熱,抖動著寬鬆的睡衣還是揮散不去那積久難消的熱氣。
不知道是外面太陽的太過耀烈的緣故,洛泱的耳廓愈發燒熱,她支撐著手在頰側小幅度扇風。
醇厚的聲音驟然揉進耳畔:「光看有什麼好的,直接叫給你聽體驗感才更好,不是麼老婆。」
(本章完)
作者說:小甜總逐漸馬叉蟲起來了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