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幻動, 人頭攢動,扭動的腰肢纖細而誘人。
洛泱就這樣看著舞池裡看不清面容人雜亂交錯的出現在她本就些許模糊的眼眸之中。
手中的酒杯不知道空了第幾次了,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讓酒保上新酒了, 就這樣晃動著手腕,沉溺在最能讓她短暫遠離現實的世界裡。
田甜看著她眼神迷離,有點擔心,穿過擁擠的人群輕拍她的背脊。
「阿河,你沒事吧, 要不你先回家吧?」
伏在桌上的洛泱微微側眸,因為酒精作用,面頰染上淡粉, 唇色殷殷, 勾著笑,「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就好了。」
她才不想回家,很久沒有喝酒了,難得可以有機會喝個盡興。
田甜看著她的模樣, 放心不下,乾脆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不然怎麼突然找我出來喝酒?」
洛泱戒酒是出國前就說過的事情,而且回國後的確很少看到她再沾酒了。
現在這樣醉醺醺的樣子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洛泱的指尖修剪潤澤, 無名指上是耀眼的鑽戒, 看起來完滿契合, 散亂的髮絲些許垂落搭拉在鬢邊。
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田甜稍許靠近些也沒能捕捉到什麼信息。
驟然間,洛泱像是驚醒般, 從桌上坐直, 只是視線還有些縹緲。
她看著田甜, 一字一句道:「你說如果一個人生氣的話,他還會來找我麼?」
田甜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沒轉過彎來:「哈?誰生氣了?」
洛泱混混沌沌的揮揮手,「算了,不來就不來,一個人我也習慣了,無所謂。」
說完,指腹輕點桌面,看向酒保:「一杯轟炸機。」
話剛出口,田甜伸手阻攔,「這太烈了,你不能喝。」
洛泱已經完全上頭了,排開她的手,只是示意酒保,「我沒事,就一杯。」
洛泱是個牛脾氣,看著溫溫柔柔,一旦有必須要做到的事情或者一定想得到的東西,從沒有人能夠干涉的。
田甜微微嘆氣,有些後悔今天答應陪她來酒吧了。
在喧囂的環境中,洛泱斂眸凝視著那一小杯轟炸機,沒有猶豫,一飲而盡。
甜甜的咖啡味混合著烈酒的辛辣味,五味雜陳。
只是還沒來得及點評一下,身邊的田甜突然小聲驚呼,不住地晃動她的手臂。
洛泱一無所知,只是擰著眉,「怎麼了?又看到帥哥了?是有多帥讓你這麼激動?」
田甜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不是啊不是,是你家那——」
這下洛泱聽清楚了,只覺得好笑,「我家哪有帥哥,你不是魔怔了吧?」
看著就在身後的人,臉色陰沉,田甜痛心疾首,只能在心裡祈求洛泱自求多福了。
喝酒上頭,洛泱難得話多,全然未察身後的壓迫感。
「喝的可還盡興?」似笑而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耳畔穿梭遊蕩,最後被吞噬於嘈雜的環境中。
洛泱像是不願意回頭,只是笑著回:「尚可。」
「就不怕家裡人知道?」
「哦,我哪有家,」洛泱認真思索了一下,拍拍桌面,又道:「好吧,最近才剛有新家,不過他可是大忙人,又凶又刻薄,才懶得管我。」
身後的人似乎被她脫口而出的話給噎住了話閘,儼然靜默,瞳眸漸漸冷靜,眼眸淡淡掠過一旁的田甜,當即心知肚明往一邊去了,只是還有些擔心的看著洛泱。
酒勁兒上頭,洛泱趴在桌上,不太想動,任由身邊環境嘈雜,卻也不想離開。
大概是還沒從剛才那個問題里出來,氣憤的小聲嘀咕,「我知道是我的錯,但一回來就凶我……」
言語間淡淡的落寞和無奈,葉故全部聽在耳中,戴著紅繩的手長如修竹,寬大的手掌籠罩在洛泱的頭頂,鎂光燈照耀,拓下陰影。
手懸然如故,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故的手微微顫抖,唇瓣輕碾,在下一首舞曲開始前,才真真切切撫過她柔軟的髮絲。
聲音沙啞沉頓:「對不起,是我凶你了。」
洛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反應的晃著手,右手無名指明晃晃的鑽戒,切割面耀眼。
「沒事,我也沒有怪誰。」
迷迷糊糊的,她有點想要睡覺,但是酒精總是讓她的大腦神經被迫感到亢奮,昏昏欲睡和激動亢奮因子對抗,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洛泱支起腦袋,才堪堪看到身邊坐著的人,他許久沒有說話,只是雙手交握單手拿著外套,眼眸灼灼然,深深望著她。
她失笑,眨眨眼睛唇角微勾,「果然酒喝多了就會出現幻覺,居然看到葉故了。」
半刻又道:「他才不會來找我。」
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葉故心口微縮,之間蜷縮,手中的外套緩緩落在洛泱的肩頭,遮住了她微微露出的鎖骨。
「他會找你的。」
洛泱歪頭,似乎是在確定身邊人言語的真實性。
半刻鐘,身後突然有人經過,洛泱只感到椅子倏爾間挪動,眼眸中全部都是眼前這個長相深邃的男人的臉龐。
心如擂鼓,洛泱眼睫顫動,水潤的眸子一瞬不瞬看著他,都忘記了要挪開視線。
一隻微涼的掌心覆蓋住了她的視線,耳邊清粼粼的,「眼睛會累。」
身邊都是酒氣環繞的環境,洛泱卻離奇的聞到的淡淡的奶香味,鼻息間縈繞著濃淡適宜的奶味,似有若無,又似曾相識。
洛泱眼睫微微眨動,細微的掃過葉故的掌心,掌心阻隔之外,葉故喉結微滾,不敢看她。
垂著頭,視線盡數落在地上,喝過酒的洛泱,他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他垂著頭,聲線低悶:「你既然不認識我,就這樣讓一個陌生男人這麼靠近你?」
洛泱後知後覺,伸手要推開,「對哦。」
下一秒手腕被捉住,葉故咬牙切齒,壓著洶湧的海嘯,「嘖,算了,我到底在跟誰置氣呢,」抬頭的瞬間將眼眸中的波瀾隱藏的一絲不漏,「看清楚了,我是葉故,現在,我帶你回家。」
洛泱蹙眉,認真打量著眼前這個自稱葉故的男人,遲疑著搖頭,「你是葉故?我覺得不太像。」
葉故耐著性子,循循善誘,「那你覺得他應該是什麼樣的?」
洛泱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他應該是『笨蛋,這麼多年歲數白長了,還會來酒吧喝酒了?』還有還有,「你可真有本事啊洛泱!」。」
她叉著腰,模仿著他的每一點神韻,不得不說,連葉故沒有言語可以反駁她演的不像。
葉故微怔,輕咳,「他也不是一直這樣。」
洛泱將信將疑,隨後實在是想不清楚了,皺著眉,聳聳肩,「隨便吧,反正他不會來接我的,我等會兒自己會回家的,你一個陌生人別管我。」
葉故:「……」
一旁的田甜始終在暗中觀察,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壓著聲音悠悠然:「少爺也有今天呢,真是風水輪流轉哦。」
眼看著葉故的耐性就要耗盡,田甜也就是嘴強王者,最後也不可能看著洛泱這樣回不了家在酒吧一直耗著。
只是剛想幫忙,葉故緩緩蹲下,默默脫去洛泱腳上的高跟鞋,從身邊的袋子裡拿出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小心翼翼給她換上。
洛泱已經進入了深醉狀態,伏在桌上,全然不覺。
他將她耳邊的綹發別到耳後,扣好外套的扣子,一字一頓低低的說:「葉故真的來接你了,就在門口,我帶你去,你跟他回家好嗎?」
似乎只有這個名字才能讓洛泱有一點反應,她深深呼吸,揉著臉,腳步站不穩,葉故雙手護著,才能讓她勉強走直路。
「真的?你沒騙我?他真的來了?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洛泱在人群中占據了最寬闊的位置,一步一步走著,碎碎念。
葉故不厭其煩,「真的,沒騙你,你忘了剛才自己給他打電話了嗎?」
洛泱搖頭,「我記得啊,但是我說了什麼我有點記不清了……我覺得應該沒說什麼吧……」
被明目張胆下戰書調戲的某人,臉色沉頓,轉而揚眉,「哦,是沒說什麼,也就是想要推倒他而已。」
腳步乍然頓住,葉故堪堪停下,看著身前穿著不合身西裝的身板,幾秒後,洛泱點點頭,例行公事一般,道:「哦,那還好。」
葉故:「……」
現在不用懷疑了,她是真的醉了,還醉的很深,連自己說了什麼荒唐的話都毫無反應。
葉故無奈搖頭,跟在身後,到門口的時候,劉旻正站在車邊等待許久。
洛泱看到那人時,微微眯眼,一口咬定:「你騙我。」
葉故還沒反應過來,把被她又解開的扣子一點點扣好,「什麼?」
洛泱指著劉旻的方向,聲線平直,「客觀來說,葉故沒這麼平平無奇,所以他根本沒來對吧。」
洛泱擎著雙眸,直直的看著車在的方向。
夜風微涼,曠闊之間,身後聲音清越,好像從悠遠的遠方傳來。
「如果你回頭,他就在呢。」
葉故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路燈將她單薄的身影拓在地上,頎長而蕭瑟。
洛泱緩緩地,脖子微微轉動,只是還沒完全轉過去,她深吸一口氣,身側手握拳,聲音微微打顫,幾不可察。
「算了,我沒有在期待什麼,回家吧。」
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又或者害怕自己會後悔什麼,洛泱被酒氣迷得醉醺醺,卻仍然揮之不去心坎。
晃神的瞬間,葉故看著她就這樣頭也不回的上了車,眼神深不可測。
他看不清她,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喝醉,可是不清醒的神志卻也騙不了人。
///
酒精的作用難以估量,洛泱大概在喝之前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敗在一杯小小的「轟炸機」上吧。
原本在車上還只是有些困,一直嚷嚷著想要睡覺,可一到家後,卻精神的不行,完全變了個人,異常亢奮。
劉旻看著葉故早已不整齊的領帶和襯衫,替洛泱默默捏了一把汗。
「你不是說要睡覺?」
葉故單手鬆開領帶,搭在沙發上,看著對面坐在沙發上嚴防死守不讓人靠近,也不願意上樓的洛泱,拿她束手無措。
她一定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現在已經第二天凌晨一點半了,奈何洛泱油鹽不進,他只能用商量的口氣和她耐心交談。
洛泱正襟危坐,抱著抱枕,坦坦蕩蕩看著他,眼神晶亮。
「葉故,你說,你是不是不行。」
挽袖口的手頓住,他不可置信的抬頭,喉間輕嗤,「你說什麼?」
腕骨微微突出,眼眸微凝。
洛泱絲毫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只是看著他,上下打量,定定然吐出兩個字:「不,行。」
葉故笑了,後槽牙緊咬,很快開口,「沒試過,你就知道不行了?」
洛泱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展顏:「這不是一看就看出來了?還要試?」
只是下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瞬間被人抱起,身下瞬間沒有了沙發的實感,洛泱驚慌之餘,摟住了葉故的脖子,近在咫尺的呼吸交錯盤織,溫熱而壓抑。
葉故的瞳眸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心思,仿佛多看一秒都會被那深不可測的漩渦吸進去,毫無生還的可能。
他薄唇翕動,一張一合呼吸淺淺噴薄在洛泱薄而透的耳廓,迎著水晶燈的光,耳廓的小絨毛和紅血絲一清二楚。
「你說的實踐出真章,那就試試,我,到底行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