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自府衙出來後,謝瑾便依著腦海中的記憶來到了年少時經常踏足的地方。
肅靜威嚴的林府門口被人特意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燈籠,謝瑾收回視線, 抬腳走了進去。
一路上靜悄悄的,連個下人都沒有。
謝瑾順著記憶來到熟悉的院門口,才剛推開門,一個嬌軟的身子便撲到他的懷中,隨後, 刺鼻的香味接踵而至。
謝瑾不適的皺起眉頭,抬手將懷中的人推開了來。
一身紅艷的女子不滿的跺了跺腳,朝前方一臉風流望著他們的男子跑了去, 撞進男子懷中, 撒嬌道:「林爺~」
男子笑摟著懷中的女子:「謝爺不疼你,林爺疼你。」
周圍頓時起鬨聲一片:「不公平啊!我們這麼多爺你都沒撲,就單單撲到了林尋懷裡,嬌娘,你偏心啊!」
被喚作嬌娘的人自林尋懷中抬了頭, 斜眼嗔了說話的人一眼:「呸,你個壞胚子,誰要撲你懷裡!」
林尋笑著親了一口嬌娘的白臉, 睨了許屏一眼:「咋地, 不服氣!?」
許屏笑著拱了拱手:「怎麼會, 怎麼會。」
林尋在嬌娘耳邊說了句什麼,嬌娘就識趣的從他懷裡退了出去,候在一邊。
林尋走到謝瑾身邊, 笑望著他:「謝步軍校來了?」
從小一直胖到大的李彥榮連忙走上來, 扯了一下林尋的衣袖, 小聲道:「你幹嘛呢!酒喝多了!?」
隨後轉頭笑眯眯的看向謝瑾:「謝世子莫怪,林尋他喝多了。」
林尋笑著附和:「是啊,我喝多了,謝世子莫怪。」
許屏等人笑著走了上來,打著圓場:「這場接風宴,本該在你回來那日就操辦的,可種種事情拖著,一拖就拖到了現在,謝世子千萬莫怪。」
趙雪瑩在後面聽著他們的話,眼中的白眼都要翻上了天,在王喻錦要動作前,先一步走了上去。
一把推開林尋,瞪著許屏道:「就你話多!」
後面的王喻錦也走了上來,朝謝瑾福身:「瑾哥哥。」
林尋望著趙雪瑩與王喻錦的姿態,意味不明的的笑了笑,轉頭對謝瑾道:「謝世子好福氣啊。」
話罷,頭便靠在了李彥榮肩上,小聲吟道:「嬌娘,你林爺我心疼。」
一聽這話,嬌娘立即焦急的上前,柔輕覆在他額上,擔憂道:「爺,你是不是病了。」
林尋一聽這話,立馬拽下他額上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還是嬌娘對我好!」
嬌娘羞的用手捶了一下林尋的胸膛:「林爺,你就知道欺負人家!」
林尋笑的意味深長的將頭湊了過去:「爺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嬌娘抬眼看了看眾人一臉明白的神情,羞的跺了跺腳:「爺~」
「好好好,不說了,我家嬌娘害羞了,」隨即又將頭湊到嬌娘耳邊,勾著聲道:「咱,夜裡說。」
嬌娘臉紅了個徹底,再也不敢抬頭,嬌羞的窩在林尋懷中。
在他們說話間,謝瑾的目光一直定定落在嬌娘臉上。
眾人看著謝瑾凝在嬌娘身上的目光,又同時將視線轉到臉色不好的王喻錦身上,紛紛嘆了口氣,心道,這林尋在幹嘛呀,人正主在呢,怎麼就把繁院的花魁給帶來了!
王喻錦緊緊擰著手中的帕子,臉色發白的望著這一幕。
王喻錦喉頭髮澀的開口:「瑾哥哥,我們先落座吧。」
許屏瞬間打著哈哈道:「是啊,是啊,都別站著了,快落座,快落座。」
謝瑾終於將視線從嬌娘身上收了回來,視線陰冷的瞥了眼林尋,隨後抬腳走向了座位。
謝瑾在座位上坐下,王喻錦跟在他身後,想要落座在他旁邊,還未等坐下,就與旁邊的人碰了個正著。
王喻錦與趙雪瑩尷尬的相望著,等了等,趙雪瑩先開了口:「你坐吧。」話罷,隨後走向了後面的位置。
林尋摟著嬌娘坐在了謝瑾對面,看了一眼對面的人後,低頭對嬌娘說了句什麼,嬌娘便嬌羞的湊到他旁邊,將紅唇印在了他的臉上。
許屏走到他旁邊,踢了踢他的小腿:「別笑的那麼風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繁院的頭牌呢!」
一聽這話,嬌娘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了難堪,林尋望了一眼懷中的溫香軟玉,冷了臉:「怎麼,許公子高貴不可攀,瞧不起我們這等人了!」
許屏可不想慣著林尋的臭脾氣,剛要開口懟回去,就被身後的人打斷了話語。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今天謝世子才是主場,快入座,快入座。」
李彥榮伸手拉著許屏將他扯到座位上坐著。
許屏沒好氣的甩了下衣袖:「遲早有人治他!」
李彥榮忙安撫道:「就是,就是。」
「彥榮。」林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李彥榮轉頭看了一眼,隨後對著許屏小聲道:「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好好說道說道他!真是太不像話了!」
李彥榮來到林尋旁邊,原先還憤慨的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叫我幹嘛?」
林尋望著對面的謝瑾,指了指酒杯:「倒酒。」隨後,又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那。」
李彥榮拿起酒壺倒了杯酒給他,然後在他旁邊落座。
林尋抬起酒杯朝謝瑾舉了舉,謝瑾看了他一會兒,也抬起酒杯回舉回去,隨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謝瑾目光繼續望向嬌娘,若有心人仔細看一下,便會看到謝瑾眼中泛著的冷意。
王喻錦鬆開手中緊緊擰著的帕子,看著謝瑾柔聲道:「瑾哥哥,你怎麼不吃東西。」
謝瑾沒理她的話,視線依舊在與林尋打情罵俏的嬌娘身上。
王喻錦見他忽視自己,難堪的收回了視線。
林尋笑著飲下嬌娘遞到嘴邊的酒,轉頭望著李彥榮遺憾道:「良辰、美景、佳人都有了,可偏偏少了點東西,你說,是少了什麼呢?」
李彥榮環視了周圍一圈,沒看出少了什麼呀,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問出了口:「少了什麼?」
林尋笑了笑沒回他,轉頭望著謝瑾道:「謝世子肯定知道少了什麼,是吧,謝世子。」
謝瑾黑眸凝著他,突然一笑:「自是知道,我與林尋許久未切磋,我想怕是少了這個吧。」
李彥榮肉肉的臉上笑容一滯,看了看一旁與女子嬉戲的林尋,心道,這要是真切磋上了,林尋還不得被謝瑾打死,畢竟人家可是生里死里練出來的真本事,林尋一個手無二兩肉的人,這麼打的過!
想到這,林彥榮拼命的朝林尋使眼神,可林尋仿佛看不懂一般,笑著應道:「好。」雖面上透著玩笑,但李彥榮還是從他眼神中看出了認真。
李彥榮急的拉住他:「你幹嘛?!」
連剛剛還在與林尋鬧彆扭的許屏也皺眉開了口:「別開玩笑!」
林尋笑著將他袖子上的手扯下:「助興而已,別擔心。」
謝瑾將腰間的劍解下來擺在桌上,隨後走向院落中間。
林尋站在他對面,看著他的動作,無所謂的笑了笑:「謝世子不必故意如此。」
謝瑾不說話,只冷眼看著他。
拳風迎面而來,謝瑾一把握住林尋的拳頭,用力朝前面一折。
咔嚓,清脆的骨頭聲響起,謝瑾不給林尋反應的時間,另一隻手握拳狠狠朝他臉上揮去。
抵著他迅速朝後退著,一拳接一拳的揮著,拳拳到肉。
很快,林尋嘴角便青了一片。
突然間,一聲驚呼自後方響起:「林爺!」
是嬌娘的聲音,林尋眼睛向她的方向看過去,在望到嬌娘的臉時,眼神微微一凝,左手一用力,被謝瑾折脫臼的手就從他手中掙脫了出來。
林尋一拳揮到謝瑾臉上,雖力道不大,但也讓謝瑾後退了幾分。
「去戰場幾年,就這點能耐?」林尋右手撫在脫臼的手上,笑看著謝瑾,「咔」一聲,將脫臼的手接了回去。
謝瑾抬手將嘴角的血跡拭去,黑眸緊緊盯著林尋。
兩人相互對視著,霎時,兩人的眼神同時一凜,疾速朝對方奔去。
林尋拳頭直直朝謝瑾頸項襲去,謝瑾偏頭躲過他的拳風,一拳揮在了對方的腹上。
謝瑾沒再給林尋機會,將其摔倒在地,膝蓋抵著他的腹部,拳頭一拳接一拳的落在他身上。
直到謝瑾的指節泛出絲絲血跡,他方才罷手。
謝瑾手臂狠狠抵在他的脖子上,俯身附在他耳邊:「別惹我!」
說完這句話,謝瑾便鬆開了對他的挾制。
林尋沒有任何動靜的躺在地上,直到就要在眾人以為他昏過去的時候,他笑出了聲:「謝瑾,你以前不是不在意的嗎!怎麼現在變的在意了?」
「怎麼,發現自己不愛王喻錦了,打算吃回頭草?」
「哦,不對,不算回頭草,頂多算是一個故人。」話罷,躺在地上偏頭望向謝瑾:「是吧,謝世子。」
謝瑾將佩劍系好在腰間,睨了林尋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王喻錦連忙起身,抬腳就要追上去。
林尋見狀,嗤了一聲:「有意思嗎?即使他現在愛的不是你,你也要上趕的湊上去。」
「王喻錦,有意思嗎?」林尋喃喃出聲,似在尋問王喻錦又似在尋問他自己一般。
王喻錦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後便跟了出去。
李彥榮小跑到林尋身邊將他扶起,皺眉看著他:「你們剛剛在說些什麼?」他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林尋低笑了一聲:「酒喝多了,說些瘋話罷了。」
李彥榮懷疑的看著他,心道,當真如此?那為什麼,剛才切磋時,雙方都在下狠手,就仿佛對對方有著難解的憤恨一般。
王喻錦緊追上謝瑾,來到他身側,微微嬌喘的側頭望他:「瑾哥哥,我」
謝瑾:「我先送你回府。」
王喻錦的話瞬間被他堵在了口中,半天她才點了點頭:「嗯。」
謝瑾將王喻錦送回府後,便邁著大步朝熟悉的道路走了去。
謝瑾熟練的翻過牆體,躍下牆後,兩步來到院中的房門口,推門而進。
屋內漆黑一片,謝瑾來到床邊,摸上一片冰冷的床榻,隨後,側身躺了上去。
直到天蒙蒙亮,謝瑾才下了床榻,推門而出,然後闔上門,沿著來時的路翻牆而出。
(本章完)
作者說:作者專欄-新文《貪毒》已開文。
《貪毒》文案:最初的周多魚是個和人說話都會臉紅上半天的姑娘,她溫順、良善。
可時過境遷,她已不復是當初那個溫善的姑娘,如今的她到處左右逢源、溜須拍馬,還勵志要將那群權貴哄得七葷八素、頭昏腦漲,哦,不對,是愜意順心。
她也知道,她這樣的人在那群世家子弟的眼裡,就是個可隨意拿來逗趣、上不了台面的。
周多魚盡心盡力的親近、討好所有人,但唯獨對謝怍避之不及,
不是她不願,而是不敢,
因為她不止深知此人的菩薩面貌、魔鬼心腸還知此人對她動了殺心。
為此,別說是跟他沾上半點關係,就是站的近了些,她都瘮得慌。
謝怍表面上對周多魚溫和有禮,實則打心底厭惡她粗鄙庸俗的舉止。
若硬要說愚昧無知的周多魚身上有什麼長處的話,那就是識趣,也只有識趣,識趣的遠離他與他保持距離,對此,謝怍還算滿意。
此去經年,窄巷相逢,謝怍雙眸沉靜的望著身子緊貼著牆而過的周多魚,緩緩斂目,嘴角彎了彎,眼裡卻沒什麼笑意,
是個識趣的好姑娘,知道對他退避三舍,
可,卻礙眼的緊。
愛恨嗔痴,為貪為欲,求而不得,故生妄念
小劇場:
周多魚虔誠的跪在佛前,眼前則是剛剛奉給菩薩滿滿一荷包、晃瞎人眼的金燦燦黃金。
她對佛像低眉淺頌:勞菩薩費神助信女屠盡惡鬼,事成之日,便是信女為菩薩重塑金身之時,嗯,純金。
拜完菩薩,她面不改色、不著痕跡的收起剛孝敬給菩薩的黃金,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哪有事還沒辦,就收錢的道理!
【特別說明】:文中「惡鬼」僅用於比喻,全文無奇幻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