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亭麗錯愕地望著那行字。由於太過震驚, 這回她安靜了足有十秒之久。
但很快,她就欣然點頭:「讓我好好想想,要不我請您去廣雅居, 它家的糟都是自己特製的,一道白糟醃青魚鮮得不得了,另外它家的鱔糊面和草頭圈子都比別家做得好吃。」
陸世澄示意她帶路。聞亭麗愈加高興,抬手指了指指街對面:「那館子在唐家巷的後面,不好找的, 我們先過馬路。」
說著便要在前領路,陸世澄卻攔住她。
【請幫我給鄺先生打個電話。】他把本子遞給她。
「哦對對。」聞亭麗轉回先前那個電話局,沒走幾步, 忽然回過頭笑看陸世澄, 「您是怕鄺先生擔心您吧,您對身邊人真好。」
陸世澄自管自望著路旁的洋梧桐樹,他對聞亭麗這種沒話找話的行徑已經習以為常了。
電話接通了。
「鄺先生,我是聞亭麗,陸先生要我跟您說一聲……我怎會跟他在一起?這、這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就在甘家巷附近, 對對,您不必著急找陸先生……」
給鄺志林打完電話,聞亭麗又給周嫂打了個電話。
接著兩人從甘家巷並肩走出來。
「吃完晚飯, 我再請您吃點甜品吧?這附近有家店鴿蛋圓子做得很不錯。」
說得正起勁, 陸世澄忽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原來她只顧著招待陸世澄,卻沒留意自己的腳下有塊大石頭,要不是陸世澄及時拉她一把, 這會兒多半已經崴腳了。
陸世澄嚴肅地把手插回自己的褲兜。
聞亭麗不好意思笑起來:「您真細心, 這地上坑坑窪窪的……我就不招呼您過馬路了, 陸先生自己走?」
陸世澄默了默,他是啞巴,又不是盲人。
「我不是怕我招待不周嘛。」她快步穿過馬路,又轉過身立在台階上笑眯眯等著他。
等到陸世澄過了這邊,聞亭麗將自己的小本子雙手遞給陸世澄。
「吃飯的時候陸先生覺得哪裡不好,把意見全寫在這上頭,我保證這頓飯讓您吃得滿意。」
陸世澄接過本子,聞亭麗抿嘴直笑。
這時,馬路上開過一輛汽車,車裡坐著孟麒光和小高。
小高想起昨晚的事,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孟先生,我們手裡還壓著曹幫主的兩船貨,原本昨晚當場就能幫聞小姐解圍,為何你要在寶心小姐面前要裝出無解的樣子,是想再等等嗎?」
「等?」孟麒光漫不經心翻著報紙,「人跟人之間的關係,無非是利益交換,把我有的給對方,再從對方身上換回我想要的,假如我身上沒有她想要的東西,即便我主動幫她一百遍,她也會只拿一句謝謝來打發我。」
小高似懂非懂。
孟麒光一哂:「這也不懂嗎,天大的恩情,換不來等價的交情,這是人人都有的劣根性,你跟我這麼久,何嘗見我孟麒光做過虧本買賣。昨晚她既然死也不向我開口,我又何必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在寶心面前做做樣子也就算了。放心,姓邱的忌憚著我這層關係,不敢真拿聞小姐怎麼樣的。」
小高待要再開腔,無意間一抬頭,就看見聞亭麗和一個年輕男子在盪馬路。
小高瞬間張大嘴,那竟是陸世澄!
因為隔得太遠,也聽不見兩個人在說什麼,只曉得那個聞小姐正跟陸世澄有說有笑。
「孟先生?!」他驚訝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原以為孟麒光會不高興,沒想到孟麒光只是興趣濃厚地望著那邊,注目良久,低笑道:「很好,目標明確,野心勃勃,比我還善於把握機會。」
說這話時,汽車剛好從兩人身後擦過,孟麒光目光炯炯看著聞亭麗的側影,眼看兩人朝巷子裡頭走,又轉過頭繼續向後盯著看,直到著兩人的身影消失,這才淡著臉收回視線。
***
聞亭麗所說的廣雅居離慈心醫院不遠,老闆是一對中年夫婦。
老闆娘待聞亭麗十分熱情,只是說話時老偷偷打量陸世澄。這年輕後生不光生得挺拔俊雅,衣著更是體面得不像話,這樣的人貿然走進路邊的小餐館,任誰都會多看幾眼。
陸世澄進店後只在一旁靜靜環顧四周,察覺老闆娘的目光,不但毫無惱意,反而禮貌地沖對方點點頭。
聞亭麗早就見識過陸世澄的涵養功夫,老闆娘卻鬧了大紅臉,忙堆起侷促的笑容,招呼兩人進了一間包廂。
兩人相對著坐下。
「喜歡吃這個嗎?」聞亭麗拿著菜譜請示陸世澄。
陸世澄點點頭。
聞亭麗卻笑道:「瞧我,哪有做東的一個勁問客人的。」
接下來好一陣沒吭聲。
陸世澄沒忍住抬眸一看,就見聞亭麗低頭皺眉研究菜譜,單看那認真的表情,比治學還要嚴謹,不一會,就見她抬起頭沖門外說:「老闆。」
一口氣點了七個菜,外加一份負責解膩的紅莧菜湯加糟,只是菜剛點到一半,陸世澄突然朝她招招手,聞亭麗臉驀然一紅:「您該不是要——」
【不,我不要。】
他在小本子上寫了一句話。
【你菜點的太多了。】
原來不是要淨手,聞亭麗鬆了口氣,但她隨即堅定地搖搖頭:「我是因為拿不準您的口味,所以才多點了幾樣招牌菜,陸先生每樣都嘗一嘗,碰到喜歡的就多吃一些,不怕吃不完的,我可以把剩菜打包帶回去。」
點完菜,聞亭麗當著陸世澄的面用帕子擦了擦桌面,然後把帕面反過來給他瞧。
「瞧,這家店小歸小,但乾淨得出奇。他們後廚我都去瞧過,也跟外頭一樣衛生。」
陸世澄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碗筷,聞亭麗搶先把東西整整齊齊放到他面前。
同時讓老闆娘多上一副碗筷,預備待會夾菜的時候用。
緊接著,她又親手給他倒了一盞茶。
「就是茶的味道差了點。陸先生先將就喝一口,我讓他們給您買幾瓶冰橘子水過來。」
【謝謝。】他正好渴了。
「不用謝!」聞亭麗開心地說,「天氣實在太熱,不喝點涼的簡直吃不下飯。」
她拜託店裡的夥計幫忙買冰汽水,之後便把兩隻胳膊交迭著放在桌面上對著陸世澄,僅僅安靜幾秒,又開始興致勃勃找話。
「我從小就住在這附近,家家飯館都吃過,再沒有比這一家味道更好的了,要是陸先生還是不滿意——」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不妨直接告訴我您喜歡什麼類型的飯店,下次有機會我再請您一次,剛才的事多虧有陸先生,再怎麼酬謝也是應當的。」
陸世澄狀似隨意拿過本子,在上面寫下一句話。
【假如方才我沒及時趕到,聞小姐可還有別的求助對象?】
聞亭麗頭皮一麻,他可真會切中要害。當然她不能對他說他前腳剛到,厲成英的人後腳也到了。
「那我就向朋友求助。我有幾個同學家里是很不怕白龍幫的,我因為實在不願意麻煩她們,才拿鄺先生的名片嚇唬姓邱的,但如果逼到沒辦法,我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我會給我那幾個同學打電話。」
陸世澄靜靜諦視著聞亭麗。
聞亭麗坦坦蕩蕩回視。
長長的睫毛一眨,她端起杯子輕輕抿了口,然後大約是覺得無聊,她就像欣賞名畫一般研究起手裡的茶杯來。
陸世澄則是像看名畫一般研究聞亭麗,她的表情和眼神看不出半點心虛,可是自打進了包廂,這是她第一次長達半分鐘沒有開口講話。
可惜夥計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橘子水來了。」
聞亭麗的表情立刻變得活泛起來。
「摸一下,是不是很涼?」她把一瓶橘子水推到他面前,「先解解渴,菜應該快好了。」
陸世澄假裝看不出她急於轉移話題,喝完一整瓶,仍有些口乾,聞亭麗主動把第二瓶推到他面前。
接著她開始擰自己的那一瓶,這次卻半天都沒擰開。
手中忽一空,陸世澄把她的汽水瓶拿過來幫她擰開。
「謝謝。」聞亭麗一臉誠摯地說,「陸先生,您真細心,又體貼。」
陸世澄把臉對著一旁,喝汽水。
菜終於上桌了。第一道菜是紅燒禿肺,陸世澄本以為會很膩,一嘗,竟異常清腴嫩滑。
「怎麼樣?」聞亭麗一眼不眨望著他。
陸世澄微微頷首,拿起備用筷子又夾起一塊。
聞亭麗笑出兩個酒窩。
第二道菜是扁尖腐衣,聞亭麗幫陸世澄盛湯的時候一句都未說,儼然對這道湯信心十足。
湯確實很美味,冬瓜和番茄都烹調得鮮嫩多汁,難得腐衣也沒有豆腥味。
不知不覺間,陸世澄把半碗湯都喝完了。
請客吃飯,最高興就是客人喜歡自己點的菜,聞亭麗作為東家,心裡滿足極了,接下來不再說話,只專心吃飯。
包廂終於安靜下來,而且安靜了好一陣。吃完飯,聞亭麗高興地讓夥計送些帕巾給兩個人淨手面,老闆娘笑呵呵拿過帳單:「一共是八塊半,聞小姐是熟客,那半塊大洋的零頭就免了。」
這價格不便宜,畢竟尋常人家一桌酒席也才十塊大洋(注),只怪方才菜點得實在太多,食材又極新鮮,聞亭麗心裡早有準備,忙說「好」,從書袋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藍布口袋,把所有錢倒出來一數,卻只有六塊大洋。
聞亭麗不敢置信地在書袋裡重新掏摸一遍,仍沒摸出半毛錢。
包廂里的氛圍頓時尷尬起來。
「等一等。」聞亭麗努力保持著鎮定,「一定是落在哪個角落裡了,我再找找。」
陸世澄倒是很懂得照顧別人的面子,一開始只是坐在那兒看著她找,看她越來越急,很自然地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取出皮夾子,預備幫她付帳。
聞亭麗忙制止他:「說好了我請客的。」
又對老闆娘說:「您千萬別讓這位先生結帳,稍等片刻,我馬上回來。」
她起身出了小包廂,陸世澄好奇之下,不禁也跟著望向門外,就見聞亭麗匆匆沿著走廊走了。
僅一分鐘她就返回了,並且手裡多了一張大票子,徑直遞給老闆娘,大大方方地說:「幫我找一找。」
這一找,就找回來一大堆銀元,但好歹順利結了帳,老闆娘又把剩菜仔細打包好交給聞亭麗。
兩人出來時,陸世澄特地朝剛才那條小走廊看去,過道盡頭居然是一間盥洗室,盥洗室裡頭自然不會藏著銀票,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兩人視線相觸的瞬間,空氣詭異地一默。
聞亭麗正為剛才的事不自在。她明明記得兜里還有十塊大洋,也不知何故少了四塊,結帳時才想起,前晚去花園坊的時候她從祥生車行叫過一輛計程車,今早出來時又給周嫂和小桃子留了些飯錢,這些花銷她本來心裡都有數的,被邱大鵬那老東西一鬧也就忘了。
幸而前幾天才把幾張大票子都縫進了貼身小衣,可以臨時去盥洗室脫衣裳取錢救急。
她生怕陸世澄多問,幸好,他很體貼地什麼也沒問,這讓她多少自在了些,心頭一松,她再次活躍起來。
「剛才說好了請您吃甜點的。」她開心地說,「那家店就在隔壁,它家的鴿蛋圓子特別解暑,才喝過熱湯,現在吃正合適。」
話雖這樣說,她也拿不定主意陸世澄會不會答應,誰知他竟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了看,聞亭麗一訝,忙在前面帶路,兩人走到那家甜品店門前,聞亭麗剛要進去,陸世澄卻停步看向街頭。
原來街上不知何時來了好幾輛洋車。
前頭那輛車下來一個人,正是鄺志林。
鄺志林徑直穿過馬路朝他們走來。
「鄺先生好。」聞亭麗主動向鄺志林問好。
鄺志林看看聞亭麗又看看陸世澄,他的眼底充滿疑慮,他的態度卻像往常一樣客氣:「聞小姐,你們這是——」
聞亭麗忙說:「我正要請陸先生吃鴿蛋圓子。」
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頭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該一併邀請鄺先生,都怪我太愚笨未曾反應過來,您來了正好,我要好好請您嘗嘗這家店的甜品。」
「聞小姐的美意,鄺某心領了。」鄺志林笑笑, 「可是眼下實在不湊巧,力新銀行的經理還等著見陸先生和鄺某呢。」
聞亭麗遺憾地點點頭,轉頭便要跟陸世澄告辭,才發現陸世澄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仿佛在認真等著她帶他去吃鴿蛋圓子。
聞亭麗又驚又喜:「天氣太熱,請陸先生跟鄺先生在門口等一等,我一個人進去買就好。」
不一會抱著幾個食盒出來,將其一併交給鄺志林:「夥計在食盒裡放了不少冰塊,但也不要放太久,最好馬上吃。」
接下來她沒再說什麼,陸世澄等了半天,沒在她四周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仿佛陡然失去了興趣似的,接過那食盒,向她點頭致謝,轉身上了車。
聞亭麗立在車旁送別:「再會。」
***
回到鄺志林的寓所,陸世澄對著茶几上的食盒,面露思索。
鄺志林問陸世澄:「吃飯的時候聞小姐都跟您說了什麼?」
就因為沒說什麼,陸世澄才覺得匪夷所思。
她既沒有借著吃飯的機會向他打聽任何事,也沒有趁機討回那張名片。甚至在剛才送甜品時,她也沒有想方設法為下一次見面製造機會。
不過這並沒有打消他心裡的疑慮,畢竟這位聞小姐最近出現在他面前的次數太多了些。其實早在那晚聞亭麗利用他的名義拍賣洋裝,他就對她起了疑心。
上一次他在黃金劇院設局對付陸克儉時她撞上槍口,事後他也覺得太過湊巧。
傍晚在看到那幫形跡可疑的老太太的那一剎,他對她的懷疑達到了頂點,那樣的練家子,絕非一般人能差遣得動的,他當即決定試她一把。
吃飯時,他有意無意給她了很多次動手或是開口的機會,但聞亭麗始終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他有點看不透她了。
鄺志林沒能等來陸世澄的回應,便知聞亭麗在飯桌上並未露出絲毫破綻,他忙從書房取出一份卷宗:「這些日子我已經把聞小姐的底子查清楚了,您先過目。」
陸世澄接過卷宗,鄺志林查起人來巨細靡遺,這次也不例外,從聞亭麗出生那年查起,到她前一陣是如何進務實念書,包括聞亭麗自己早已忘卻的一些經歷,都被寫進了眼前這份檔案。
「北平那邊也查過好幾輪了,但不論是聞小姐,還是她的父親聞德生,都未曾跟那邊有過交集。即便聞小姐真有問題,也不像是北平那位爺派來的。」
陸世澄有一陣沒反應,他很清楚他那位三叔的做派,陸克儉要用人,必然會先施展一些拉攏人心的手段,然而,聞亭麗的父親至今未出院,那個被她視作仇人的邱大鵬甚至混得越來越好了。從這兩點看,她又不大像陸克儉派來接近他的人。
「聞家的戶頭上最近也沒有可疑的進項,倒是聞小姐的母親——」鄺志林含蓄地說,「曾經在南京的紅粉花樓做過妓-女,但這也已經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聞德生和聞太太來上海之後,兩口子一直兢兢業業做些小買賣,據我們調查所知,喬太太私底下也查過聞家的底細,正是因為查到了聞小姐母親過去的這段經歷,所以堅決不同意聞小姐同自己的兒子在一起。」
喬家的所作所為,陸世澄也大致聽說了一點。
他露出頗不以為然的表情。
不過,喬家怎麼做與他無關,他只知道,鄺志林在查人方面從未出過差錯,如此看來,聞亭麗就是個背景再單純不過的小姑娘。
碰巧翻到了聞亭麗參加話劇大賽的那一頁,裡面夾著一張她榮獲冠軍的照片,陸世澄夾起照片凝視著相中人。幾次交道打下來,他知道聞亭麗頭腦很聰明,反應也快,假如她真是什麼人派來的,這一次沒動靜,不代表下一次不會露出馬腳。
還是得好好試她一次。
鄺志林笑道:「還有一種可能,聞小姐只是單純地想接近澄少爺,當初她跟喬公子認識的過程就有不少說道……澄少爺別那樣看我,我並非惡意中傷聞小姐的品行,但聞家遭逢巨變是事實,加上邱氏父子一直對她虎視眈眈,處在這種困境中,小姑娘急於想找個靠山也是情有可原的,難得澄少爺又跟她年歲相仿——」
陸世澄想起聞亭麗那個快翻爛的單詞本子,若有所思翻了翻她的檔案,很快從後面抽出兩張務實中學的成績單。
聞亭麗剛進務實時排在第三十六名,最近一次卻已經上升到了班上的第九名,才兩月,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可能進步這樣快的。
一個一心要依附男人的女子,豈會在功課上這樣用心?
因此,對於鄺志林的這番猜測,他內心並不認可。
想了幾秒,他指了指聞亭麗的檔案,想辦給她法製造一點「機會」。
鄺志林點點頭,倘若試出聞亭麗有問題,自然好處理,但——「如果查下來聞小姐沒什麼問題呢?」
陸世澄沉吟,那麼,她就是一位話多的年輕女士。
話多是錯麼?
顯然不是。倘若她再來找他,他只需遠離這位話多的小姑娘就行了。
鄺志林心裡有數了:「好的,我會盡把『動手的機會』透露給聞小姐。」
陸世澄點點頭,把筆插回口袋,乾脆利落結束了這個話題。
***
回到家,聞亭麗找出一本小人書讓小桃子坐在床上看,自己在燈下記帳。
她一回到慈心醫院就給厲成英打電話致謝,但是關於陸世澄,她未能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
畢竟今晚她從頭到尾沒有故意向陸世澄打聽過什麼。
鄧院長的事固然重要,陸世澄趕過來救了她也是事實,既要請他吃飯,自該真誠相待。
(本章完)
作者說:註:此處以銀元為單位。「那時節,上海的北方菜館會賓樓、大雅樓一席酒是六元。」「虹口有家廣東菜館會元樓,一席是十元,法大馬路有一家鴻運樓,全席是八元,用魚翅的話還要再加四元,因為他們的白汁排翅是馳譽上海的」——以上資料,一部分出自《銀元時代》,一部分出自《民國價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