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著海岸, 沙灘上除了她們兩人之外完全沒有任何人的蹤影。
這是一處私人的海域，在離這裡的不遠處有著其他過來遊玩的人，但從這裡看過去, 只能看見他們不斷奔跑歡笑著的小小身影。
細小的砂礫堆積在一起，光腳踩上去總有一種沙沙的觸感，不遠處有幾隻黑白相間的海鳥在她們來時的船上盤旋。
林期月遮得嚴嚴實實，半蹲在沙灘上挖著剛才還露出半個身體把她嚇了一跳的小螃蟹。
她的長髮少有的紮成了一個單馬尾，從側邊滑落在胸前, 然後聽見聲音，抬起頭看著從船上下來的女人。
首先看見的是一雙白皙纖細的雙腿，她穿著很符合海邊的淡藍色泳衣, 有細碎的光點綴在她的周身, 被荷葉邊遮擋住的肩膀和大腿根部若隱若現。
當她的雙腳踩在沙灘上，甚至有一種她是乘著海浪一同出現在此處的感覺。
林期月穿著黑色的防曬衣，半跪在地上，身上沾著沙粒，手上按著一個土黃色髒兮兮的螃蟹。
姜歲將被風吹散的碎發挽在耳後, 半蹲下來將差點跑掉的螃蟹抓了起來說道：「這種螃蟹不是很好吃，據說吃起來有一種海腥味。」
「那就把它放掉吧。」林期月看著張牙舞爪的螃蟹和她的雙瞳，努力將自己的視線定格在她的臉上。
姜歲沒有發現她這點奇怪的狀態, 而是打量著她的全身上下, 猶豫又擔心地問道：「你不熱麼？船上的那些衣服你都不喜歡？」
林期月將從姜歲出現開始就冒出細汗的手背在身後, 躲在防曬衣下的臉有些脹紅，還好這件衣服有著可以豎起來的衣領，剛好可以擋住她有些彆扭的臉色。
「也不是不喜歡……」她暫時不敢看姜歲露出大片肌膚的身體, 而是看向不遠處有著很多人影的另一處海灘。
明明之前也看過很多次, 甚至這段時間她們倆一直睡在一起, 也不是沒看見過這麼……
確實沒看過。
林期月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之前她們除了親吻之外就沒有做過更加親密的事情了，就算睡在一起，她們倆也都穿的嚴嚴實實，非常規矩地自己睡自己的。
所以，冷不丁看見穿著泳裝完全將自己展示在她面前的姜歲時，她也會覺得有些窘迫的意味。
「只是，我可能是剛從大雪紛飛的城市過來，有些不太習慣……」
她的目光依舊看向那邊歡鬧的沙灘，完全不敢和姜歲琥珀色的雙瞳對視。
姜歲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有些若有所思。
「這裡只有我們倆確實有些無聊，不如我們乘船去那邊看看？」她詢問道：「我聽說那邊晚上有個篝火晚會，我們現在去的話，剛好可以先——」
「不行！」林期月回過頭認真說道。
然後看著姜歲疑惑的臉，她又有些難以啟齒，她一點也不想讓這麼美好的姜歲出現在其他人的面前，「我的意思是說，我就想和你兩個人在這裡看海，不想讓其他人來打擾。」
姜歲自然是林期月說什麼就是什麼。但她看著林期月頭上冒出的汗水，真的很怕她中暑，於是耐心哄道：「現在天氣這麼熱，不如我們先回船上休息一會兒？等晚上再過來？」
林期月抿住嘴沒有說話。
海風帶著鹹濕的暖意吹拂在她的臉上，海面波光粼粼，各色的船隻隨著波濤而晃動，旗幟被風吹起，這裡很安靜，所以能夠聽見海水潮漲潮落。
其實她在那天看見有人在海上求婚的時候，腦海中湧現出的第一個想法是——
「……如果那是我們就好了。」她抓緊自己的衣領。
姜歲有些擔憂地用微涼的手摸向了她的臉頰，「期月，我們先回船上讓醫生看看，不應該讓你先在海灘上呆這麼久的。」
她想要伸手拉住林期月的手，卻只感受到她突然抬手用力的抓緊了自己的手腕。
「不用，穿著確實很熱。」林期月搖搖頭，鬆開手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她穿著與防曬衣同色的黑色泳衣，帶著一種絲綢的觸感，明明是很普通的版型，但穿在她身上卻哪裡都很合適。
泳衣的下擺是裙裝的樣式，剛好遮住了大腿根部，露出被捂得雪白的肌膚，她將外套隨意放在沙灘上，迎著陽光和微風笑了起來，「剛才只是有些不習慣，我剛才發現了一個地方，走吧？」
海水帶著白色的泡沫湧上沙灘，留下了一些從海中送來的小玩意兒。
姜歲幫她提著一點都不符合她氣質的淡黃色的小桶，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不時蹲下身，按照林期月的要求撿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海螺和貝殼。
這片海岸只有她們兩人的存在，就連最近的公共海域也和她們隔著一片天空的距離，天空中的碧藍色和海天相接連成一線。
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就好了。姜歲想，這樣就不需要擔心她會被其他更有趣的東西吸引，將她拋在這片海中。
她朝前快走幾步，海水嘩啦作響，朝正在挖什麼的林期月彎腰說道：「船上已經準備好了午餐，我們先去吃完飯再來吧？」
已經長長了一點的黑髮順著肩膀滑下，剛好露出瘦削的肩頭，不斷晃動著的水面倒映著她們兩人的影子和頭頂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
林期月聞言抬起雙手，水珠隨著她的動作從她的指縫間滑落，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鎏金色的亮光，然後匆忙從手肘滴滴答答落下，打碎了原本平靜的畫面。
她小心地張開雙手，手心中躺著一個米白色和淡藍色交接的海螺，她纖長的睫毛微微彎起，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種雀躍的意味，「姜歲，你看！」
姜歲背對著陽光，看著在她的人生中一直存在的身影，不管是當初只在她眼中存在的狀態，還是現在將自己認為的寶物給她看的模樣，都是完完整整的符合她喜愛的樣子。
她垂下睫毛，終於看向林期月手中，在這片海域並不特別的海中生物，低聲說道：「好看。」
或許她說的是這顆海螺，也或許說的是其他的東西。
夜幕低垂，天上的繁星沉沉墜下，剛好墜落在海平面上，夜風比白日少了一份燥熱，迎面吹拂過來時帶來些清涼的氣息。
林期月拿著一杯橙汁，倚靠在欄杆上看著遠處燃燒著的火光，歡鬧的聲音在這隻有海浪拍打的地方傳得很遠。
「真的不過去看看麼？」姜歲將一件外套搭在她的身上，隨著她的視線看向海灘邊的人群。
林期月抓住差點被風吹走的衣領，偏頭望了過去，姜歲將一側的頭髮織成辮子挽在腦後，露出自己白皙的側臉，「看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
風將她們的衣角吹得嘩啦作響，遠處的火光也扭曲了自己的形狀。
林期月看著姜歲這一副只要她說好就馬上就會啟程的模樣，覺得應該再和她好好談談。
她一口將被子中的橙汁飲盡，被酸得皺了皺眉頭，反身坐在躺椅上，拍了拍自己的一側，「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姜歲雖然不知道要談些什麼，但還是很乖地走了過去。
林期月組織了一下語言，看著她的雙眼認真說道：「姜歲，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你不喜歡的事，你會怎麼做？」
姜歲微垂下自己的睫毛，看著手心輕輕說道：「可是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喜歡。」
她沒有抬起頭，所以也沒有看到林期月又被撩到的模樣。
「我要說的不是這些……」林期月有些結結巴巴，她沒想到姜歲突然說出的一句話會讓她心跳加速，而且她也能夠確認，姜歲說出這位話的初衷是真心的。
她突然站起，在姜歲有些茫然的視線中單手用力將她拉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們過去看吧。」
「不是因為我想去，而是因為你。」林期月示意駕駛室開船後看著前方，「你從來就沒有參加過這些活動對吧？」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她的眼中燃燒著遠處的火光，灼灼生輝，「還有很多你從來沒見過的其它的人。」她轉過頭來，眼睛中仿佛還帶著那處火光，認真說道：「我想讓你知道。」
遊艇開始起航，破開黑色的海平面，朝著另一處海岸前進，但船上的人好像還沉浸在另一處夢境之中。
姜歲看著她的臉，她隨風飄動的黑髮，她在說出自認為感人的話之後會抿起的嘴角。
以及，現在還看著她的，還殘留著她的模樣的雙眸。
姜歲帶著一股疼惜的意味，輕輕地吻上了她的眼角，「好，我和你一起去看。」
她被親吻的地方浮上一抹淡淡的粉色，姜歲正想再進一步，卻被逐漸接近的歡呼聲打斷。
頭頂的煙花猛然炸響，照亮了這片海。
林期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張開嘴說著什麼，卻被大片大片的煙花所阻止。
姜歲忍不住湊近她耳邊問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林期月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看著這對於人類而言稍縱即逝的美麗火花。
『如果可以的話，下一次其實可以親其他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