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的空氣一時之間十分安靜, 明明無法被他人看見的系統已經因為心虛而躲在她的背後。
海風從未關緊的縫隙中鑽進屋內,卻完全無法打破這互相對視著的僵局。
她聽見了嗎?剛才說了一些什麼話來著?
林期月就這樣看著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很快, 姜歲走了下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面露擔憂,「怎麼出這麼多汗?是昨天晚上吹風太久著涼了?」
林期月暗自鬆了一口氣,終於恢復了原樣, 她伸手將系統放進口袋解釋道:「沒有,我早上被鳥叫聲吵醒,想下樓找點麵包餵一下。」
「等我打個電話, 讓人送點過來。」姜歲垂下眼眸, 轉身回了房間。
林期月等聽見門關閉之後這才將系統拿了出來,「最後一句。」
她壓低聲音,語氣鄭重:「現在是我要救她。所以不要再說些這種喪氣話了。」
「而且我很快就要成功了。」
或許離成功還有一段距離。
她鬆開手,系統重新蹲回了她的肩膀上,也許是感受到了她的決心, 它沒有再說些要送她回家之類的這種話。
但它還是忍不住說道:【期月,可是人類的大腦是經受不了這麼多記憶的磨損的。我原本以為你們都是人,所以可以很快就解決掉, 但現在看來, 也許這件事根本沒有這麼簡單。】
【而且再多來幾次, 你的記憶就會混亂,到時候……】它蹭了蹭她的臉頰,【我把你當朋友才這麼說的, 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林期月卻沒理會它的關心, 而是抓住機會問道:「你怎麼知道那不好受?」
明明是一個光禿禿沒有任何五官的球體, 但它的語氣卻沮喪極了,【我醒過來之後看到的前輩,她也有一個愛人,為了能夠讓其從命運的絲線中掙脫,她一直努力了很久……】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是想幫忙的。】
「所以之前你說一直觀測著這個世界,就是因為現在的這種情況,和你前輩的差不多?」林期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地板上的暗色花紋問道。
這一次的系統沉默了許久,【……不全是。我在那裡睜開眼翻看到的第一個故事就發生在這個世界,這裡對我而言是不同的。】
林期月點點頭,又問道:「真的不能讓我和你口中的前輩見一面嗎?」
【除非你變得和我們一樣,否則不太可能。】
林期月揚起頭,看著客廳最中央垂掛下來的水晶燈,伴隨著海風搖搖晃晃。
系統很明顯還有許多事情瞞著她,但它看起來又確實沒有惡意。
所以,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讓這個節點又再次陷入了這種困境呢?
姜歲看起來,明明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期月……期月?」
林期月回過神來,發現姜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好衣服出現在她的面前關心地看著她。
「我想了想,讓那些人暫時先不要過來了。」她動手整理了一下林期月歪掉的衣領,笑著說道:「你說的對,既然是旅遊,總得去那些旅行圖冊上的地方看看。」
她抓住林期月的手腕,將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衣服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快去換,我在樓下等你。」
林期月被她急匆匆地推上了樓。
等客廳內只剩下姜歲一個人,她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抬眼環視四周,突然開口道:「這裡,有人在嗎?」
只有海風吹拂窗簾,沒有人給予她任何回應。
【你們親熱的時候需要我迴避嗎?】系統突然開口問道。
林期月摸著衣服思索的表情一頓,然後抬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換衣服了,你現在就可以迴避了。」
系統被從窗戶扔了出去。
林期月換好衣服走下樓,姜歲像是之前她坐在那一樣,用她的姿勢抬頭看著水晶燈。
聽見動靜之後她坐直身體,笑著望了過去,「我就知道,這件衣服最適合你。」
林期月低頭看了一眼,她完全沒在意自己穿著一件什麼服裝,只要穿著舒服就可以了。
但當姜歲用這種單純的欣賞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她還是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黑色的長褲走動間還帶著淡淡的暗色花紋,她走到姜歲跟前,偏過頭問道:「現在我們去哪?」
她們醒來的時機已經很晚了,又在這裡浪費了很多時間,諾拉城現在是夏天,所以此時刺目的陽光正在炙烤著大地。
隔著窗戶看過去,連外界枝葉寬大的樹木都產生了扭曲的陰影。
姜歲神秘地笑了一下,牽過她的手帶她坐上了停在別墅門口的車輛。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兩邊的棕櫚樹不斷後退,很快面前就出現了昨晚她們停留在那裡的海灘,沙灘上的篝火已經熄滅,只留下了黑色的痕跡。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前方是一片被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寬大樹葉包裹著的粉白色建築。
圓形的穹頂,雕刻成各種形狀的雕像,最中央的噴泉揮灑著透明的水滴。
許多行人在這裡來來去去,有些小孩子還調皮地坐在噴泉旁邊撈著什麼。
到這裡開始,就不允許車輛進入了。
兩人並排走在鋪有圓潤石子的路上,薄薄的水霧飄散在她們身上,剛才下車時產生的燥熱一瞬間消散。
林期月順著水霧飄過來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位高舉著水壺的女性雕像,隨著嘩啦啦的水聲,清涼的霧氣就從那邊飄散而來。
「難怪這裡中午這麼熱還有這麼多人。」從茂密的樹枝中直射而下的陽光來到了這裡,也化為了暖和卻不灼人的溫度。
姜歲指著小路的前方說道:「我想帶你來的地方就是那裡。」
「這裡從幾百年前就流傳著一個故事,一對情侶如果能在許願池前許下願望,那麼無論分離多久,她們依舊還會再見。」
林期月原本想說,她們這一次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分離的樣子,但在對上姜歲認真的雙眸後,她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答應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許願。」
用於許願的銀幣居然還需要單獨購買,那這樣一來清理這裡的人將銀幣撈起,不就可以重複利用嗎?
林期月看著那個頭髮捲曲的老闆嘴角咧開的笑容,忍不住這樣想著,但看著倆倆一對的情侶都毫不猶豫地選擇給錢,她也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許願的途中,她忍不住微睜開眼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
姜歲閉著眼,雙手合十。卷翹纖長的睫毛在臉頰處垂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噴泉濺射而出的水花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閃爍,站在廣場中央帶著牛仔帽的男人抱著一把吉他,用沙啞的聲音演奏著從未聽過的歌曲。
周圍不時有人來來去去,林期月隔著水花看著對面一臉甜蜜的情侶將手中的銀幣扔進許願池中。
叮咚——
是有人敲響了立在圓形建築前的編鐘。
清脆的聲音將她的神智喚醒,姜歲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用淺淡的琥珀色雙眼望了過來,「期月,你不許願嗎?」
水聲譁然,清涼的水霧在她們周圍消散,周圍的歡笑聲此起彼伏,風吹動道路兩旁的樹木,林期月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姜歲,你許了一個什麼樣的願望?」
有小孩拿著泡泡機隨手揮動,一些彩色的泡泡在半空中就消散,但有更多卻隨著風飛舞著。
姜歲低下頭,看著池底屬於自己的那枚銀幣,說道:「那當然是……」她的語調輕若無聞,在這種歡鬧的場景中完全無法聽清。
林期月側耳過去,但姜歲卻突然抬起頭,當著許多人的面,在她的嘴角印上一個親吻。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睫毛眨動時麻癢的觸感,以及許願池中的水濺到她身上的涼意。
林期月總覺得這一幕很眼熟,就像是在不久前有人也是如此溫柔親吻過她的嘴角,然後整個世界就——
她鬆開手,銀幣掉到了地上,滾落至不知名的角落。
然後忍不住開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或許正如系統所說,不斷跨越時間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再加上今天早上所說的話,即使她說自己這次一定會成功,但是內心深處其實還記著那突如其來的世界坍塌。
姜歲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感受著她顫抖的身軀,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詢問,只是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
在這種許願的地方,摟摟抱抱的情侶有很多,所以她們倆抱在一起並不會引起什麼太大的關注,最多是旁人擦肩而過時會對她們美麗的容貌所產生的一種讚嘆。
很快,林期月就緩和了過來,她聞著姜歲身上和她相同的沐浴露的香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沒事,只是剛才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
她蹲下身,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枚掉到地上的銀幣。
姜歲貼心地什麼都沒問,只是說道:「期月,別找了,我們重新選一枚就好。」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這些其實只是一種用來當做安慰劑的東西,就算許願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林期月抬起頭,看著她。
雖然她是這麼說,但她的雙眼卻並不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