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霓虹管的燈光迷離又絢爛,雜糅在一起,變成一種五光十色的薄霧,輕飄飄散落下來,混進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
巨大音響的共振和鼓點完美融合,衝進鼓膜,一下又一下湧入全身,激盪起一種異樣的迷幻感。
過於貼合,容易給人一種心臟也伴隨著鼓點怦怦直跳的錯覺。
薄霧中傳來隱隱的說話聲,距離很近,但因為話里的內容變得難以理解。
蘇冶「咯擦」一聲放下手裡的酒杯。
他稍微晃了晃輕微暈眩的頭,才衝破了那層薄霧,全神貫注地逐字逐句把那些聲音收入腦中。
「願賭服輸啊,快去!」有人推搡了一下薄霧裡的人。
「行了,別鬧了。」那個人拍開身後的手,也破開迷離的薄霧走到蘇冶近前。
蘇冶抬頭,略顯冷淡的臉上一雙狐狸眼恰到好處地微微彎起,擺出最熟練的溫柔又友善的微笑看向他。
面前的人蹲了下來。
那張在光線里顯得模糊不清的臉驀然清晰,俊美的臉上有一點張揚的邪氣,帶了些多半是酒精帶來的微紅,嘴巴一張一合。
薄霧全部散去了,面前的場景變得一清二楚,細緻到這個人優越的容貌,帶著笑意的雙眼,耳骨上的耳釘,全部落進蘇冶的雙眼。
他微微偏著頭,眼神微晃地看向蘇冶。
「哥哥,我喜歡你。」
身後傳來鼓掌和起鬨聲,蘇冶歪了歪頭,稍顯瀲灩的狐狸眼又睜大了些,一聲沒出,無言地傳達著發自真心的困惑。
「你說什麼?」
俊美得有些恣意的臉貼近了,聲音也低了些,像耳語一般竊竊私語。
「我說,蘇冶,我喜歡你,可以和我談戀愛嗎?」
蘇冶的表情終於動了動。
他垂下眼,細長的睫毛掩住映入眼中的霓虹燈光,微薄的雙唇輕飄飄吐出聲音。
「好啊。」
說完這句,他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帶著仿佛要融化開來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衝進鼻腔的空氣冷而寒冽,像大理石磚上的寒霜。
他又深呼吸了一下,冷絲絲的寒氣再度湧入呼吸道中。
夢境散去
蘇冶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
「.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
他坐直了些,望向身旁打開一半的圓窗。黑夜中跑道上的指示燈一閃一閃,拉成虛幻的光帶。
蘇冶默默無聲地看了會兒,從圓窗上的反光中看到右邊座位上的小女孩正在盯著他。
暈眩的大腦漸漸清醒。
他回頭,小女孩看了看他脖頸上厚厚的藍色羊毛圍巾,視線又飄到裹在圍巾里的純白口罩,再飄回蘇冶僅露出半張的臉,圍在圍巾里垂落至胸前的淺亞麻色長髮。
小女孩的視線有點困惑,反覆思考著。
哇!原來戴了口罩,外面還可以再戴層圍巾。
蘇冶眨了眨眼,嘗試用雙眼表達出笑意,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
他的眼睛就已經足夠漂亮,介於桃花眼和瑞鳳眼之間,有點狹長。以前的隊友都戲稱這是雙狐狸眼,能禍國殃民的那種。
更絕妙的是已經足夠美麗的雙眼上,左眉眉尾處有一顆硃砂痣,給這份柔瀲的面容又增添了一筆獨一無二的辨識度。
小女孩觸及那雙眼裡的笑意後看呆了一瞬,圓眼睜大,也不再糾結蘇冶全副武裝的下半張臉,轉眼看向蘇冶抱在胸前的雙肩包。
雙肩包一側的拉鏈劃開了一些,不過主人顯然沒有發現這點,裡面的登機牌露出半張。
「蘇,治。」
正在學習期的幼童顯然都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積極的求知慾,一個字一個字嘗試地讀出了登機牌上的姓名。
蘇冶微微一愣,跟著小女孩的視線看到自己沒拉緊的雙肩包。
他在羊毛圍巾和口罩後面尷尬地笑了笑,把登機牌收了回去。
邊收邊小聲道:「是蘇冶,三聲ye,只有兩點水,不是蘇治哦。」
小女孩哦了一聲,點點頭,最右邊座位上的女人拉了拉小女孩的手,伸頭和蘇冶說了聲不好意思,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雙漂亮的眼睛。
蘇冶搖搖頭。
踏在機場的硬邦邦的大理石地板後,冷空氣一下子變強烈了很多。
這個時間接機的人很多,即使蘇冶再小心翼翼,還是被行色匆匆夾著接機牌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哥你在貴賓室等一下,別出來走,我馬上——哎喲,不好意思!」
是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似乎有急事,慌慌張張一句抱歉,蘇冶擺手,男人感激地點點頭離開。
蘇冶背著雙肩包,拉著行李箱,站在接機口遠一些的位置,默默地想他之前的感覺果然沒錯,這空氣果然就是大理石上的寒霜。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在團時期的事了。
這個冷空氣就像是觸發記憶的鑰匙。
蘇冶把圍巾往上拉了拉,寒冽的空氣頓時被隔絕在外。
「小蘇!」
這是提早就商量好的叫法,免得直接喊蘇冶的名字惹出什麼麻煩,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過蘇冶覺得其實沒什麼必要。
他抬眼,看見一個舉著接機牌,穿著一身幹練西裝的短髮女性踩著高跟鞋大步走過來。
「嵐姐。」蘇冶露出回國之後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蘇嵐是他母親的妹妹,正在經營一家剛起步的經紀公司,按世俗稱謂應該稱呼為「小姨」。
但蘇嵐生性利落灑脫,總覺得被稱呼成小姨自帶一種年齡感,強行要求蘇冶直接叫她姐,兩兩折中就變成了「嵐姐」。
蘇嵐先是拍了拍蘇冶的肩膀,順勢捏了一下,眉頭頓時擰起來,「五年瘦了這麼多。」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視線游移在蘇冶略顯蒼白的上半張臉,被冷空氣凍得微微發紅的眉尾,還有袖口裡那截露出的手腕,凸出的尺骨顯得蘇冶整個人有些過分纖細。
蘇冶的雙眼彎起來,「外面的飯菜沒有國內的好吃。」
蘇嵐還是不太滿意,又看了看蘇冶被羊毛圍巾圍起來的長髮。
從背後看,本該垂下來的頭髮被圍巾勒住,在脖頸處鼓鼓囊囊成一個很可愛的弧度,但也顯得人更加清瘦。
她嘆了口氣,「我不是說讓你帶個帽子,國內現在正好是最冷的時候,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蘇冶拽了拽圍巾,幾乎包裹住他半張臉,「沒事,圍巾很厚的。」
蘇嵐無語地看了眼厚厚的圍巾下的那層口罩,勉強點了點頭,「下次要記得帶帽子,機場本來人就多,萬一被認出來就不好了。」
她這漂亮外甥穿了一身淺,圍巾倒是一抹明亮沉靜的藍,其實有些扎眼。
蘇冶忽然想起來,他剛才還在飛機上很認真地告訴旁邊的小朋友他叫蘇冶,不是蘇治,不由得有些心虛。
「不會吧。」他笑了笑,把雙肩包拉到胸前,拽出一個毛線帽子又帶在頭上,頭頂的毛線球微晃,周圍路過的人頻頻看了好幾眼。
「我現在早就過氣啦。」
「別說喪氣話。」蘇嵐輕輕拍了他一下子,看見蘇冶僅露在外的一雙眼睛並沒有什麼灰心的眼神,這才鬆了口氣。
「你媽媽呢,她身體還好嗎?」蘇嵐拉過蘇冶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向出口走去,同時回頭注意著蘇冶不要被認出來。
「還好,她過得很開心。」
蘇嵐聽見這句話,懸著的心踏實了不少,按下車鑰匙後把蘇冶輕飄飄的行李箱丟在後備箱裡。
「和星立的合同期限在上個月就結束了,你可以重新開始活動了。」
關上後備箱,蘇嵐沒有等到蘇冶的回話,一抬頭看見蘇冶正眺望著對面公路上巨大的GG牌。
從接機口望出去,這塊GG牌在視線的最中心處,所有經過這裡的旅客都會抬頭多看一眼。
如此不俗的關注度,註定了能登在這塊GG牌上的面孔一定非同凡響。
GG牌上是一個青年的半側臉,鼻樑挺拔,面部線條優越而流暢,僅僅一個側臉就能看出其俊美張揚。
純白的背景色,沒有一絲雜質。在三分構圖的右邊,俊美青年的頭微微低垂,仿佛在看著身前的什麼東西。
垂下的視線沒有看向鏡頭,自帶了一種疏離的陰鬱感,但隱在海藻般微卷的黑髮後,反而變得冷峻沉寂。
是現在非常受歡迎的一種風格,但很難說到底是這風格受歡迎,還是因為GG牌上擁有這股獨特風格的人,才被如此熱烈追捧。
冷空氣仿佛是分層次的,走出機場後站在外面的這一刻,寒冽達到了頂峰。
細雪划過蘇冶臉龐,他隨意伸手拂了一下。
闊別五年的雪。
蘇嵐剛踏實一點的心又懸起來了,不自覺看向站在副駕駛門外眺望著GG牌的蘇冶。
蘇冶本來就裹得只剩一雙漂亮眼睛,她這個角度很難看到此刻蘇冶臉上的表情是什麼,只能看見蘇冶斜背著雙肩包,一隻手搭在副駕駛門把手上,但視線明顯集中在GG牌上。
她用最輕柔的語氣開口。
「那你呢,小冶,你過得還好嗎?」
這句話問出口,站在副駕駛門外的人卻沒有出聲。蘇嵐心裡感覺越來越不妙,幾乎想再輕輕嘆一口氣。
「啊嚏!」
一聲噴嚏聲打斷了蘇嵐已經在口邊的嘆息,她看見蘇冶轉過頭來,一隻蒼白的手扯下厚厚的羊毛圍巾和口罩,揉了揉發紅的鼻子,眼睛因為生理淚水顯得更加瀲灩,眼角微微發紅。
蘇冶的眼神看起來很是茫然。
「嵐姐你說什啊嚏!」
蘇冶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無奈地擺擺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拉開副駕駛車門先坐了進去。
蘇嵐在外面站了三秒,對蘇冶的情緒放下心的同時,又對感時傷懷的自己感到非常無語。
原來是在醞釀打噴嚏。
她最後看了一眼GG牌上那個令無數人魂牽夢縈的面孔。
GG牌右下角小小地印著一個簽名,剛好能讓人看清楚的程度。
席璵。
蘇嵐繞到駕駛位上車。
蘇嵐坐進來的那一刻,開著暖氣的車內忽地又衝進一小股冷空氣,完美撲在把毛線帽羊毛圍巾和口罩全部取下來的蘇冶臉上。
他眨巴了下眼睛,坐在車裡也能從駕駛座的窗戶看到外面的GG牌,不過現在已經被蘇嵐的身影擋住。
「怎麼這麼快就把圍巾摘了,剛才不是還打噴嚏了嗎。」蘇嵐看了他一眼,佯怒地戳了戳蘇冶左眉尾處的那顆硃砂痣。
蘇冶笑著躲了躲小姨的手,熟練地摸出個發圈,把長發捆成馬尾,漂亮的雙眼依舊笑眯眯的。
那塊GG牌上,五年前也有蘇冶的身影,不過現在時過境遷,和以前不一樣了。
好在總歸還有一張臉留在了上面。
「還好,我沒關係的。」
他小聲地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蘇嵐。
我回來了。
蘇冶在心中安靜落下一句,仿佛為這五年作出一個無聲的交代。
發動機的引擎聲響起,蘇冶在蘇嵐催促前就再度拿起羊毛圍巾,攏住了自己的脖頸。
(本章完)
作者說:蘇嵐:希望我大侄子別——
蘇冶:阿嚏!
蘇嵐:.難過。(微笑)
開文啦!開文大吉!(我好迷信)
一個破鏡重圓的故事,每晚18:00更新+3+——
新文《春光醉軟》已經開啦!還有同系列完結文!來我專欄你懂的[玫瑰]——
91年,海城的印家巷來了一個唱崑曲兒的,每逢禮拜日都在廠里唱一晚,權當居民娛樂調劑。
那唱崑曲兒的閨門旦扮相,如花似玉,眉目傳情,咿咿呀呀,糯聲軟語,一下子就唱進了為了顯擺推著新自行車路過的大少爺司韶光的心裡。
一眼萬年,一見鍾情,一往而深。
司韶光好半天才回神,向旁邊的大姨打聽來了這位旦角兒的名字。
劉念,留念,留戀。
隔天,司韶光就弄了一身板正的深色西裝,故意在二棟前面晃悠。
一樓里,劉念正坐在小馬紮上,邊哼曲兒邊磨中藥,一眼瞅見路過的司韶光,衣領筆挺,五官俊美。
他慢吞吞收起小石磨,翻了個白眼,「孔雀。」
司韶光在外面聽到了,皮笑肉不笑地回敬,「小樣。」
他心想,等我追到你姐後治死你。
幾次下來,司韶光沒見到那位旦角兒,倒先跟裡面那位和人家長得八分相似,眉清目秀的小伙兒鬧了個兩看相厭。
小伙兒嫌他臭顯擺,專愛嘚瑟,看著扎眼。
他嫌小伙兒也唱戲,東施效顰,聽著吵人。
人沒追到,倒先和人家弟弟處成了冤家。
司韶光一急,出了個昏招,等禮拜日開場前抱著一束鮮花,直接偷溜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他沒找到那位閨門旦,倒看到老愛磨中藥的那小伙兒站在鏡前,水袖滑落到胳膊肘,一條小臂白的膩人,正對著鏡子貼發片,在鏡中瞪他。
眼角眉梢,喜怒哀嗔,儘是風情,「你吵死了。」
司韶光又晃神了,「……劉念在嗎?」
那位如花似玉的旦角兒轉過頭,指尖捻走含在嘴裡的束帶,繫緊了盈盈一圈窄腰。
「找我幹嘛?我就是劉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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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HE,年下
毒舌嘴硬美貌戲子受x自戀臭屁戀愛腦少爺攻
2024.1.16 至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