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個……小韓老闆, 我想買下這兩塊魚塘，您可以開個價。」楚葉禮貌回應，手裡還捧著果盤。
「嘖, 」韓昭皺眉，語氣沒什麼情感開口，「別叫韓老闆，叫韓哥就行。」
「好的，韓哥。」楚葉從善如流。
她喊了一聲後, 韓昭不輕不重地嗯一聲，隨後轉頭看著魚塘，空氣一時陷入寂靜。
楚葉餘光打量過去, 從側面看, 韓昭五官相當立體，透過眼鏡腿，濃墨般的睫毛遮住一半眼睛，他仿佛深陷某種回憶中，周身也不見剛才的壓迫感。
她轉頭, 又看向不遠處的李伯，李伯一直關注這邊，看見她後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楚葉默默扭頭, 看向韓昭, 他的回憶似乎進行到了不愉快的地方, 此時眉頭緊皺，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寒冷了幾分。
楚葉默默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從果盤中挑選一個巧克力, 剝開外面金色的塑料包裝, 一陣窸窣聲後, 她將巧克力放進嘴裡。
瞬間，濃郁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隨之而來是奶味的甜。
「好吃嗎？」韓昭冷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的目光依然落在魚塘，口中的話卻是問向她。
「好吃。」楚葉老實點頭，不明白這人怎麼問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一塊錢一個。」說完，韓昭目不斜視，手卻無情地伸到跟前，意思很明顯。
給錢。
楚葉:……
雖然我知道巧克力貴，但也絕不是這種金子般的價格！
她據理力爭，「你少坑我，巧克力沒有這麼貴的！」
「昂，」韓昭鼻腔應了聲，「這是我從香港帶回來的，貨少不好買，再加上我一路的辛苦費，車費，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
說完，他把手往前晃了晃，蛤ma鏡轉過來，鏡後的眼神又犀利地盯著她。
不遠處的李伯聽不到這邊的聲音，還以為兩人談的不錯，遠遠地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楚葉:……
扭頭，再看韓昭一副不給錢沒得談的架勢，她咬牙低頭在口袋裡摸索一番，掏出了飯錢。
一毛，兩毛……
數夠一塊錢後，把幾張紙幣放在韓昭手上，隨後又把僅剩的一毛錢揣進褲兜。
男人絲毫沒有因為楚葉可憐巴巴地數錢而產生任何同情心，收到錢後就攥在手心。
「行，是個笨的，那來說說這魚塘你打算花多少錢買下？」韓昭把錢折迭，放進胸前的襯衫口袋，又轉頭看著水面。
「我已經打聽過了，周圍鎮子也有承包魚塘的情況，像這種大小的，一個魚塘一年四十五塊錢的承包費，」楚葉在這件事上是做好了準備，她看了眼韓昭，韓昭面無表情，不知道聽進去了沒，「但是我想永久買下來，您覺得多少價位合適？」
韓昭斜睨一眼，眼神清明，仿佛看透了楚葉的未盡之意，他直接戳破，「你不是已經想好花多少錢了嗎？」
楚葉一時語塞，她確實在心裡盤算出合適的價格，這麼說也是為了探探韓昭的口風，想知道在他心裡該多少錢合適，沒想到這人開口就把她的路堵死。
楚葉無奈，只得亮出底牌，「我心裡的預估價格是九百塊錢，這兩塊魚塘，還有那個小房子。」她伸手一指，如果把這裡買下來，她就得辭去廠里的工作，這樣一來，她要麼在鎮上租房子，要麼住旅館。但是長期下來肯定是租房子更划算，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把這個小房子也買下來。
「嗤！」韓昭聽完就樂了，「九百塊錢你買下魚塘就不錯了，還送個房子，你怎麼想的？」
楚葉抿唇，沒有吱聲，如果魚塘的生意能做起來，那這件事確實是她占了便宜。
他聲音有些大，旁邊的李伯聽見了動靜，顫巍著走過來，「混小子！你是不是欺負小楚了？反正你也不喜歡這裡，趕緊把房子賣了回香港去！」
說完，他因為激動又咳嗽起來，臉瞬間漲紅，韓昭嘖了一聲，不悅地起身，三兩步走過去，攙扶住李伯的胳膊。
「我好好談著生意呢，老頭你又瞎摻和，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這麼著急趕我走？幹嘛？你背著我找兒子了？」韓昭把人扶到自己的板凳上，按著人坐下，轉身又去了屋裡。
「我撕爛你的嘴！天天混不吝的，嘴裡沒個正形！」李伯對著他的背影大罵，楚葉趕緊把果盤放在板凳上，起來為他拍背順氣。
「……咳！……咳！小楚，你別瞎聽他說的話，他天天不回來，留著這房子也沒用！我做主，把這裡賣給你，我把他趕回香港去！」李伯喘了半天才緩過來，臉上的紅漲一時沒有消下去，聲音帶著沙啞，還是強撐著開口。
「天天香港香港的，香港有什麼好的讓你掛在嘴邊，大不了過幾天我回去的時候把你帶上。」韓昭端著一杯白水過來，蹲在李伯身邊，把水遞到他手裡。
他身影魁梧像一座小山，偏偏動作極其溫柔，嘴巴又毒的不饒人，「我就幾個月沒回來，你怎麼瘦成這樣？幹嘛？一大把年紀了減肥去香港當明星？」
李伯白眼一翻，水喝完後把杯子遞給韓昭，在他接過水杯的時候一個結實的巴掌拍在腦門，「混帳小子！天天除了氣我還能做什麼！你趕緊把這裡賣了回香港去！以後再不要回來，看你一眼我就少活二十年！」
韓昭這下沒有接話，問了句還喝水不就轉身回了屋子。
李伯扭頭，帶著歉意地看向楚葉，「小楚，我知道你這價錢給的也算實在，你等著，我讓他把這裡賣給你。」
「我還沒想好，你走吧。」韓昭從屋裡出來，忽略了李伯的話，對著楚葉說道。
他這次取下了墨鏡，眼睛沒了遮擋後看著更加銳利，濃密的睫毛下是烏黑眼珠，只是這會兒眼中帶著歉意，看著攻擊性降低了許多。
「好，我知道了。」楚葉點頭，沒有絲毫沮喪。談生意本就是你情我願，況且韓昭也未必不想賣，聽他的語氣只是還沒想好，沒有下定決心。
至於這背後的原因，楚葉也能猜到一二。
這裡是韓老闆一手建立起來的，當初投入很大的心血。之前從李伯口中知曉，魚塘建成以後，韓老闆經常帶著朋友過來娛樂，那個時候，還未成年的韓昭也在這裡留下了許多美好回憶。
李伯卻是臉色一沉，站起身來又準備教訓韓昭，楚葉趕緊安慰起他來，好半晌，人雖然氣消了，但還是頻頻給韓昭翻白眼。
韓昭當做沒瞧見。
等哄好了李伯，楚葉要走，李伯趕緊從果盤裡挖了一大把糖果，不由分說往楚葉口袋裡塞。
「今天不能讓你白來，多拿點，這混小子每次都夸自己買的糖好吃。」李伯裝滿一個口袋後尤嫌不夠，又挖了一把往另一個口袋裡裝。
韓昭站在一旁，眉心皺得能夾死蒼蠅，楚葉甚至都看見，好幾次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抬起，又壓制地放下。
她也正是看見了這一幕，又想起那顆金貴的巧克力，才沒攔著李伯。
眼看著果盤裡就剩下三顆糖果，而楚葉兩個上衣口袋鼓鼓囊囊，韓昭終於忍不住出聲，「行了，我送送她，老頭你先歇著。」
「誒？」李伯詫異看著他，反應過來後樂開了花，「好好，那你送送小楚，得把人平安送到廠里啊。」
楚葉笑著跟李伯告別，轉身就往外走，韓昭視線落在果盤上，眯眼盯了一會兒，隨後跨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沉默離開魚塘，一直走到李伯看不到的地方，楚葉才停了腳步，扭頭擺手，「你不用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
韓昭輕點頭，視線在她口袋流連一瞬，面無表情地轉身。
「誒，」楚葉想到什麼，多加了一嘴，「那個，你有空可以帶李伯去醫院看一下身體，我說了好幾次他都不聽，也許你說的他會聽。」
韓昭聞言，輕皺著眉點了點頭，只是這次離開時多了禮貌，加了句謝謝。
這天往後，楚葉沒再去找韓昭，她得了空又往菜市場和海鮮市場去，順便還在鎮子周邊轉悠，看看有沒有其他可以承包的魚塘。
如此又過了兩星期，這天，她拿著從百貨商店買的梨膏，打算去瞧一瞧李伯。
李伯這段時間經常咳嗽，聽說梨膏能止咳，希望這東西能讓他不那麼難受。
只是當她到魚塘後，發現這裡沒有一個人，往日裡經常在這附近撿破爛的李伯也不知去了哪裡，楚葉走到小房子門口，這屋門上也掛著鎖。
周圍靜悄悄的，連魚都甚少浮上水面，風也停止了擺動，上次來時涼棚在地上安插的痕跡還在，只是這會兒都清了個乾淨。
魚塘外的高樹仿佛是重重牢籠，水面也變得深不可測，明明還是一樣的風景，楚葉心中卻莫名多了慌張，這裡太過安靜，顯得心跳尤其地劇烈。
嘭！嘭！嘭！
楚葉轉身，加快腳步往回走，心上的恐慌逐漸放大，她開始大跑，就在她要跑出這片地界時，遠處的小路上，一道黑影快速地駛來。
那黑影越來越近，待到面前時，才發現是騎著自行車的韓昭。
今天他沒有戴墨鏡，臉上也沒了之前的冷酷，看見楚葉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意外。
「你跑什麼？後面有鬼？」他擰著眉，視線虛虛往楚葉身後看去。
「沒，你知道李伯去哪裡了嗎？我買了點東西想送給他。」楚葉抬手，示意是一瓶梨膏。
韓昭沒有說話，只是騎著車掉了個頭，「上來吧，我就是帶你去找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