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釘子冒頭了, 但還有一些在按兵不動。」
夏油傑轉頭看玩手機玩的很高興的五條悟:「要再等一會,還是現在就行動?」
【GAME OVER】
五條悟放下手機,扯下眼罩, 周圍的信息還是湧入腦海,只是少了咒力的流動。
現在他視線里的世界,乾淨的猶如一潭清水。
有些新奇。
有些不真實。
「誰動手就拿誰開刀,沒想出頭的就先不管,沒勇氣冒險的也不會勇氣反抗我們。」他笑嘻嘻地下指令, 「正反今天之後『咒術界』這個概念將不復存在。」
以五條悟的性格,應該不會如此激進地處理事情……
夏油傑想不明白。除了10月31日這個日期,五條悟沒有把計劃告訴任何人。
讓五條家做好作戰準備、精準得知有人要在萬聖節封印他、甚至故意封印自己、安排人在自己被封印的第一時間傳播消息攪亂事態、安排保管可以破開術式的黑繩的乙骨和作為盤星教教主的自己在10月30日回國、明顯不是以發展五條家為前提……
實在不像五條悟會做的事情。
他們三人組中最幼稚的也長大了嗎?
「……應該到了吧?」五條悟的頭左右亂轉, 眼睛鎖定地鐵站的時針。
夏油傑愣住:還有別人?
乙骨回來, 匯報導:「已經破除了三層帳,沒有傷亡。」
他身後跟著浩浩蕩蕩一群人。
政府高官四人和他們的保衛。
警司的警視們和武裝部隊人員。
以及第三方,橫濱的「銀狼」福澤諭吉。
「依您的條件,殺死天元、解放咒術界,政府將成立特殊機構參與管理咒術師、委派祓除任務、保障各位術式師的權利, 並在第三方見證下立下束縛。」
夏油傑瞪大雙眼,小眼瞳在上下眼皮的平行線里跳動。
十年前,五條悟說要推翻咒術界。
他說這話很沒頭沒腦, 不過一年前五條悟確實被伏黑甚爾劈了半個腦袋, 所以可以理解他的胡言亂語。
夏油傑正細細分辨咒靈身上哪個眼珠更適合五條悟的眼眶, 這是他除收集咒靈以外的新愛好。
比白毛藍瞳更贊的是白毛異瞳!夏油傑不接受反駁。
對於五條悟的妄想,他無所謂地應是。
咒術界腐爛得無藥可救,比咒術師更糟糕的是恐懼傷害咒術師的普通人。他有一段時間走火入魔, 想要殺光普通人、建立保護咒術師的世界。他的摯友直接友情破顏拳, 把他打醒了。
兩個十八歲的少年約定好要改變他們所處的環境。
於是夏油傑叛逃, 把盤星教收為己有;五條悟成為高專老師,不專心地教書育人。
十年後,五條悟好像要實現他的目標了。
雖然過程和他當老師沒關係。
不過。
夏油傑不自覺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門,看著五條悟,輕輕地笑起來。
真好呀。
真的太好了。
沒有流血,沒有死亡,像做夢一樣。
——
「去見你的哥哥。」
江戶川悟拼命催動瞬移術式。
[五條悟的話,是不是說明我有可能見到哥哥?他不準備躲我了是嗎?]
可是亂步在哪呢?
最後,江戶川悟停在橫濱,江戶川家門口。
院子外已經長滿了雜草,立在院中間的石桌石凳落滿灰塵,鞦韆爬著藤蔓,原先光潔的牆面暈染雨水的污點,從牆根向上蔓延時間的發霉。
他一時認不出這是自家的房子,在院子外遊蕩又貼近,終於摸出鑰匙打開門。
正如江戶川悟預料那樣,房子已變成灰塵的樂園。
灰濛濛的世界中,地板突兀的腳印,像是遊樂園的指導地圖,讓人不由自主跟隨。
那腳步先是左拐。小悟跟著腳步,站到客廳左邊的窗戶那。窗簾已經被拉開,可以看到庭院裡的鞦韆。
他和哥哥都喜歡這個鞦韆,但是爸爸媽媽說坐兩個人鞦韆會斷,為了不受傷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坐。
哥哥喜歡坐在上面看書,看書時的哥哥比較安靜,時常坐很久,輪不到江戶川悟。不想打擾哥哥又想和哥哥待在一起的小悟會在院子裡玩耍,他的眼睛分析信息很厲害,抓蝴蝶、蜻蜓或者其他蟲子都很方便。
亂步沒那麼喜歡蝴蝶,但喜歡看他抓蝴蝶,每次都會認真地挑漂亮的讓小悟抓。
他有時會故意裝作不知道亂步在指哪一隻蝴蝶,逗哥哥玩,然後在哥哥生氣前向哥哥討饒,比如給哥哥大大的擁抱和明媚的笑容,這些都會讓哥哥心情變好。
抓到蝴蝶後,不可以給媽媽看見,不然會被媽媽罵,然後放飛。
短手短腳的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亂步和小悟都捨不得放走。但是美麗的常常不長久,在第三次養死蝴蝶後,江戶川兄弟倆再也沒有抓過蝴蝶。
腳印下一個目的地是廚房。
廚房邊的牆壁有著記錄身高的小熊圖案的尺子,尺子左邊一道道線是亂步一年年的身高,右邊是小悟的。左邊最高的不過165cm。江戶川悟靠上前去,手橫在頭頂比在牆上。才幾個月他已經超過165cm,達到167cm。
他身體的時間一直在流動,他長高了好多,已經不是可以被保護的身高了。
小悟離開身高尺,走進廚房。
原本乾淨的廚房蒙上厚厚一層灰,空氣中殘留食物腐爛的味道。
抽油煙機中間的吸油漏斗里是凝住的泛黃油脂,瓷磚上的醬油痕跡也再不會有人來清理。
冰箱的電早就斷了。
捏住鼻子拉開冰箱,預料之內,是爛菜葉和盤子裡看不出原來是什麼東西的食物。江戶川家沒有人喝酒,新年時買來的清酒放在冰箱最裡面,瓶身還貼著被水模糊的「happy new year」。
拉開冰箱下層,裝著沒開箱的火鍋底料。
小悟笑起來。他哥哥還曾經因為吃火鍋搶不過他而生氣呢。
他和哥哥都很喜歡火鍋,他們有挑食的壞毛病,不吃青菜的話,有時媽媽會因材施教,有時媽媽會直接打手。爸爸在旁邊,聽見啪的一聲,身子就抖一下,他輕聲細語地勸媽媽下手不要那麼重,打累了他可以代勞。
如果那天爸爸媽媽沒有出車禍,他們一家人晚上或許會圍在一起吃火鍋,說不定還可以全家出去玩。
江戶川悟走上二樓。
在樓道的拐角處,也有一扇窗戶。
那是他來到江戶川家後最喜歡待的地方。
那時候他不太正常,腦子不太能思考,常常盯著天空發呆。
不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亂步會從身後捂住他的眼睛,要他不要一直看天空,哥哥總是很擔心他眼睛痛的問題,甚至為了他養成了眯眯眼的習慣。
從二樓的窗戶,可以看見院裡的花壇。他和哥哥每年都在計劃怎麼種花,然後被媽媽罵。
他只會計劃,事件實踐時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而哥哥的計劃總是過於膽大,他甚至網購過大王花……
他至今記得哥哥被媽媽說哭以後,拉著他的袖子,委委屈屈地說:「大王花不好嗎?」
爸爸在哥哥身後,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小悟不要出聲,然後在亂步耳邊「啊」的大叫,把亂步嚇呆,趁機拍下照片。
亂步會追在爸爸身後,強烈要求爸爸把照片刪掉。等哥哥追到爸爸、刪除黑歷史以後,已經忘記前面讓他不高興的事了。
二樓最外面是書房,是爸爸工作的地方,也是他們學習的地方。
一架架書櫃被罩上白色的塑膠袋。
小悟踩在上面時,塑料發出的吱吱聲讓他渾身難受,因為應該響起的是細微的翻書聲。
最後那個鑲嵌在牆體裡的柜子被打開,抹蓋灰塵的腳印在這裡停留過。
小悟也拉開柜子,裡面擺放著投影儀,左邊是一迭迭錄像帶,每一卷錄像帶都是他們一家人的追憶。
他抬手想要抽出一卷看看,手指停留在外殼,最終沒有抽出。
「我……」吐息驚醒沉睡的灰塵,往他肺里鑽,「咳咳咳!」
江戶川悟慌張跑出來,揮開糾纏的粉塵。他才發覺自己十分害怕。
要是哥哥沒有在這裡呢?如果哥哥在這裡呢?
自己應該跑起來,跟著腳印找到人。
但是他好像是沙漠裡看見潘多拉寶盒的渴水之人,痛苦躊躇著。
剩下的腳步直直通向江戶川亂步和江戶川悟的房間。他們倆共用一個房間,睡上下鋪。不過他們看心情睡,有時上鋪有時下鋪,有時一起睡有時分開。
亂步的睡相不是很好,他經常睡得正香被哥哥踹下床。直到有天早上,亂步發現小悟被自己從上鋪踢到地板上,要不是有被子,小悟又要進一次醫院後,他規定兩個人一起睡只能在下鋪。
這樣踢出床也不會受什麼傷。
後來,小悟抱著哥哥睡覺,用腿壓著腿,確實避免了一段時間晚上滾下床。
但亂步似乎有所誤會,他覺得弟弟太粘人,自己也要粘回去,於是變成晚上抱著江戶川悟睡。
第二天,兩個人都在床底下。
江戶川悟輕輕笑起來。
他們之間的回憶真的仿佛發生在昨天,回憶時連聲音都清晰,神態都溫暖。
[怎麼看不清了?]
他捂臉,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
[因為……都已經不在了。]
[這些溫暖都不在了。]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從兄弟倆的房間一步步傳出來。
江戶川悟抹去漫出眼睛的淚水,不想讓哥哥看到,不想讓哥哥擔心。
但是,停不住,怎麼抹去都會溢出來,在看到江戶川亂步本人的時候,更是加倍地流。
思念與委屈都在訴說傾瀉,讓最先聽到心音的淚腺分泌眼淚。
「我追到你了?」
「還是你終於停下來等我?」
聲線顫抖。
江戶川亂步咬住下唇,看見許久未見的弟弟,向前幾步走了幾步後飛快跑起來,撲進江戶川悟的懷裡。
他環住小悟的脖子。他說:「我好想你啊。」
小悟低下頭,頭埋在哥哥頸窩。
[嗯。]
他壓住自己的哭腔。
[我也一樣。]
遺忘所有不解疑惑,讓他安靜地享受和唯一親人的重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