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 逢迎獻媚,溜須拍馬,結黨營私, 排除異己。
和平年代,佞臣只需迎合皇帝便能謀取私利,肥己貧民。戰亂時代,佞臣卻是懸在將士頭頂的一把利劍,輕則攪亂戰局, 重則葬送王朝基業。
每朝每代總有那麼一兩個「天子近臣」,哪怕君主明治時期帝王能夠頭腦清醒的辨別忠佞,到了後期, 也大概率會被佞臣蒙蔽, 做下一些令百姓或忠臣痛恨萬分的錯誤決策。
抽到佞臣卡時,巫虞腦子裡首先閃過的竟是雲永軒曾經寫過的一部小說當中的佞臣一角。
此人前期出場就是個諂媚迎合的奸佞形象,劇情發展期間無數次給男女主使絆子,間接或直接讓男女主生出嫌隙,也曾讓男女主一度陷入老死不相往來的決裂局面。
這部小說連載時, 此人被讀者各種寫小作文,恨不能直接抓著雲永軒讓他快點給他發盒飯,然而劇情發展到後期, 此人的身份卻來了個驚天大逆轉, 給讀者幼小脆弱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因這一反轉, 雲永軒聯繫了不少同學幫他控評,好在他當時文風大成,筆力也遠比之前更強, 隨著解密劇情層層遞進, 此人的新身份逐漸立體, 成為了全文中人設甚至比男女主更為出彩的重要配角。
巫虞不確定自己在此間小世界的身份如何定位,但憑此前幾個小世界的經驗來看,此間小世界的身份設定也並非不能像雲永軒所寫的佞臣一角那般全面反轉。
上一個小世界的世界意志「贊助」了足足一萬五千點經驗值,系統面板上,代表經驗值的一欄已顯示為[69999/99999],巫虞大概摸到了刷經驗的脈門,對此間小世界的走向已有至少七成把握。
但,事無絕對。
巫虞不想打沒準備的仗,切出界面後便隨手翻看了幾冊桌案上的檄文,快速整合了檄文中罄竹難書的條條款款,大概了解到了「他」此前所犯下的「罪行」。
朝中勢力錯綜複雜,言官看不上靠魅上鑽營高位的取巧者,尤其像「他」這種沒有真才實學卻一路混到了內閣的佞臣,言官每每進言便要向皇帝表達一下自己的痛心疾首和剛正立場。
但對比實際,如果僅僅是針對一個德不配位的佞臣,言官沒必要用上檄文這種帶著戰鬥性的批判文章。
更何況幾冊檄文當中雖然重複提到了「巫大人逢迎獻媚、阿黨相為」的相關事例,但其實並沒有寫出詳盡的「犯罪證據」,最為嚴重的一句批判「結黨營私」更是一言以蔽之,既沒有指明事件發生的時間,更沒有點名指出「他」結的是誰、受利者又受了什麼利。
如此含糊的檄文撰詞根本立不住跟腳,但耐不住數量取勝,這些檄文只要能遞到皇帝面前、只要皇帝能翻開其中一本看上一眼,其餘的檄文內容如何便不再重要。
可惜,不管此事背後究竟由誰主導,檄文出現在「他」的案上,便意味著此人的計劃已然全盤失敗。
丟下檄文,巫虞起身離開了書案,守在門口的侍衛注意到了動靜,微微側身執兵一揖,恭敬道:「大人,雲小姐還在前院跪著未起。」
巫虞:?
這橋段還挺熟悉的?
巫虞表情未變,侍衛也摸不著他是什麼想法,一時心裡打起了鼓。
好在巫虞的沉默並未持續多久,侍衛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落後兩步跟上巫虞的步子,一路行至前院,見到了跪在青磚地面臉色卡白幾欲昏倒的雲湘。
雲湘為人和善,無論是對他們這些府兵侍衛還是丫鬟奴婢都善待有加,所以哪怕府中規矩繁多,雲湘跪在前院時也有不少丫鬟奴婢心急的在周圍晃蕩,時刻關注著她的狀態。
巫虞來時,正有一個滿鬢花白的婆子跪坐在雲湘身邊替她擦汗。
雲湘狀態雖是不佳,接受幫助後卻也依舊故作堅強的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婆子頓時心疼得不行,腦子一熱張口就要抱怨巫虞,好在雲湘熟知婆子的為人,慌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以提醒她注意言辭。
這婆子是家奴,生殺大權皆在巫虞之手。
猝不及防的對上巫虞的眼睛,婆子嚇得雙膝一軟,惶然的以頭點地,哆嗦著往後爬跪了幾步。
巫虞倒也不至於為此發怒,他踱步走至雲湘身前,視線從她的面頰掃過,繼而又看向了她被裙擺遮得嚴嚴實實的膝蓋,輕飄飄的兩眼便看得雲湘心中警鈴大響。
她腰一軟塌,雙手撐在膝前,埋著腦袋柔柔弱弱的掉了兩滴眼淚,「兄長,您就疼疼我吧。」
巫虞靜默兩秒,才道:「你想我如何疼你?」
或許是巫虞的語氣過於平常,雲湘頗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抬頭看向巫虞,視線相對時又扭扭捏捏的移開,「我與岳春自幼相識,我……我實在不敢信他會是那般濫用職權、貪墨敗度的小人。兄長,您就網開一面,給他一次重查的機會吧!」
「岳春?」
「兄長公務繁忙,想來也是記不住這等微末小官的……岳春就是昨日被捉下獄的市令之一。他被捉時我也在一旁,聽得他言之鑿鑿喊自己冤枉……我當時實在是被嚇住了,一時沒能當場幫他解釋……兄長,他當真是個秉公執法的正直市令,您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市令,歸京兆尹節制,放在現代來講便是城管。
市令遠比城管的權力大,王朝背景之下,一個普通市令於市井的威懾力甚至超過王孫貴族,其中出現貪污犯罪自然也不稀奇。
但云湘說得情真意切,家僕侍衛也都在一旁以「對對對她說的都對」的眼神關注著他的反應,哪怕巫虞不清楚這宗案件究竟是否有冤屈,在自家院子裡,他也沒必要當場給一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戲賣慘的小姑娘沒臉。
冷汗滴落之際,雲湘總算聽到了巫虞的聲音。
「既然你替他求情求到了兄長面前,那……於他而言,你可有替他做決定的資格?」
雲湘略感茫然,不知案件重查還需要她替岳春做什麼決定,當即便問了出來。
巫虞只道:「吏坐受賕枉法,守縣官財物而即盜之,已論命復有笞罪者,皆棄市[注]。重查岳春或許能助他洗脫冤屈,但若罪名屬實,必將嚴懲,而劊於市。你並非他的家人,怎知他是否願意接受重查?」
雲湘愣住。
巫虞見她似是有些不太能接受自己決定他人生死,前院關注著她狀態的侍衛奴僕也都表情錯愕開始往其他問題發散,幾步上前托住雲湘的胳膊將她扶起,淡淡道:「去書房談。」
區區市令之罪,憑京兆尹便能一力決策,但內閣大臣要借調卷宗關心案件也並非不可以,尤其這位內閣大臣還是當今面前最得力的寵臣,便是暫緩決斷他京兆尹也得給幾分薄面。
判官給面子,卷宗文書自然很快便送到了巫虞的案前。
巫虞拿到文書只掃了一眼便看出岳春此人在本案中並不算冤,尤其京中市井最是八卦,京兆尹得知岳春與內閣大臣的親妹有所牽扯,恨不能把這岳家的祖墳朝向都查得一清二楚,自然不會遺漏他於市井的所作所為。
他看過,順手便將文書遞到了雲湘面前。
卷宗文書詳盡,雲湘哪怕沒什麼學識也能一眼看明白內容,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貝齒咬唇,眼淚說掉就掉,好險及時按下了文書,才沒有淚灑滿頁。
等哭過一陣,她臉上的妝色已經掉了大半,眼神堅毅又惡劣,似要隔著卷宗文書直接將岳春凌遲,「兄長,他會重判吧?」
岳春之罪並非只是貪墨。
人命在手,重判只是一句話的事,京兆尹等的也是巫虞府上的反應,故卷宗文書原樣送回,京兆尹立馬便明白了巫虞不打算插手的意思,當天便蓋下了印章,將文書交付至禁所,將岳春提至大獄等待行刑。
區區市令,不值得權臣多加關注。
但巫虞正處於風頭浪尖,言官上書檄文未果,便以此案為由,告巫虞干涉京兆尹訣判,於參朝時當場死諫意圖讓皇帝降罪於他。
皇帝近來也被這些言官給鬧煩了。
他只是上了年紀,又不是腦子糊塗了,不至於判斷不了自己身邊的人究竟該不該殺。
而且在他看來,權臣也得多少有點兒小毛病才行,畢竟人無完人,當今能稱聖人的只能是他,若他身邊的權臣於百姓口中全是贊言,豈不是會襯得他無甚功勞?
皇帝老了,愛聽好話。但大多數言官有傲骨卻無腦,自己被當槍使了都不知道,若非聖人不能有不顧「愛卿」死活的劣跡,看他管不管那些煩人的言官死活?
為作表率,皇帝心中再是不願也當朝批了巫虞兩句,不痛不癢的罰了三個月的俸祿,扭頭下了朝又賜下了雙倍的財物。不過他也對巫虞會出手干涉一個小小市令的案子很是好奇,便直言問道:「巫卿怎麼會關注此案?」
「家中妹妹生於市井,與此案一市令自幼相識,被其幼時表象蒙蔽,以為京兆尹誤判,故而求到了我面前。」
「還有如此淵源?是了……朕記得你也是商戶出生。」
當朝對農、商並不苛刻,若有郡縣官員推薦,農戶商戶亦能科考入朝。
「他」初入朝時也不過一介七品京官,在京中舉目無親,家中雖是商戶卻無甚底蘊,沒得錢財替「他」鋪路,所以能在十幾年間走到內閣之高位,就能證明「他」絕非言官所言的「無才無德之輩」。
皇帝感懷自己慧眼識珠,而後嘆了一口氣:「巫卿苦久矣!」
(本章完)
作者說:這個副本的古代背景是瞎寫的哈!官職那些都是比對現代職稱從歷史文庫資料里搜的!
PS:關於岳春濫用職權、貪墨敗度的處罰取自《懲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