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發生了什麼, 不難猜到。
趙齊明想,如果今天換成他,他也會這麼做, 並且會做得更狠更絕更不留活路。
所以沒什麼值得不滿和憤怒的,成王敗寇,向來如此。
想歸想,趙齊明還是決定先去找家便宜的旅館住下,沒走幾步, 他突然停下,目光平靜地直視著前方。
是江少,他側身半依在牆邊, 微微垂著頭, 側臉精緻無害。
趙齊明看著他,他同樣也發現了趙齊明,下一刻掀開唇角,露出森森白牙。
「啊,我等你很久了。」
趙齊明知道他不懷好意, 淡聲問:「等我幹什麼?」
「自然是因為有些事想問你,不介意我們來談談吧?」
「你想談什麼?」趙齊明沒什麼好害怕的。
他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江少意外不明地嗤笑了聲,轉身示意他跟上。
這是一個很愚蠢的行為, 單槍匹馬地落入敵人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圈套, 如果趙齊明能保持半點冷靜, 絕對不會任由他牽著鼻子走。
可現在憤怒暴躁、喪失理智的不僅是江少一人。
這是一處廢棄的工廠,在城郊,地處偏僻, 很少會有人來這裡, 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發霉灰敗的味道。
江少壓低頭上黑色鴨舌帽, 「小瞧你了,倒是有幾分膽量。」
「你到底要和我談什麼?」
「噢我想知道,你和翠翠認識多久了?」
趙齊明:「如果都是這些無聊的問題,我想我們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了。」
江少捂住肚子彎下腰,爆發出一陣刺耳又尖銳的笑聲,他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眼淚都要快笑出來。
趙齊明面無表情地看他發瘋。
等江少笑夠了,他重新直起身:「你是她丈夫,怎麼還.嘖,這副鬼樣子啊?我猜猜,離婚了?」
話音剛落,他下巴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趙齊明蘊含著怒氣,這一拳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江少後退幾步偏過腦袋,他吐出口含著唾沫的血水。
緊接著又是第二拳,第三拳.等到第四拳時江少終於動了,他眼睫顫了顫,幾滴汗珠從額角慢慢滑下。
論實力,他打不過趙齊明,但他不閃也不躲,任由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或者說,兩個男人都沒有選擇躲開對方揮來的拳頭,更像是在發泄,互相扭打在一起,他們自己心裡難受,也就致力於讓對方嘗嘗什麼叫痛。
最後,江少率先腳下不穩被打倒在地,趙齊明並沒有停手,他跨坐在他身上,雙手指骨已經破皮滲血,但仍一拳又一拳落下。
江少被壓在地上,他雙眼赤紅,猶如一頭暴躁的小獅子般怒吼:「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抓住他!」
地點選在這處偏僻的廢棄工廠,一是因為人煙稀少,二是江少早就在周圍安排了自己的人,他一吼,躲在暗處聽候吩咐的四五個人立刻走出來,他們仗著人多優勢,七手八腳地一起制服住人。
趙齊明有股不管不顧的狠勁兒,饒是他們在數量上占優勢,也還是花了番功夫才徹底把人壓住。
頓時,場上形勢逆轉過來,江少抹了把臉上汗水和血水,他轉動手腕,學著趙齊明剛才的樣子一拳打在人臉上,趙齊明被壓著無法動彈,只悶哼一聲。
「我爹說得對,我就是個不要臉的人。」
江少吃吃一笑,隨後又惡狠狠地盯著趙齊明,他揚起手,羞辱性地扇了他一巴掌,「你看,我打不過你,但你現在還是被我打得不能還手。」
趙齊明情緒毫無波瀾,他目光平靜猶如一潭死水,絲毫沒將這些羞辱放在眼裡,更沒把江少放在眼裡。
江少心中惱怒更甚,在他另外半邊臉扇了一巴掌,「別拿這種眼神看我,現在可憐蟲是你才對!」
他咧開嘴,嘴唇沾血後更顯得紅艷:「下堂夫,就應該永遠消失在翠翠的世界裡,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是下堂夫,你又算什麼東西?你只不過是她無聊時消遣的玩意兒!」
「你閉嘴!」
「該閉嘴的人是你!」
江少紅著眼睛,他抓住趙齊明衣領,隨後將他重重地往地上砸去,力道之大甚至濺起地上一層灰塵。
江少掐著他脖子:「憑什麼,憑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排在我前面?我連個玩意兒都不是!憑什麼,你說啊!」
趙齊明冷冰冰地看著他,目光只透露出兩個字:瘋子。
「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傻子!對,我天真,我好騙,我是個傻狗,我連拿破崙都不如!所以你們都騙我,於原是,翠翠也是!什麼兄弟朋友,都是騙狗的!」
江少掐著趙齊明喉嚨的手愈發用力,明明施暴的人是他,他自己卻臉色越來越紅,眼睛濕潤砸下一顆又一顆淚珠。
他問:「你知道一見鍾情嗎?意思是第一次見面就會很喜歡、很喜歡。」
「非常喜歡。」他喃喃自語,以一種奇怪的語調輕輕吟誦,「愛的力量是和平,從不顧理性、成規和榮辱,它能使一切恐懼、震驚和痛苦在身受時化作甜蜜。」
這是莎士比亞說過的話,江少擦掉臉上眼淚,鹹濕的眼淚流經傷口時泛起陣陣刺痛,他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我的愛情一點都不甜蜜。」
趙齊明沒法回復他,胸腔里的空氣愈發稀薄,一股巨大的壓力讓他喘不上來氣,腦袋一片麻木甚至連眼前景象都開始模糊不清。
如果是這樣的結局趙齊明腦海里只剩最後一個想法,似乎也不錯,只是恐怕要對不起他的家人了,還有小翠,她還那么小。
然而就在他快要窒息的前一刻,江少突然鬆開手,趙齊明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下,隨後求生本能讓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眼睛充血腫脹看著格外可怖。
江少似乎冷靜了點,他低下頭:「我討厭的其實不是你。」
而是那個不被愛的自己,他在心裡加上這句話。
江少什麼都不缺,他被江家人從小寵到大,無論做什麼都順風順水,唯獨在十八歲這一年,吃到了人生中最大的苦頭。
他不是個自卑內向的人,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以至於他將矛頭對準趙齊明,需要瘋狂地發泄自己內心痛苦。
正巧,趙齊明同樣如此。
趙齊明很狼狽,他被一眾人按在地上,灰頭土臉混雜著一塊又一塊的血污,狼狽得不能再狼狽了。
他譏諷地笑:「她不會愛你。」
「你胡說!胡說!」
趙齊明的嗓子很疼,每說一句話都像有一千根針在扎,他緩緩開口:「我是不是胡說,你最清楚,江少。」
他沙啞的聲音實在難聽,尤其是最後「江少」兩個字,含著幾分尖銳的諷刺。
「胡說就是胡說!你不行不代表我不可以!」江少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一顆心瞬間被激怒,他抓起他衣領,恨不得將他抽筋扒骨。
恰在此時,趙齊明掙脫開其他人束縛,他掐著江少將人甩在地上,膝蓋用力頂在他柔軟的腹部,趁他痛得蜷縮起身子,又拽起人砸向牆面。
「別嘴硬了,你心裡最清楚,否則你幹嘛這麼生氣?」
江少從嗓子眼裡擠出句子:「破公雞嗓子也知道放屁,不僅難聽,還臭到我了,我呸!」
沒有痰,他囂張地吐了一口口水,一點都不嫌手段下作噁心。
趙齊明偏頭躲過,抓著他腦袋繼續往牆上砸,一聲接著一聲令人聽了心悶,江少的人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僱主挨揍,急忙要上前解救,卻遭到呵斥:「都別過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手下人釘在原地:「.」
錢難掙,屎難吃。
趙齊明沒想過真的要了江少的命,他自己也被折騰得不輕,能堅持這麼久純屬身體素質高於一般人,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手情不自禁鬆開江少衣領。
然而他剛一鬆手,江少卻猛地抬手向他腦袋扎去,他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速度太快,趙齊明沒看清,更毫無防備。
時間仿佛被一瞬間拉得無限漫長,趙齊明腦袋「嗡」的一聲,尖銳的刺痛襲來,他後知後覺捂上左半邊腦袋,血從他掌心緩緩溢出。
江少抽出根帶血的粗鐵絲。
手下人結結巴巴:「江、江少.」
他們只是被雇來給人一點「教訓」,沒想過要鬧出人命啊!
江少掀起眼皮,他說:「該你們的錢一分都不會少,現在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走吧。」
手裡那根粗鐵絲不長,不然江少也藏不了那麼久,他咬著牙把鐵絲從他掌心拔出來。
這根鐵絲不僅扎進了趙齊明,同樣刺進他手掌。
趙齊明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他狼狽地一手撐地跪坐到地上。
江少同樣順著牆根坐下,他臉上難掩悲傷和脆弱,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恨我。」
江少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趙齊明訴苦。
(本章完)
作者說:這章很符合標題hh,破防,一個兩個都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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