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橋和蘇慕青上了車。
他們前往的不是陳家,而是蘇慕青在郊區的一個小院兒。
陳家沉冤得雪後,晏時沉便沒有再讓人看著陳母,也給她找了固定的醫生。蘇慕青找到陳母后,把她接回了自己的住所,找專人負責她的日常生活。
兩人踏進屋子,只見那個女人頭髮花白,閉著眼睛躺在搖椅上,往日保養得宜的臉憔悴了不少,也多了很多歲月的痕跡。
陳家橋走上前去,握住妻子的手,「淑怡,你受苦了。」
在精神病院被關押久了的林淑怡頭腦沒有之前那麼靈敏了,她緩緩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看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家橋,家橋,是你嗎?」
「你……你怎麼成了這個模樣?」林淑怡看著面前老態盡顯,身軀佝僂的男人,失聲痛哭。
幾十年的感情在重逢這一日,迸發出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林淑怡帶著哭腔,「家橋,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沒了……」
陳家橋的眼眶一瞬間便濕透了,可是在妻子面前,他不能哭,「南南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你要好好養病,這樣南南才會開心。」
蘇慕青在一旁感受著兩人濃厚的悲傷氣息。曾經在商場遊刃有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兩人,現在也不過是中年喪女的普通人罷了。
……
晏時沉知道今天是陳家橋出獄的日子,也知道蘇慕青去接他了。
他的車就停在監獄的一個路口邊上,看著陳叔上了蘇慕青的車。
陳叔變老了不少……
晏時沉不敢走上前去,他沒有臉去見他。
讓陳叔一家三口支離破碎的劊子手,是他晏時沉。
他也知道,蘇慕青把林淑怡接出了醫院,他沒有理由阻攔,或許,在陳桑南的心中,蘇慕青才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
兩個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變成如今這個模樣,他們的女兒又因為他,沒了,他沒有資格去見二老,也不敢去見二老。
……
蘇慕青看著兩個難過的老人,有那麼一剎那,他想告訴他們真相,想告訴他們,她還……
可是他不能說,她還沒有醒,情況也不太好。這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把她的身體徹底拖垮了,特別是胃癌的事情。
他害怕和陳家橋夫婦說了之後讓他們空歡喜一場,他們再也經不起第二次喪女的打擊了。
蘇慕青只好說:「叔叔、阿姨,你們安心在這裡住下,我答應過桑南,會好好照顧你們的。」說完,便告辭出了小院兒。
蘇慕青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直接開車去了機場。
頭等艙的蘇慕青望著窗外天空,軟乎乎的白雲掛在天空上,大部分都已經散開,只有那兩朵白雲似乎在害羞,還重疊在一起。
加州,到了。
蘇慕青來不及休整,立即趕往康復醫院。
蘇慕青在病房窗口看著在裡面躺著的女人,沒錯,病房裡的女人是陳桑南。
陳桑南墜樓之前,蘇慕青提前安排好了救援人員和經驗豐富的醫生在一旁等候著。接到墜樓後的陳桑南,立馬開始施救保住她的心腹命脈。
再通過假死脫身。當時,蘇慕青看著晏時沉湊到病床前,他的一顆心都吊在了嗓子眼,生怕因為晏時沉,計劃空虧一潰。
好在晏時沉似乎被雪茶和月月感染到了一般,沉浸在悲傷痛苦之中,絲毫沒有注意還有輕微心跳的陳桑南。
顧不得那麼多,蘇慕青抓緊時間把陳桑南送到了加州醫院。醫生前兩次打電話來,傳來的都是好消息。
蘇慕青知道陳桑南快醒了。
做好消毒措施後,蘇慕青走到陳桑南的病床前,緩緩坐下。
「陳桑南,李騰已經入獄了,判了無期徒刑,他對你們做的所有事都得到了他該有的報應。」
「雖然陳雲舒跑了,但是遲早有一天會抓住她的。」
「還有你爸已經出獄了,你媽媽我也接出了精神病院。他們現在生活在郊區的小院兒里,他們很好,但是還想你。」
「你快點醒來吧,你媽媽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你爸爸的頭髮全白了。黑髮人送白髮人的痛苦他們承受不起……」
說完之後,蘇慕青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心裡默默祈禱:快點醒來吧,陳桑南。
坐了半晌,蘇慕青起身離開,來到了陳桑南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病床上的人兒,手指蜷了蜷,竟然抓住了床單。
陳桑南的主治醫生是一個精通中國話的美籍華人,中國名字是劉成和,Dr.Jimmy是他的副手。
「劉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最近她的身體反應越來越強烈,醒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她的胃癌,已經是晚期了。病人之前並未做過任何治療,現在看來,癌細胞有繼續擴大的趨勢。」
「她醒了之後,因為胃癌,會承受很大的痛苦……我現在有兩個治療方案。」
「一個是保守治療,一個是化療。化療會比較痛苦。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延長她的生命……」
蘇慕青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知道了,劉醫生。一切等她醒了之後,再做選擇。」
陳桑南在和他合作的時候,從未提過她身患絕症的事情。那會兒的她提出跳樓自殺來引起輿論的方法,看來是早就報了必死的心。
蘇慕青想到那個瘦削的身影,心臟一疼。
他和她的接觸不多,合作的時候,蘇慕青很欣賞這個女人。她完全不像傳聞中說的那般驕橫無腦,反而是那麼地沉著冷靜。
沒有認識陳桑南之前,他只覺得陳桑南是一顆很好的棋子。認識了她之後,蘇慕青被她身上的那股堅韌狠狠吸引住了。
被晏時沉如此侮辱,卻能迅速的爬起來繼續堅持不懈的找證據。
蘇慕青看向遠處的基督教教堂,默默劃著名十字,請求上帝保佑這個苦命的女孩,保佑這個女孩能醒來,保佑她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安安穩穩、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