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透心涼, 黎岩把花捧在胸前,溫藝攬住她後腰往教室方向走。
晚會還沒徹底結束,零星幾個人不想坐在那裡聽領導講話, 弓著身子從後門溜出來。
溫藝的身體貼住她的左半身,即便有著厚厚羽絨服的阻擋,暖暖的體溫依舊薰染著她。在容易感受到孤獨的寒冷夜晚,她們緊挨著彼此。
黎岩微微垂頭湊近,細細聞了聞, 滿腔憐惜。
一進教學樓就暖了起來,兩人姿勢不變地走上樓梯,一時間無比安靜。
溫藝平常話就少, 黎岩也一直沉浸在花香里。心跳緩慢卻有力, 每一次的跳動似乎都能被對方聽去。
「這個花……」坐到座位上,溫藝遲疑地開口,「你喜歡嗎?」
聞言,黎岩莫名地有些羞澀。
她不小心太過沉迷於情緒,竟也沒來得及說句感謝。
「我很喜歡。」黎岩認真地說, 抬眼對上視線時卻喉間一咽。
強壓下的淚意堵在舌根,又有往上漫的趨勢。
我淚點怎麼可能這麼低!黎岩想。
深呼吸提起一口氣,嘴角掛上臉頰兩側。
「謝謝你。」黎岩把眼睛瞪得圓鼓鼓, 以此來加強想要表達的感激之意。
溫藝一眼便窺探出她外殼下抑制的情緒。
「我不要你感激。」溫藝說, 「我要你的習慣。」
「……啊?」黎岩猝不及防, 愣了。
溫藝在僅有彼此二人的教室里,抬手摟住了她的後脖頸。
「我送你花是因為什麼?」她問。
黎岩懵了,沒想到收個花還要做問答題。
但面前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
「嗯……」黎岩眼睫輕顫, 低垂下眼, 嗓音微顫, 「因、因為……你要追我……」音量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溫藝伸手抵住她的下巴,讓她重新抬起頭。
頭皮炸開,順入電流,酥得她心裡麻麻的。
黎岩閉了閉眼,祈禱班上同學不會這麼早來教室。
「追你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溫藝大方承認,「最重要的是因為你值得一切美好的東西。」
黎岩呆了呆:「……」
「這束花是為了慶祝你完成了一個很完美的舞台,不僅僅只是想要送你一束花。」
黎岩腦子緩慢思索,在這些稀里糊塗的話里慢慢懂了她要說什麼。
「是因為你本來就優秀、本來就值得。」溫藝垂眼,視線落在她輕微露出的鎖骨上,聲音低沉。
「而不是因為……我的、所謂追你。」
走廊傳來男生的嬉鬧聲,驚得黎岩猛地一回神,下意識低頭側身與溫藝拉開些許距離。
溫藝頓了頓,心臟傳來密密的疼,順勢放下了胳膊。
黎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慌亂解釋:「不是、我只是有點害羞!」
前門門檻處被一群人踏過,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黎岩在哄起的喧鬧聲中抬手攥住溫藝的手腕。
後者似乎被剛才的行為很很傷到,垂眼不看她。
黎岩急了,「不是!我沒有想和你保持距離,我就是怕別人看見了,我不好意思!」
話一出口,她甚至能預想到溫藝下一步會冷漠地反問「我見不得人唄」。
黎岩緊抿住唇,向上扯住了她大臂處的袖子,手用力下壓,讓她迫於力量微微側身。
但管不住撇到一邊的腦袋。
黎岩焦急地長「嗯——」一聲,尾音帶著弧度,繞得又彎又長。
「你不知道我容易害羞嗎!」她羞憤地壓著嗓音。
上一秒還苦口婆心地說她優秀,這一秒就開始「冷暴力」她。
黎岩憋屈得很,下巴一抬,上半身傾斜,腦袋重重落在溫藝小臂上。
眼裡含著委屈,側臉蹭了蹭她的手臂,盯著她眼尾。
「你理理我~」一邊搖晃她的大臂,一邊磨蹭自己的腦袋。
溫藝依舊給她留半張側臉,看不清神色。
「啊,」黎岩想起來,驀地起身,「我把妝蹭你衣服上了。」
回給她的只有沉默。
黎岩安靜半晌,伸手把她袖子上蹭的粉擦擦,擦不掉。
「你居然是一個很會冷暴力的人。」黎岩摸出衛生紙,耷拉著眼皮,機械地擦拭表面。
嗓音淡淡的,對她此刻的行為下了定義。
「……」溫藝抓住她亂動的手,未消散的笑意一閃而過,被黎岩捕捉到。
黎岩:「……」怒了。
一整個大動作甩開她,氣沖沖地拋掉紙巾。
「原來你耍我!」
輕飄飄的紙巾在空中轉了一圈,被溫藝接住。
再也忍不住,瞬間笑了出來。
黎岩面紅耳赤,回想自己丟人的撒嬌方式……
捂臉,打算讓溫藝也體驗一下被「冷暴力」的感覺。
就在這時,鄭思生和李欣怡從前門走過來,身後跟著陳鋒成。
鄭思生一見到兩人便騰地亮起眼,一臉興奮地快步到自己位置上,朝著黎岩蹲下身露出半個腦袋。
「兄弟!!!太牛逼了!!!」
桌板能擋住她的下半張臉,擋不住她的聲音。
「我操!」鄭思生怒吼一聲,猛地起身敦地一下坐到椅子上。
一巴掌拍上黎岩的書桌,給她的水筆都震得飛起。
黎岩:「……」
「你為什麼這麼牛逼!」鄭思生朝她吼道。
黎岩:「……」
她淡定彎腰撿起掉落的筆,心想剛換的筆芯又要斷油了。
隨後一臉正經地捂住了耳朵。
「我現在不跟你計較,」鄭思生瞪眼指著她的手,「你唱歌這麼好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狂躁的動靜引起周圍同學的注意,眼尖的人透過縫隙看到黎岩暫時擱在桌下的花,連忙激動地向身邊好友示意。
黎岩掃視一圈學生,有些頭疼地讓她放低音量,「你小聲一點。」
鄭思生「嘖」了一聲,手背拍拍李欣怡的肩膀,努了努嘴,「她是不是把我們當外人?」
黎岩:「……」
黎岩揉了揉太陽穴,這下是真頭疼了。
溫藝原本安靜地笑著,在這時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黎岩:「……?」
突然被摸,疑惑轉頭。
溫藝對她們說:「這只是我們的小把戲而已,給大家一個驚喜。」
這解釋存在著明顯且十足的缺憾,偏偏從溫藝嘴裡說出來卻讓人信服。
鄭思生恍然大悟,「那就是你們兩個把我們當外人。」
溫藝:「……」
黎岩:「……」
頓了頓,更加大悟,「不過也是,你們倆把我們當外人是應該的。」
傻蛋的氣息讓人如此沉醉。
黎岩閉緊了自己嘴巴,生怕不過腦子說出懟人的話。
一旁的李欣怡作出先前的黎岩如出一轍的表情,抬手繞後捂住了鄭思生的嘴巴。
「你們該幹嘛幹嘛,不用管我們。」李欣怡掛著營業般的微笑,將嗚嗚咽咽的鄭思生轉過身。
留下後面兩人尷尬地對視一眼。
班上吵吵嚷嚷不停息,老穆難得沒過來管紀律。也許是因為明天月考成績就出來了,放縱大家過好這個晚上。
離晚自習放學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黎岩悄悄伸腿把花擋得嚴嚴實實,溫藝冷不丁摸上她大腿。
黎岩:「?!」
「幹嘛?」扭頭警惕地看著她。
「一束花也要遮遮掩掩嗎?」溫藝凹出可憐的神情。
黎岩:「……」
她耐心解釋,「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他們看見,明天就能傳到咱倆已經生小孩了。」
溫藝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們不會生小孩呀。」
「嘖,」黎岩不信她聽不懂意思,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兩下,「我就只是打個比方,就是說他們會傳的很誇張的。」
「傳得很誇張會怎麼樣?」溫藝軟著嗓音,托著臉頰輕飄飄地問。
「傳得很誇張就——」黎岩猛地頓住,咂咂嘴反應過來。
是哦,好像也不會怎麼樣,大概率是影響不到她的日常生活的。
「……好吧。」
溫藝淺笑著看她把腿挪開,並彎下身子把花抱起來拍拍下面沾上的灰塵。
黎岩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她此刻的眼神里充滿了對懷中之物的喜愛。
角落裡偷偷觀察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及時捂住對方激動的嘴。
然後低下頭,滿臉興奮地在手機上敲敲點點。
關閉的窗戶縫隙中擠出來一縷風,撬開平整的課本紙張,向下跳躍到陳鋒成亮起的手機上。
舞蹈視頻一閃而過,與學校攝像機的直拍不同,手機方形四角被塗鴉上許多貼畫。
輕微的一聲「咯噔」一聲,陳鋒成按滅手機。
抬頭看向黎岩的背影,眼眸里是足以穿透身體的深色。
越過肩膀向前望,是正在被她愛惜的花束。
冬季夜晚天色漆黑,朦朧的燈光也照不亮這片天。
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路上,抬眼只能看到昏黃燈光吸引過來的點點飛蟲。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晚上,黎岩給那束花臨時準備了一個塑料瓶,按照網上說的方法將花暫時插在水裡。
坐在床邊美美欣賞,恨不得看一個晚上。
第二天,黎岩隨著溫藝走到教室門口,腳還沒踏進去。
鄭思生一個箭步衝過來,拽住她的胳膊。
滿臉不可置信又夾雜著十分激動,「好兄弟!!!」
黎岩被她晃得難受,掙扎著想要扒下她的手。
「你是真的火了!!!」
(本章完)
作者說:感謝觀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