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白浪翻騰。
倉促之間以苦無作為格擋,也僅僅是令佐原霧抵住了三叉戟苦無旳尖刃,猝然勃發的力道,卻將他整個人狠狠砸進涌動的水流之中,陡然沒了影。
立在水面之上的波風水門卻仍舊是一副謹慎的模樣,不斷感知著水下的動靜。
他很清楚,面前的對手絕不是這般輕易就可解決的角色。
然而,腳下的水面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寂靜。
「嘩啦。」
水花涌動,在腳下捲起波紋。
波風水門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猛地轉頭朝另一處望去。
而後,就見佐原霧的身形宛如潛伏在水面之下的巨鯊般游曳而過,速度快得驚人。
「轟!」
自水下射出的爆炸聲,震耳欲聾。
水霧翻騰之間,佐原霧修長的身形宛如離弦之矢,以快到近乎模糊的速度,徑直刺向波風水門的方向。
「嘩——」
僅僅是剎那之間的交手,波風水門立即發現,藉助水流為助力的佐原霧,爆發出的力道遠比他想像中還要恐怖的多。
手中力道不過是弱了半分,腰間的馬甲上,立刻就多出了一道劃痕。
隱隱可見血跡。
「撲通。」
佐原霧的身形在半空中划過一道弧線,又重新隱沒進腳下的水流之中,繼續潛游。
波風水門頓時意識到了這種戰法的危險之處。
戰鬥中的高度專注,本就極耗心神與體力。
在這一明一暗的作戰環境之下,身為『被狩獵』的那一方,在消耗戰中的劣勢遠比想像中要大得多,反觀作為『狩獵者』的佐原霧,卻只需要全心全意尋找突襲的時間即可。
必須要改變這種局面。
不僅僅是波風水門意識到了這一點。
二樓作為觀戰者的木葉高層人群之中,此時已經完全沒了說話聲,皆是全神貫注的關注著這一戰。
即便是對於身經百戰的他們而言,觀摩這場戰鬥也極有益處。
兩位年輕人各自的戰術特長、戰鬥智慧與時機把握,都讓他們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宇智波元哉與日向宗信,更是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瞳術,安靜的觀察著兩人各自的反應,全神貫注。
「轟!轟!」
又是一連串水下突襲。
波風水門身上已然多出了三道傷口,連呼吸聲都開始變得粗重、遲緩。
不過,經歷過連續三段的突襲,此時的波風水門,心中已然漸漸有了把握,藏在身側的指節掐出一道手印。
幾乎是在這個動作完成的同一瞬間。
水下那道宛如暗流般的身影驀然浮現,極突兀的自波風水門背後死角射出。
然而,這一次的波風水門似乎是因為體力流失過甚,終於沒能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他踹上半空。
僅僅是在擊中的那一瞬間,佐原霧心中就意識到不妙。
波風水門沒反應過來?
講的什麼木葉笑話?!
果不其然。
那道被佐原霧踹得飛起的身影,僅僅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就砰的一聲在煙霧中化作一團四分五裂的樹幹。
替身術。
與此同時,真正的波風水門已然踩著騰起的樹幹,徑直朝著天花板的方向躍起。
旋身,站立。
波風水門倒立於天花板上,手中結印快到驚人。
「油遁·大奔流。」
在場所有人都順著他的身影抬起頭。
而後,就見一道泛著刺鼻味道的油柱,自上而下噴涌。
佐原霧雙眼微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心下也不由一緊,而後毫不猶豫的朝著另一側的牆壁飛奔,朝著天花板的方向發起衝鋒。
大量噴到水面上的燃油,因密度而浮於水面之上,以快到驚人的速度擴散開,在水面呈現出一層淡淡的棕色。
下一刻,波風水門手中最末的寅印結成,眼神堅定。
他將,點燃洪流。
「火遁·龍火之術!」
「轟!」
僅僅是一瞬間,原本作為佐原霧主場的水面,就成為了一片浮游的火海。
巨量的水流在高溫加熱之下,飛速蒸騰,整個訓練場內的空氣都因此而變得扭曲、模糊,仿若一座巨大的蒸籠,於短短十幾秒內從不到二十度飆升到接近五十度。
在這極端的環境之下,衝上天花板的二人卻像是完全不受影響,一連串激烈的體術對決甚至比最初還要更快、更狠辣。
苦無與苦無之間交錯迸濺的火星,大片大片的從空中灑落。
身形橫掠的剎那,甚至連這些高層中,都有不少人僅僅能捕捉到一瞬間的殘影,額頭上不住的冒汗。
猿飛日斬掃了眼周邊這些遠離戰場許久的老夥計們,心下隱隱嘆息。
不過,還是朝旗木朔茂的方向吩咐了一聲:
「朔茂。」
得到命令,旗木朔茂這才開始結印。
「土遁·泄流閥。」
整個場地中肆虐的洪流與火焰,在這土遁的引導之下,飛快卷進地底,僅僅殘留些許水漬與余火,而後又重新封起。
只不過,此時的波風水門卻完全無心注意這一點。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與自己同齡的少年人,腳下的風遁·瞬身術已然將速度拔升到了極致,身形圍繞著佐原霧,於天花板上化作一道道連綿的折線。
「鐺鐺鐺鐺鐺——!!」
除了視野中央的目標以外,周圍的一切畫面都被拉扯成了細密線狀的流影。
然而,即便已經快到這種程度,可無論他是從什麼角度發起的攻擊,最終卻都只能在耳畔響成一道清脆的碰撞聲。
到了最後,甚至連聲音都有些聽不清晰了。
但是,波風水門的腦中,卻完全是那一夜,佐原霧以極致暴烈的手段撕碎灰壤時的畫面。
暴力到了極致!
快到了極致!
那一擊,甚至撼動了他心中沉積已久的驕傲。
讓他真正意識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仿佛在他腦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無論如何,波風水門都想要正面見證那一擊,然後——
破開他!
繼續向前!
「鐺!」
又是一擊沉重的前刺。
波風水門的身形裹挾著巨大的慣性,將立於原地的佐原霧撞得腳下摩擦後滑了數米。
只是,在堅固的防守架勢之下,他的動作卻仍舊未變,穩穩的接下了這一招。
雙方角力。
苦無在二人的巨力交持之下,不斷迸發出細小的星火。
波風水門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聲音堅定:
「佐原君。」
「你在小看我嗎?」
「......」
「哈。」
佐原霧的表情先是一滯,而後忽的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
不,應該是...果然如此。
在所有人面前都無比溫柔體貼的水門君,也是一位驕傲到了骨髓深處的,立於木葉頂端的天才啊。
「水門。」
佐原霧保持著相持的姿勢,口中卻忽的變了稱呼,提醒道:
「不要眨眼哦。」
幾乎是在這聲音落下的同一時刻。
在波風水門的視野中,佐原霧的那雙眸子,陡然化作更為清澈閃耀的湛藍色,氣勢驟然一變。
他的心底深處,驟然爆發出一陣近乎本能般的危機感。
如同被猛虎盯上的羚羊。
只一瞬間。
他的眼中陡然失去了佐原霧的身影,手中相交的力度消失得極為突兀,連順著慣性而做出的前傾動作,都顯得如此遲緩。
但是,在他的感知之中,佐原霧卻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側。
『這等極速...!?』
連思維掠過的速度都難以追上他的動作,波風水門完全依靠著天賦超凡的反應神經,憑藉對危險的本能,艱難將苦無與手臂移向身側。
旋身,揮臂。
佐原霧的身形好似陀螺般掃過大半圈,手中反握的苦無,在快到極致的高速之下,化作一道漆黑的弧光。
湛藍瞳孔深處的追光,疾若流星。
「錚——!」
苦無與三叉戟單邊的小枝,同時碎開。
猝然間,一道漆黑的身影從天花板,射向尚未乾涸的地面。
觀戰席上,全場實力最為出眾的幾個人,在看見這一幕時,全都瞪圓了雙眼。
日向宗信的兩鬢之間經絡遍布,白眼已然發動到了極致,但卻仍舊未能看清剛才的那一幕,面色驚愕。
「這是...空間忍術?」
「不,應該不是。」
同樣感到驚愕的不僅僅是這位日向族長,他身旁的宇智波元哉,也一樣將那雙三勾玉寫輪眼發動到了極限,三枚勾玉如游魚般流轉。
即便如此,他的語氣里也仍舊帶著那麼一絲不確定的意味。
「雖然僅有一瞬間,但是還是能看到他的行動軌跡。」
「只是......」
後面的話,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於三勾玉寫輪眼這種全忍界最頂尖的洞察眼而言,這種程度的看穿,已經與無法看穿沒有任何區別了。
因為即使能看到,大多數上忍的身體動作也絕難跟上,與眼睜睜的等死其實也沒什麼差別。
若是更進一步的話。
宇智波元哉想了想,看向另一端的三代目火影,還是按下了在這種場合發動那種危險瞳術的念頭。
容易被誤會。
不過,這個年輕人啊...
簡直彷如那位木葉白牙一般。
場地邊緣的旗木朔茂,似乎同樣有著類似的聯想。
看向佐原霧時,不禁微眯雙眼。
高台上的猿飛日斬則是稍皺眉頭,儘管已經在暗部的報告中,聽聞了佐原霧的這一招秘術,但在親眼看到時,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出乎預料之感。
志村團藏更是目光深邃。
這一招,他擋不住。
「轟!」
塵煙騰起。
波風水門翻身從被查克拉軟化的土地上爬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肋部發麻。
只是,他的臉上卻難以自制的咧開笑容,看向手中斷了半截的三叉戟苦無。
擋住了。
雖然非常勉強。
不過,既然能接住一次,那就能接住第二次!
最重要的是,剛才那並非佐原君自身的速度,而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無印忍術。
為了在那種高速之下自我保護,他的動作會出現一剎那的短暫停頓。
波風水門出色的戰鬥智慧,讓他在第二次看到這個術的時候,就看穿了它的本質。
只要能把握住那一瞬間......
幾乎是在冒出這個念頭的同時。
塵煙之中,陡然被貫穿出一條巨大的空洞。
波風水門才剛來得及抬起手臂,就覺手腕已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擒住,朝著前方拉扯,上半身隨之前傾。
「砰!」
腹部驟然遭受一擊沉重的膝撞。
身形飄飛。
然而,僅僅是在半空中的功夫,他就已經迅速調整回了狀態,旋身落地。
同時,也不由慶幸這只是一場表演賽。
佐原君還有更重量級的底牌沒有展現出來。
若非如此,憑藉灰壤死時的慘狀判斷,剛才那兩下,完全足以要了他的命。
只是,他又怎能甘心做配角。
「風遁·瞬身術!」
豁然間,金髮的少年人全身被裹挾進洶湧的颶風之中,化作一道閃爍的殘影,速度越來越快,甚至發出刺耳的破空聲。
然而,越是在這種極速之下,波風水門的思維反而愈發的清晰。
不夠快。
還不夠快!
想要在佐原君的超高速之下,捕捉到那一瞬間的破綻,就必須將雙方的相對速度拉扯到極限。
相對速度的差距越小,給予他在那停頓瞬間的反應時間就越長!
似乎是察覺到了水門的意圖。
佐原霧轉頭看向他。
真不愧是你啊,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想到了應對方法麼?
不過...
佐原霧緩緩抬起手。
在他的掌心中央,一顆湛藍的查克拉球劇烈旋轉,飛速成型。
亂舞的龍捲不住的向內壓縮,周遭騰起的塵埃都隨之一卷而空,清理出一片空曠的場地。
他抬起頭,望向那道席捲於狂風中央的人影。
「抱歉了,水門。」
倏然間,氣浪翻湧擴散。
佐原霧的身形再一次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徑直衝向波風水門的方向。
那一刻,金髮少年人的眼中,世界都仿佛靜止了。
風。
耳畔,是風的聲音。
從全身擴散開的查克拉感知,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快到無法捕捉的人影,以遠超瞬身的速度飛快接近。
湛藍的查克拉球,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弧。
但是...
能看見!身體可以動!
對周遭的一切感知能力全都被他放棄,整個大腦完全為擴散而出的查克拉感知而服務。
在這查克拉的視野中,他的動作簡直仿若蝸牛般緩慢。
但即便如此,也已經足夠了。
前踏的腳腕猝然擰轉。
身形隨著腰肢的擺動,在比冰面還要滑的地磚上摩擦著擰過半截。
上半身在颶風席捲的慣性之下,艱難的伏低,直到快要趴到地面上。
空出的左手按到地上,指尖與掌心被摩擦出大片的血跡。
準備已久的右手正持苦無,直直指向這突兀出現在眼前的男人。
如同待兔已久的荊棘巨株,以近乎絕對靜止的姿態,朝他伸展出尖銳的刺。
這是一擊蓄謀已久的,決死的抵抗。
然而在那個瞬間,波風水門的視野中,卻忽然倒映出佐原霧臉上一抹細微的笑意。
突兀的。
他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不見。
波風水門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佐原霧湊在他耳邊的低語。
誰說,他這個術不能連續施展的?
「無下限術式·二段!」
極突兀出現在波風水門背後的人影,在半空中旋身擰臂,手中托舉的螺旋丸,爆發出耀目的光華。
驟然墜落。
那一刻,波風水門陡然瞪圓了雙眼。
「轟——!!!」
劇烈的爆炸聲,震耳欲聾。
「嘩。」
高台上頓時響起一片訝聲。
在剛才的戰鬥中,所有人都認可了這兩位年輕人的實力,視以為棟樑,無論死了那個都是要命的事。
猿飛日斬下意識的探頭前傾,雙手扶住欄杆。
身為裁判的旗木朔茂,則早在兩人身形交錯那一剎那,就已然發足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那戰場中央的二人。
不過,又很快停下腳步。
稍稍放下了心。
......
在戰場中央的地面上。
「嘩啦啦——」
被炸上天空的細碎石子,如雨點般下墜,發出一陣陣細密的響。
波風水門躺在地上,佐原霧則騎在他身上。
直至瀕死一刻,金髮少年人也仍舊保持著右手倒持三叉戟苦無朝上扎的動作。
只是,右手的手腕卻被一隻大手死死攥住,卡在他的脖頸上。
另一隻試圖反抗的手,則被佐原霧的膝蓋壓住,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一個呈現出巨大螺旋狀的陷坑,貼著波風水門的金色鬢髮朝四面八方擴散開,飛濺的碎石與土壤,在少年人的側臉上,打出細微的傷口。
直到這一刻,波風水門的面部表情也仍舊緊繃。
僅僅差著不到三公分,他的腦袋就要像身旁的地面一樣,整個爆開。
真正的與死亡擦肩而過。
不過,周圍人看到這一幕,卻全都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連帶著看向佐原霧時的目光,都不由帶上了幾分欣賞,又或者說是讚嘆。
在如此激烈的交手之中,還能留手...
很顯然,這個年輕人仍舊有所保留啊。
佐原霧卻並沒有理會周圍人的反應,動作輕快的從波風水門身上站起。
而後,又彎下腰,朝金髮少年人的方向伸出手,面上帶著和煦溫暖的笑:
「居然一下子就看出了我那一招的漏洞。」
「真是了不起。」
「水門君,你是真正的天才。」
聽到這句話,波風水門先是躺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後才不由露出些許苦笑,有些費力的抬起手,與他的手掌相握。
「佐原君,莪能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
「那......」
話語間,波風水門的臉上露出陽光的笑容,開朗道:
「霧君。」
「這一次是我輸了。」
「只不過......」
「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佐原霧的神情微怔,而後,笑容愈發的和緩: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