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棠許獨自一人住在燕時予的這間套房。
其實見到燕時予之後,她的心是可以安定下來的。
燕鳳祁雖然行事瘋狂,可是這幾天時間,他並沒有真正對燕時予做什麼,可見心裡頭還是有顧忌。
尤其是,如果他還是在等燕老爺子的表態,那更不可能再做什麼過分的事。
而且燕時予也告訴她,明天就可以回淮市。
可是棠許依舊睡不著。
或許是因為地方陌生。
或許是因為發生這一連串意料之外的事。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高懸的明月,始終沒辦法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隔壁的套房內,段思危窩在沙發里抽著煙,蓬頭垢面,雙目赤紅,時不時抓起桌面的手機看一眼,每看一次,眼中的焦躁更明顯。
高岩從外而入,推門進來,看見他這個模樣,忍不住嘆息了一聲,說:「信號全被屏蔽了,再看也不會有的。」
段思危直接爆了句粗。
高岩倒是理解他這個狀態,畢竟一向處於繁華熱鬧中心的人物,被困在這裡三十多個小時,行動不自由,手機沒信號,大概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燕時予呢?」段思危問。
高岩朝上頭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還在跟燕鳳祁談。」
段思危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這燕鳳祁真不是一般變態,不到夜裡不搞事啊。今晚不會又談一個通宵吧?」
高岩回答道:「他應該是在等一個結果。」
「什麼結果?」
「關於棠小姐的調查結果。」高岩說,「他要確定,棠小姐真的跟他在找的人沒有關係。」
段思危擰著眉,又沉思了片刻,才道:「如果棠許真的認識那個女人,倒是好了。」
高岩抬眸看他。
「他現在拿住了燕時予和棠許的把柄,萬一捅到老爺子那裡去,燕時予會遭多大的罪?」段思危說,「如果我們能找到那個女人,掌控在手中,那就也有了他的把柄,不怕他作妖。」
「那可未必。」高岩說,「你怎麼知道他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是愛還是恨?」
段思危聽得嗤笑了一聲,睨他一眼,「是愛是恨很重要嗎?重要的是,他肯為了這個女人費這樣大的工夫,那就說明,這個女人足夠有價值。」
高岩一時靜默。
段思危也沉默了一陣,才又長嘆一聲,道:「所以說,女人啊,真的就是禍水一樣的存在。居然連燕鳳祁這貨都不能免俗——」
說完,他又頓了頓,冷笑一聲:「不對,應該說,連燕時予這樣的都不能免俗——他經歷了那麼嚴苛的訓練,都訓練到哪裡去了?」
……
棠許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簡單洗漱了一下,剛剛拉開房門想出去看看,沒想到燕時予剛好就站在門口。
「醒了?」
燕時予看著她眼下的兩坨烏青,問。
棠許點了點頭,見他發梢間還隱約有濕氣,應該是剛在別的房間洗完澡。
「吃早餐?」燕時予又問。
棠許仍是點頭。
於是燕時予伸手拉了她,穿過長長的走廊,進了電梯,下到一樓,又轉過兩條長廊,才走進了沐浴在陽光下、花團錦簇的餐廳。
如果不是被她帶著,棠許簡直要被繞暈,見他這樣熟門熟路,自在穿行的模樣,不由得道:「你跟燕鳳祁——」
才剛問出幾個字,卻忽然就看見一道人影自戶外慢悠悠走進來。
正是燕鳳祁。
他手中端著咖啡,逆著陽光立在那裡,一派斯文溫和的模樣,「棠小姐起得夠早的。」
棠許只是看著他,沒有回應。
直到燕鳳祁又向前走了兩步。
走出陽光的陰影之後,他的臉才終於清晰起來。
而棠許卻愣了一下。
因為燕鳳祁的嘴角居然有一絲瘀傷,像是被打了。
眼見著棠許看著自己,燕鳳祁微微笑了起來,那一笑,卻忽然扯動了唇角的傷,他微微皺眉閉眼,撫上那處瘀傷,唇角笑容卻依舊。
真是怎麼看怎麼變態。
棠許忍不住轉頭去看燕時予。
燕時予卻並沒有多朝燕鳳祁看一眼,而是盛了一碗粥,放到棠許面前。
兩個人表現得都過於平靜,全然沒有了昨夜劍拔弩張的姿態。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燕鳳祁嘴角的傷跟燕時予有關,可是棠許隱約覺得,似乎跟燕時予脫不了干係。
她一言不發地低頭攪著面前的粥,卻忽然聽燕鳳祁又開口:「看來棠小姐胃口不怎麼好啊,來,帶你看場戲。」
說話間,他已經重新轉身,走向了通往戶外的那扇門。
棠許頓了頓,很快站起身來,也走了過去。
戶外是一片綠色的草坪,草坪的盡頭,一根高高的橫杆架在那裡。
而此刻,那條橫杆上,竟然吊了一排的人!
棠許心頭猛然一跳,隨即才看清楚,那一排人都是被綁了雙手吊在那裡的。
有那麼一瞬間,棠許真的覺得自己是在看戲,還是在看一場時代遙遠的戲。
畢竟這樣的場景,她從前只在古裝戲中見到過。
「中間那幾個,是昨天把你請回來的人。」燕鳳祁雲淡風輕地指給她看,「最邊上那個,炎銘,就是讓綁你手的那個。放心,都還活著,吊起來活動活動而已。怎麼樣,還滿意嗎?」
棠許努力調節著自己的呼吸。
都說燕鳳祁瘋,還真是瘋得有些無法無天。
正常人怎麼可能這樣懲罰自己手底下的人?
「我滿不滿意有什麼重要?」良久,棠許才轉頭看他,緩緩開口,「重要的難道不是他們沒有辦成燕先生你交代的事,所以你才給他們懲罰嗎?燕先生願打,他們願挨,我在這中間沒有任何作用,不用試圖將我扯進來。」
燕鳳祁聽完,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都綁架不了你,說明腦子還是很清醒嘛。那昨天你為什麼不解釋,不反抗,一心要跟著他們回來見我?你是知道他在這裡,故意來找他,還是另有所圖?」
棠許看著他,道:「我不是沒解釋沒反抗,是他們不信而已。」
「所以他們該罰。」燕鳳祁說著,忽然越過她,看向室內的餐桌,低聲道,「不過我好心提醒你哦,不管你是不是為了他,最好都離他遠一些。」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說:「他呀,很危險的。」
棠許靜靜看著他,隨後道:「比你還危險嗎?」
燕鳳祁聞言,再度笑出聲來,卻又在下一刻瞬間斂了笑,無比認真地看著棠許,低聲道——
「比我危險多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