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燕時予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夜幕降臨,棠許坐在海城警局的辦公室里,看著警方給自己播放了一段影像。
一段秦蘊墜海的影像。
夜幕茫茫的大海上,她站在船舷邊,就像是為了感受夜空與海風,跟船上的其他乘客沒有任何不同,看起來正常極了。
唯一不同的是,當船舷邊的其他乘客逐一離去,她依舊站在那裡。
隨後,她就消失在了船舷邊。
給棠許播放影像的警察仔細地觀察著棠許的神情,卻見她自始至終,面容都很平靜。
「根據現有的資料,我們初步認定秦蘊女士是因為家庭變故,外加病痛折磨,所以選擇了自我了斷。」警方將秦蘊的一些隨身物品放到了棠許面前,「她確診宮頸癌應該已經有半年多了,可是她好像一直沒有採取過積極的治療手段,隨身的藥物,也只有一些普通的止痛消炎藥。」
棠許安靜地聽著,緩緩點了點頭。
半年前,差不多就是宋雨廷昏迷入院的時候。
秦蘊之所以不積極治療,是因為她那時候一門心思都只撲在照顧宋雨廷上。
宋雨廷去世之後,她的心大概也徹底死了。
她像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地活著。
直至終於捱不下去的時刻,她選擇了和子女共度。
而後,徹底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因為警方還有些手續要處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棠許才帶著宋語喬和宋洛白回到淮市。
秦蘊去世前,大概跟他們說了很多。
所以他們縱使傷心難過,卻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一路上三個人都很沉默,直到車子出了機場,宋語喬才忽然開口:「請你送我們去酒店。」
棠許開著車,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地開口:「酒店?你有錢住酒店?」
「我有。」宋語喬生硬地回答。
「有多少?夠你住多久的酒店?你高考肯定是考得一塌糊塗了,上學的事怎麼打算?」
宋語喬咬了咬唇,驟然失聲。
宋洛白卻隨後開了口:「我不用去什麼酒店,我去學校。」
「上學的時候你可以住在學校,馬上就要暑假了,放假你怎麼辦?」棠許繼續問。
宋洛白冷冷瞥著她,「放假我可以去同學家里寄住,不用你操心。」
「好。」
棠許也不跟他多說,回答了一個字,直接就將車子駛向了宋洛白的學校。
宋語喬擰著眉,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雖然是姐姐,長宋洛白兩歲,可是連自己的人生她都沒辦法料理清楚,更不用說宋洛白。
棠許一路將宋洛白送到學校,宋洛白下車拿了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地就走進了學校。
宋語喬有些發愣地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沒來得及張口說一個字,棠許就已經調轉了車頭,徑直離開。
車子一路回到御景灣,棠許帶宋語喬上了樓。
進了門,宋語喬打量著這間陌生的、明顯剛入住沒多久的屋子,有些侷促地坐在沙發里,始終無話。
棠許直接給她指了次臥的所在。
「你自己去整理房間,打掃工具在生活陽台,四件套在柜子里。缺什麼你自己出門採購,500米外有一家大型超市。大門密碼和外賣地址我會發到你手機上,我晚上要加班,生活所需,你自己解決。」
棠許吩咐完這些,直接就又出了門。
剩下宋語喬一個人僵坐在空寂的屋子裡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棠許出門去了公司。
津市耽擱了兩天,海城又耽擱了兩天,她手頭的工作堆積了一堆,坐在辦公室里一項一項地完成。
到晚上八點多,辦公室里人去樓空,只剩了她一個人。
宋語喬忽然打了個電話過來:「你鄰居來敲門,說是想要借一下你的工具箱,我不知道在哪裡。」
棠許順口報出了工具箱所在的位置。
宋語喬很快掛掉了電話。
棠許則繼續埋頭工作,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好像被自己忽略了。
直至抬頭,看見外面一片漆黑的天空。
深邃的黑夜不知道藏著什麼。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件被自己忽略的事。
棠許拿起手機,翻到燕時予的電話,在要撥通的瞬間,又改變了主意,轉而打給了高岩。
高岩接電話的聲音微微有些低沉:「棠小姐,有事嗎?」
「你們回來了嗎?」棠許問了一句。
「回來了。」高岩說,「不過燕先生這兩天都有點忙,可能沒時間來見你。」
「沒關係。」棠許很快回答了一句,隨後道,「你幫我轉告他一聲,最近這段時間,都不要來御景灣找我了。」
高岩一頓,道:「為什麼?」
「我妹妹來了我這裡住,他再上來,不方便。」棠許說。
「我知道了。」高岩應了一聲,才又道,「還有別的事嗎?」
棠許安靜片刻,才緩緩道:「沒事了,再見。」
掛掉電話,棠許又在辦公室里呆坐片刻,終於起身收拾了東西,關燈關門,離開了公司。
另一頭,高岩坐在燕家老宅外的汽車內,盯著老宅內昏黃的燈光,靜默無聲地又等待許久,終於看見了出現在大門口的燕時予。
高岩迅速推門下車,迎上前去。
燕時予神情狀態都無異,高岩卻還是忍不住朝屋內高處看了一眼,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沒事吧?」
燕時予徑直坐上車,吩咐了一句:「去御景灣。」
高岩這才想起什麼來,道:「棠小姐打電話過來,說她妹妹住到了她那裡,最近你都不方便上去了。」
「什麼時候打的?」
「大概半小時前。」
燕時予聞言,低頭翻閱了一下自己的手機。
沒有找到棠許的來電記錄。
她不打他的電話,而是打給高岩,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燕時予眼眸中的暗色卻還是洶湧了起來。
……
棠許回到御景灣,一路將車行駛至地下停車場,熄火之後,卻又在車裡坐了許久。
讓紛亂的頭腦足足放空了將近二十分鐘,她才終於推門下車。
也就是關門的剎那,她一轉頭,才看見了旁邊停著的那輛車。
車窗早不知什麼時候降了下來,燕時予就坐在車裡,安靜地看了她不知道多久。
棠許腦子有些發懵,一邊回憶著自己剛才在車裡都做了些什麼,一邊繞到另一側,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我不是讓高岩轉告你,你不方便過來了嗎?」棠許說。
而燕時予只是看著她近乎僵凝的目光,良久,問了一句:「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