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丹鳳死了。
這和雲出岫當然沒有關係,他根本不認識這位金鵬國的公主,但這一點不妨礙他蹲在一邊聽陸小鳳和雪兒說了半天的話。陸小鳳說,他昨日才見過上官丹鳳,雪兒則是激烈的嚷嚷,這應該是她姐姐的屍體,而不應該是上官丹鳳的,她堅持認為是她的表姐上官丹鳳殺了她的姐姐上官飛燕,並且取代了她。
但等陸小鳳脫下屍體的鞋子,露出這少女奇特的、六隻腳趾的雙腳之後,雪兒立刻不說話了。因為,金鵬國的嫡系子弟,都是這樣奇特的六隻腳趾,所以死在這裡的人,只能是真正的上官丹鳳。
那麼陸小鳳見過的上官丹鳳又是誰?
雪兒呆呆的愣了很久,才深深的嘆了口氣。縱使真相再殘酷,到底也是真相,陸小鳳也嘆了口氣:「原來一開始出現的,就是你的姐姐,上官飛燕。」
他忽然臉色大變,飛身掠起。過了一會兒,才攜著花滿樓一起走了回來。
「雪兒,你現在還想見你姐姐嗎?」他柔聲對上官雪兒說道。「她就在大殿上呢。」
雪兒伶俐的大眼睛難得顯得有些茫然,但當陸小鳳把手伸給她的時候,她還是緊緊握住他的手,隨著他一起去了大殿。
原隨雲則是當做沒看見他臉上流露的傷感,那種找到的人已死去的無奈和傷感,若無其事的同花滿樓寒暄了起來:「之前在珠光寶氣閣,為了閻老闆的事,都沒來得及和花公子多說兩句,是隨雲失禮了。」
花滿樓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雲出岫從原隨雲背後繞過來,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看了幾眼——他已看出對方也是個瞎子。
但對方的心和他身邊的原隨雲完全不同。他能感覺到,對方心中的情緒溫柔得好似流淌的春水,隱隱透著幾分哀傷,想必剛才那位上官飛燕,於他並非泛泛之交。
他的心中頓時生出兩分同情和憐愛,然後又匆匆消退了下去——因為原隨雲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人在擔心自己的時候,自然就分不出多少對別人的同情了。
原隨雲卻沒和他說話,而是繼續柔聲對花滿樓道:「其實不久之前,令尊才帶著你幾位兄長來關中拜訪,詢問為我治眼的神醫的事。」
聞言,花滿樓原本平穩的呼吸,一下子擾亂了節奏!
他和原隨雲一樣,俱是幼時因病失明,而面前這位少莊主雙眼復明之事,已然轟動整個武林,眾人都道,定是無爭山莊昔日諸多英傑庇佑,才讓他重見光明,看來,無爭山莊大興之事,已然勢不可擋!
原隨雲誠懇的凝望著他,低聲說道:「之前家父告知令尊,那位神醫飄然海外,行蹤不定,我們會盡力為令尊聯繫,其實,是我和父親共同商議的謊言!因為,我們當時也不知道那位神醫到底去了何處,又不敢坦言相告,所以,才會做出這等不才之事!……因為我知道,得到了希望又失去的感覺,是多麼令人痛苦……」
他的眼中似已含淚。
這些年,他是不是也經歷了很多痛苦、很多失落,才最終得償所願呢?
花滿樓的聲音滿是感激:「我知道,你們是出於好意,多謝你。」
「我倒也不是為了這句感謝。」原隨雲搖了搖頭,忽而轉過頭,深深的凝望住身邊的雲出岫。「是我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雲姑娘,想必這也是一種緣分。花公子,其實,當初為我醫好眼睛的那位神醫,就是這位雲姑娘!」
雲出岫:「……」表里不一的人真可怕,說這話的時候原隨雲心裡其實一點波動都沒有。
「什麼?」花滿樓還沒開口,陸小鳳已經跟風一樣跑了回來。此時此刻,他看向雲出岫的目光,又添了幾分鄭重的尊重。「想不到雲姑娘竟然有這樣的本事,花滿樓,你就留在這裡,請雲姑娘為你看看眼睛吧。雲姑娘,只要你能醫好他的眼睛,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為你做到。」
花滿樓卻問他:「你要去何處?」
陸小鳳笑道:「我要先離開這裡,因為我剛剛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想明白了什麼事?」
「青衣第一樓的所在!」
*
在去青衣第一樓的路上,原隨雲輕聲同身邊的雲出岫介紹了這個江湖上勢力極大的殺手組織。青衣樓一共有一百零八樓,每一樓都有一百零八人,
能在青衣第一樓上有畫像的人,更是個個都是武林高手。
「然後,要去這樣一個殺手組織的總部,還就我們四個去?」雲出岫點點自己,陸小鳳,花滿樓和原隨雲,原隨雲卻已經恢復了一慣的平靜,十分溫和的說道:「別擔心,有陸小鳳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聞言,陸小鳳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嘴,那原本應該是鬍子、現在卻只剩下淡青色胡茬的地方,嘀咕道:「連我自己都不敢說這種大話。」
原隨雲卻笑著說道:「這可不是大話,便是為了花公子,你也一定會保證雲姑娘的安全的。何況他自己的武功並不差。」
他總算說了句令雲出岫高興的話,於是他也跟著回敬了一句:「哪裡哪裡,比起陸小鳳,我還是更相信你。」他知道原隨雲才是絕不會容忍他死在別人手裡。
原隨雲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對此多說。一行四人很快來到了珠光寶氣閣,閣主閻鐵珊已經不在此地,據原隨雲說是出事當晚就離開此地去避難了,隨後,陸小鳳領著他們來到珠光寶氣閣背後的一座其貌不揚的小樓,指著它告訴大家:「這就是青衣第一樓!」
然後他們走了進去。不知道是不是此地主人的興趣,一路上居然不斷有標記為他們指明道路,而陸小鳳看到標記,居然毫不猶豫的沿著指引的方向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一個門上寫著推字的房間,他一馬當先的推開了門。
房間裡除卻一個小小的石台,根本空無一物,之前原隨雲形容的那些句子,遙遠得好似一場幻夢——或許那本來就是人們的幻想吧,而現實和幻想總是有所差異。一個老頭盤腿坐在鋪著草蓆的石台上,正在喝酒。
原隨雲輕聲告訴身邊的人:「這就是霍休。」
雲出岫瞪大了眼睛,也小聲反問道:「這就是天下第一首富?還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他看起來完全是村子裡坐在屋外乘涼的老頭,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雖然雲出岫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透出的危險氣息,但卻委實對他的外表不敢恭維。
原隨雲點了點頭。霍休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十分惋惜的對他說道:「隨雲,你好不容易治好了眼睛,看得見東西,又何必來趟這趟渾水,還沒看夠世間美景,竟就要在這裡平白丟了性命!」
原隨雲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似也有些無奈:「霍伯伯,你就這麼篤定,我們四個無法降伏你嗎?」
霍休淡淡的說道:「我不用想這個問題,因為我根本不會和你們動手。隨雲,你還是太年輕,不明白有些事,並不是只有武力才能解決的。」
原隨雲沒有說話。霍休繼續說道:「花家起碼還有六位公子承歡膝下,想必花如令也不會太過傷心……可你是你父親五十歲才得的獨子啊,你死以後,原東園只怕也沒多少時間可活了!想不到威名赫赫的無爭山莊,居然還是斷送在了他的手裡,你說,可不可笑?滑不滑稽?」
聞言,原隨雲的表情頓時沉了下去。
他不能容忍別人侮辱自己,自然就不能容忍別人侮辱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姓氏!
陸小鳳打斷了霍休的話:「你不和我們動手,卻那麼肯定能殺了我們?」
霍休意味深長的微笑了一下,伸手在石台上輕輕一按,上面竟落下一個巨大的鐵籠來,將他整個人罩在了其中。
見此情形,原隨雲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陸小鳳則是皺起了眉:「你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裡?」
「等我走了以後,你們就會明白,這籠子有多麼令你們絕望。你們進來的那扇門是沒法從外面打開的,這個房間唯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這石台下面,但這鐵籠乃是用深海玄鐵打造,淨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鐵如泥的刀劍,也未必能削斷,更何況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刀劍嗎?」
雲出岫忍不住插嘴道:「那當然有啊。」他在自家師父的藏書上見過許多神兵利器呢,譬如一把留有淚痕的寶劍,難道沒有親眼見過,就默認其不存在嗎?
霍休並不搭理他,實際上,打自他進門以後,他的目光就根本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一直注視著陸小鳳。「我可以保證你們不出十天,就會渴死,不過我一向是個謹慎的人,所以我一定會再多等十天,再來為你們收屍。」
陸小鳳長長的嘆了口氣,把一隻手搭在了花滿樓的肩膀上:「看來我們好像已只有等死了。」
花滿樓淡然的笑了笑:「看來這就是他的最後一招了。」
陸小鳳笑了:「花滿樓,你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真的很厲害。」
花滿樓揶揄道:「是很厲害,但我們豈不是也還有一招?」
陸小鳳微笑道:「我當然知道。有時候,我們真該慶幸我們有朱停這個朋友。」
霍休臉色微微一變,但又很快鎮定下來:「老闆自然很擅長對付機關,但就算他現在找過來,也已經太遲了,因為這地方的機關總樞,也在我坐的地方下面,等我一出去,就會立刻毀了它!」
「到時候——」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試圖欣賞幾個年輕人惶恐痛苦的表情。「然後這個地方的所有出口,都會被石塊封死,每一塊石頭的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所以……」
「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他微笑著按下了機關。
但什麼也沒發生。
石台還是那石台,籠子也還是那籠子。霍休的笑容頓時不見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雲出岫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看了原隨雲一眼,隨後,他咳嗽兩聲,對籠子裡的霍休說道:「想不到威名赫赫的青衣樓總瓢把子,居然斷送在了自己打造的機關里,你說,可不可笑?滑不滑稽?」
(本章完)
作者說:屈服於老原強大的氣場,我把主攻改成互攻了……
雖然對於只能兩顆頭談戀愛的JJ來說區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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