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帶著張老伯進了書房,吩咐律香川把兩位貴客送去大廳。
律香川於是走在前面,領著兩個人穿過孫府複雜的迴廊,聽著背後的雲出岫抱怨道:「我後悔了,當初我就不該給你治眼睛,也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事了。」
他腳步不由頓了頓。雲出岫完全沒注意,原隨雲卻下意識的掃了他的背影一眼,這才同身邊的人笑言道:「怎麼突然這麼生氣?老伯從不勉強別人,難道還會強迫你做什麼事不成?」
雲出岫氣鼓鼓的鼓起臉頰:「那也要看是什麼事啊!」不能生育對於大部分男人來說都是大事,也難怪老伯的態度這麼強硬。只是,他這麼著急,難道有病的是他的兒子?
「喂,老伯到底幾個兒子啊?」他推了推身邊的原隨雲,雖然路上對方和花家兩位公子都有提過孫府的人口,奈何那時候他基本在看風景,根本沒細聽。後者嘆了口氣,只得重新給他說起了孫府的情況。
「老伯有一子一女,兒子就是剛才的孫大哥,女兒叫小蝶,應該在宴席上吧,等會兒指給你看。」
律香川聽得傳來一聲驚呼,借著轉角若無其事的掃了一眼,就見原隨雲的手已經搭在了身旁少女的腰間,後者雙頰飛紅,面若桃花,生氣的模樣也格外嫵媚,卻也沒有更多的反抗。
雲出岫確實覺得很煩。要不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至今都是女裝,還沒找到機會恢復男子身份,他倒要看看,原隨雲有沒有那份臉皮,光天化日之下摟著一個大男人!
「說話就說話,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動手動腳的!」他不高興的嘟囔道。原隨雲卻略顯得意的說道:「可現在有求於人的又變成你了啊,雲姑娘——」
幸而他也只有這一個動作,隨後就沒再做什麼了,而是繼續說道:「除了孫家兄妹,孫府其他大多數人,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除了一個——我們面前這位律香川,律大總管。」
「他是老伯心腹中的心腹,對整個孫府而言都分外重要,甚至還有傳言說,老伯打算讓他和孫大哥共同繼承孫府……」
「原少莊主!」被他這麼一說,律香川不得不出聲打斷了。「那些沒頭沒尾的傳言,大多是小人作祟,您難道還會相信不成?!」
原隨雲卻不以為意的回答:「我也說了只是傳言,律大總管何必這麼激動,倒顯得你很心虛一樣。老伯當然是相信你的,你又何必擔心呢?」
律香川被他這麼一噎,頓時不好再說話了,幸好這個時候,大廳已經近在眼前,他把領路的活交給下人,風度翩翩的同原隨雲道了別,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自如的離開了。
原隨雲鬆開手,和雲出岫肩並著肩走進大廳。後者眼波流轉,對他的態度十分好奇:「你為什麼不喜歡那個律香川?」
原隨雲不由問他:「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雲出岫輕鬆答道:「是個普通人啊。」
這個回答倒是勾起了原隨雲的興趣:「怎麼說?」
「有什麼好說的,他的心裡其實挺嫉妒你的,但表面上還是要和你好好相處,畢竟你這樣厲害的人,他惹不起嘛。更何況他在孫家這樣自如,下人都對他恭恭敬敬,儼然他才是主人一般,縱使他不是老伯的孩子,你要說他一點奪權之心都沒有嗎?」雲出岫簡單點評了兩句,並沒有透露出什麼喜惡的區別。原隨雲早在蝙蝠島的時候就發現,他對於世間善惡都有一種十分包容的平淡態度,甚至面對自己都沒有厭惡之色,因而在什麼地方都能過得很自在,倒是讓自己十分欣賞。
所以,比起別人,他更樂意和雲出岫說話。
「晚上我再和你細說。」他拿手指輕輕勾了勾雲出岫的手指,示意自己今晚又要來房間偷香了。雲出岫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低聲跟他說道:「老實走門進來,我又不會趕你出去。」
畢竟打不過,就是這麼直接,他是不會做毫無意義的反抗的。
他們倆說著話回到同伴的身邊,花家兩位公子顯然都對他們的關係有些桃色的聯想,看他們的目光十分曖昧,卻都透著一股祝福的意味。倒是隨原隨雲而來的橋老頗為挑剔的看了雲出岫兩眼,這才溫和的詢問原隨雲道:「少莊主,老伯可還好啊?」
「很好,精神著呢,老伯還托我向您問好,說等壽宴結束,再找您說話。」原隨雲拿起桌上的酒杯,給雲出岫倒了杯酒。「他還說,想要好好感謝雲姑娘一番,希望我們能在這裡多留幾天,我已經答應下來了。」
他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橋老自然不會懷疑,反而頗為贊成的說道:「這些年,老伯時時關注著少莊主你的事,也難怪會有此想法,少莊主的確不好辜負老伯的一番心意。」
「是啊,更何況我自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識江南風光。正想要四處走走,四處看看,等這裡的事情結束以後,還要送雲姑娘去花家為花公子複診呢。」原隨雲一邊說,一邊溫柔的看了雲出岫兩眼。後者正兩眼放光的望著桌上的紅燒魚,抬手打了個響指,一直站在桌子旁等他的窈窈立刻上前,拿著筷子幫他細緻剃起了魚肉。
然而,他剛剛伸出筷子,夾起一片魚肚沾了醬料,還沒吃進嘴裡,就聽到大廳門口傳來一連串的驚呼。原隨雲立刻站起身來,卻將身邊也想起身的花滿蹊按坐下去,但他帶來的一眾部下都跟著站了起來,甚至橋老都提起桌邊的手杖,陰沉的喃喃道:「誰那麼不怕死,竟敢在老伯的壽宴上放肆?」
闖進庭院的人卻好似已經是個死人。
因為他渾身顯然都被烈火灼燒過,裸露出的皮膚都已是慘不忍睹,唯有一雙眼睛仍然灼灼發亮。孫劍原本一馬當先的走過來攔住了他,然而打量他幾眼之後,卻驟然變了臉色:「成鋼?!怎麼是你?」
原來此人乃是他的好友之一,萬景山莊段四爺的外甥鐵成鋼,只是不知道為何,這鐵一樣的好漢,如今卻成了這副半人半鬼的模樣,以至於他此刻,竟然幾乎完全認不出他來!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一邊說,一邊招手讓下人拿來了一壺酒,直接給懷中人灌了下去。烈酒淌過鐵成鋼乾涸的喉嚨,他喘了口氣,眼睛越發亮了起來。
「孫劍……」從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令人頭皮的發麻的沙啞聲音。「我要見老伯……我要見老伯!」
「好,好,我會讓你見到老伯的,冷靜一點,到了這裡,絕對沒有人能再動你一根毫毛!」孫劍一隻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扶著他的手臂把他架了起來。這時候,他聽到有人淡淡說道:「你不該說這句話。」
有三個黃衣道人緊跟著闖進了庭院,他們手裡都拿著劍,目光緊緊盯著孫劍拉著的鐵成鋼。
他們乃是江湖上赫赫聞名的「黃山三友」!
其中,為首的一泉道人皺著眉,對孫劍道:「把他交給我們。」
孫劍當然不會答應:「那不可能!」
一泉道人冷冷道:「你也許不知道,他是個殺人的兇手,而且殺的還是他舅父的全家!我們兄弟親眼看到他行兇,又一路追蹤至此,正要替天行道,你卻要包庇這等兇殘的惡人嗎?!」
孫劍沉聲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他是因為相信我、相信老伯,才會來到這裡,所以……你們誰也別想把他帶走。」
「敬酒不吃吃罰酒!」一泉道人有些不耐煩了。「叫你父親出來,我要和他說話。」
孫劍額頭上頓時爆出了青筋:「我父親說的話也這樣,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帶走我們的朋友!」
一泉道人登時大怒:「好大膽!就算是你父親,也不敢對我們如此無禮!」
突然有人說道:「不,你錯了,他的無禮是遺傳,他的父親也許比他更無禮。」
人群向兩邊散開,老伯從中走了出來。他的語氣仍然平靜,目光卻已經變了,方才還溫柔和氣如同富家翁一樣的老人,此時卻帶上了一股說不出的威儀。
一泉道人不由一愣,遲疑著問道:「你是什麼人?」
老伯笑了:「我就是他的父親。」
黃山三友面面相覷,他們只是聽過老伯的名字,此前卻並未見過他,不由試探著說道:「孫施主想必也聽過貧道的名號,此人窮凶極惡,還是把人交給我們,讓兇犯伏誅才是!」
老伯卻淡淡說道:「你剛才沒聽我兒子說,不行嗎?」
一泉道人咬了咬牙:「常聽說孫玉伯做事公正,今日一見,原來也不過是這等包庇兇手之輩!」
老伯道:「誰說他是兇手?」
一泉道人道:「我們三人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老伯道:「你們親眼所見,又不是我親眼所見,我只知道他若是兇手,就絕不敢到這裡來。」
沒有人敢欺騙老伯。
因為有膽子這麼做的人,如今俱已沒了性命。
這下子,換一泉道人的額頭上爆出了青筋:「孫玉伯,你居然連黃山三友的話都不信?!」
老伯又笑了,他十分平靜的回答:「黃山三友是人,鐵成鋼也是人,在這裡,無論誰都有權說話,我既然已經聽了你的話,自然也要聽聽他說的。」
聞言,鐵成鋼突然就有了力氣,他掙扎著大喊道:「我不是兇手!他們才是兇手!我有證據,他們知道我有證據,所以才要追殺我!」
孫玉伯於是轉過頭來,問了他一句:「證據在哪裡?」
「在這裡!」說著,鐵成鋼從懷裡掏出一隻被齊腕砍斷、且燒得乾癟的手掌,那隻手緊緊攥著,手指間,死死地握著一段杏黃色的劍穗!
看到這隻手,黃山三友臉上齊齊變色,忽然大吼一聲,拔劍朝面前的老伯、孫劍和鐵成鋼攻去。他們的劍很快,因為黃山三友亦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劍客。
然而老伯只是一動不動的站著,平靜的注視著迎面而來的劍光。周圍的客人都露出驚怒之色,幾乎每一個人都想衝過來,然而根本用不著。因為這三個人的劍剛剛刺出,就紛紛落到了地上。
一石道人的手上釘滿了各式各樣的暗器,但他甚至不知道站在老伯身後的律香川是怎麼出的手。孫劍一聲長嘯,橫身擋在老伯身前,一隻手抓住一泉道人刺出的長劍,隨後硬生生將這柄寶劍折斷!而就在這個剎那,一個灰衣人從角落裡沖了出來。
他腳步極快,根本沒人看清他的模樣,但都聽到了極冷的一句話:「誰對老伯無禮,誰就死。」
一句話,九個字。九個字一說完,黃山三友就已經成了三個死人。
(本章完)
作者說:強烈安利流星蝴蝶劍電視劇!這段劇情真的超級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