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的洞房花燭夜,那可是讓人家去上刑啊!」
「你說這徐公公也跟我們是一樣的,怎麼還喜歡找這種樂子?為啥就不能像其他公公一樣,關起門來偷著喝點小酒解悶兒呢?」
「他不是滴酒不沾麼,所以就沒法靠喝酒解悶了,卻想出這麼個禍害人的法子來消遣!」
貓在樹枝上聽牆角的季玶聽到此處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好不容易澄澈下來的心緒再次被攪渾。
皇宮裡雖是對宮女太監禁酒,但並不嚴格,甚至有時候還會得到御賜的美酒。所以據說不少總管、大太監都會私藏些好酒,嘴饞的時候會喝點小酒解解悶兒。
季玶猜想徐世新大概也會有這個嗜好,因為酒色不分家麼,所以他便給喬婉兒出謀劃策:儘量找機會勸他喝酒,若是美酒下肚,各方面的反應能力都會大打折扣。
於是季玶曾特意交代給喬婉兒,一定要趁著徐世新並非清醒的時候下手,因他是個有功底之人,就算是入睡後都有可能會帶著些警覺,所以若是能讓他在飲酒後入睡,可大大降低其警覺反應,選擇這樣的時機下手,勝算會更大些。
所以,當季玶聽說徐世新滴酒不沾時,他感到自己有些自以為是了——預先設想的最好時機竟是根本不存在的!莫不是昨晚的夢真的就是個不祥之兆?
*
內廷署後院,一間光線昏暗的居室內,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正扯著不陰不陽的鴨公嗓,對著跪於面前的女子厲聲呵斥道:「叫你把衣服脫了,是聽不懂我說話還是怎的?快脫!」
女子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但並未有按其號令做出任何舉動。
見女子這般反應,男子惱羞成怒地抄起手邊的一根皮鞭,朝著她就狠狠地揮了下去:「你聽到沒有啊!還不趕緊脫!按我的要求一件一件脫!」
揮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內班總管徐世新,他穿一身白色中衣,斜腰拉胯地倚坐在一張雕花漆木的床沿邊,尖嘴猴腮且滿是褶皺的一張臉上竟還泛著淡淡的油光,可見平時吃的不賴。可能是因為豁牙的緣故,他說話聲音有些漏風,但語氣中卻帶著無比的狠戾。
喬婉兒一側肩頭被鞭尾狠狠地掃過,痛得她整個人痙攣了一下,但強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鞭子抽在身上確實很疼,但讓喬婉兒抓心撓肺的並非是皮肉上的吃痛,而是心底深處的一抹慌亂——慌亂於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做!
今天是她第一天來內班報到,晚上就被徐世新叫到身邊來「侍寢」。
按照「福枝」的囑咐,她需得儘可能地勸徐世新飲酒,於是便事先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幾句勸酒的話,並在私底下演練了不知多少遍,且還事先服下了一大包薑黃粉,免得自己在陪酒的時候喝醉,無法行事。
薑黃粉是宮女們常備的藥材,來月事的時候可以用來止痛,大量的薑黃粉有解酒之功效。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在見到徐世新後,她剛提及想要陪他飲酒,這個老東西的臉如陰晴不定的天氣般一下子就變了——開始懷疑她這個李淑秀的姐妹是來害他的。
隨後,徐世新便惡狠狠地命令她跪於七尺開外,並在他面前脫衣服,且必須一件一件脫,每脫一件還得在他眼前抖摟一下,說是要看看衣服里有沒有藏什麼害人的物件……喬婉兒準備了一把很小的剪刀,裹在白練裡衣後腰處的位置,還準備了根結實的布條,就是她身上那根加長了的衣帶。
喬婉兒自然是被嚇得不輕——沒想到徐世新竟是這樣一個多疑之人,且還多疑到點子上了——只得裝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辯解說自己根本沒有那樣的心思。
總之,在見到徐世新後所發生的一切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福枝」囑咐說要記得隨機應變,話倒是沒有錯,但要如何應變呢?他好像又沒有交待得十分清楚!
「啪!」皮鞭再次抽落下來,比上一次力道更狠,喬婉兒一下子沒穩住,被抽得趴伏在地上,口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呻.吟。
「怎麼?不敢脫是嗎?那你定是藏了東西來害我的!」
「徐……徐公公,奴……奴婢怎麼敢有那樣的心啊!」喬婉兒緩緩直起身,哆哆嗦嗦地回道。
「那就快脫!證明給我看!適才我手上的鞭子可是悠著勁兒的,你若是不照做,我這就把你打出血來!」徐世鑫好像是有些不耐煩了,鴨公嗓快吊成了雞公嗓。
「啪!」不等喬婉兒做出任何反應,第三鞭子又抽了下來,是那種能把人打得皮開肉綻的力道。
雖是更加疼痛難忍,但卻是把女子心頭的慌亂一下子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逆鱗和反骨——她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扎死這個老混蛋了!
就算是不會隨機應變也只能努力學著去隨機應變了……「福枝」交代給她的動手時機,無論是喝酒後還是入睡後,她感覺都不太可行了——徐世鑫不喝酒,且對自己生出了那般的懷疑,還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處置她呢!
喬婉兒決定不等他入睡後了,現在就動手——只要他沒有任何防備地與自己靠近,她就抽出剪刀來行刺!
仍舊沒有看到女子的任何行動,徐世新話都懶得說了,再一次將手裡的皮鞭高高舉起。
喬婉兒在那即將揚起的皮鞭前瑟縮了一下,緊接著便慌慌張張地伸手去解裙衫上的扣子:「公公莫急!公公手下留情!奴婢這就脫!」
徐世新看到女子有所舉動,堪堪剎住手裡的皮鞭,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面前之人解帶寬衣。
喬婉兒脫去最外層的宮女裙衫後,按照老狐狸的吩咐,在他眼前使勁地抖了抖,然後將其輕輕地放於面前的地板上。
「別磨蹭,繼續脫!」徐世新見喬婉兒脫完外衫後,便就停止了動作,一副怯生生不敢繼續的樣子,急忙催促道。
喬婉兒按照吩咐繼續解中衣上的盤扣,隨著扣子一顆顆被解開,逐漸敞開的領口處開始顯山露水——雪白的肌膚,纖長的脖頸,若隱若現的鎖骨。
徐世新頓時眼光閃亮,但看見女子忽然停滯住動作,遂急切地喝令道:「誰叫你停的,趕緊繼續脫!」
女子不得不哆哆嗦嗦地褪去上半身的白色中衣,露出了光潔白皙的臂膀,肩頭處幾條被皮鞭抽打過的紅印子特別刺眼,她的裡衣是一條裹胸的白練,胸前一抹溝壑隱約可見。
一臉油光的老男人剎時被那旖旎風光觸動,嘴角上的一塊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你給我過來!」
女子起身時,臉埋得很低,一副羞於見人的樣子,身體仍舊發著抖,但聽到這樣一句號令後,緊繃的肩背竟不易察覺地放鬆了下來。
隨後,她努力克制住一身的緊張和羞怯,儘量讓神色歸於平靜,並緩緩地移步向前。
此時若是身後有人看著,便能隱約地辨識出,她後腰位置的白練里,藏著個剪刀形狀的物件——她今天穿的不是小衣,而是特意裹了一條白練,就是為了能夠藏這件「兇器」。
女子甫一走近,老男人便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將她拽至自己跟前:「婉兒,這一件我來幫你……」
但話說到一半就突地戛然而止。
女子在被拽至近前的一剎那,一隻手臂突地上揚,手中一物在昏黃的光線下閃出一道氣勢迫人的光……是喬婉兒抽出剪刀狠狠刺向徐世新。
然而,這一剪刀力道雖大,卻沒有扎中「福枝」教導了多次的那處脈門,而是扎偏了——扎在了徐世新的一側肩膀上。
徐世新疼得大叫一聲,眼疾手快地一揮手,打掉了喬婉兒手裡再次扎過來的剪刀。
隨後他一個反身,乾淨利落地把女子按在床上,兩隻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頸:「好你個臭丫頭!還真是來害我的,看我怎麼整死你!」
喬婉兒拼命掙扎,本能地想要扒開掐著她的那雙手,但卻是蚍蜉撼樹的徒勞,在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地失去意識時,忽然感到掐著她的手不知何故地脫了力,與此同時地還聽到了些異樣的響動。
幾乎來不及回一口氣,便就快速地坐起身,當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嚇得差點驚叫出聲。
房間裡竟然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太監裝束的蒙面人,正立於徐世新身後,一隻手捂著他的嘴,另一隻手上握著一把剪刀,那剪刀的前端竟已深深地插進了徐世新的脖頸根處。
未及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便見那人將手中剪刀猛得抽了出來,伴隨著「噗嗤」一聲響,一股殷紅的熱流瞬時從徐世新的脖頸處噴射出來,喬婉兒未及躲閃,被噴濺了一臉。
隨後,她極力地穩住心神,用血呼啦查的視線看過去——那個被戳中要害之人一雙眼睛還死不瞑目地睜著,跟她臉對臉地來了個大眼瞪小眼,紅眼對白眼。
女子被眼前的奇景嚇得整個人激靈了一下。
雖然殺徐世新之人是用黑布蒙著臉的,但喬婉兒已從其身形和手法上辨識出此人是誰了——是那個教她如何用剪刀殺人的「福枝」,他不知怎的就忽然冒了出來,在自己出師不利的時候力挽狂瀾。
這……這是徒弟學藝不精,師父急紅了眼親自操刀上陣嗎?
「公公,徐公公,有什麼事情嗎?要小的進來看看嗎?」門外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那是屋外的守夜太監。
居室門口的兩個守夜人從聽到屋裡的大叫聲,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但因徐世新以前洞房時,動靜都挺大的,有各種聲音:鞭子聲、哭聲、罵聲,不一而足。
所以兩人沒敢貿然進去,擔心被責罰,而是在外面靜聽了一會兒,隨後隱約聽見許世新的叫罵聲,再然後竟像是有打鬥的聲音,愈發覺得不對勁兒,於是其中一人便在門外大聲喊了一嗓子。
喬婉兒再如何慌亂,再如何驚奇於眼前所見,聽到門外的喊聲後,第一反應就是對著「福枝」做了一個「快跑」的口型。
「福枝」會意後真就很聽話,鬆開手裡的屍體,一個閃身人就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