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兒被太后的想像力驚得目瞪口呆, 臉上火辣辣的痛都被驚得消退了不少:「請太后殿下明鑑,奴婢怎敢有那樣的心,奴婢就是個皇上身邊的卑微宮女, 一心只想伺候好主子,如何能有那般的非分之想。」
肖太后之所以會有此一說,並非沒有根據,前朝有個皇上就娶了自己的奶娘為妃,還獨寵她一人。
肖乾年輕的時候和嬪妃們爭寵, 老了又擔心有人跟她爭小孫子的寵,所以在身經百戰之後,便就磨練出了足夠豐富的想像力, 看見誰都像是要跟她爭寵的, 看見誰做點什麼事都像是爭寵的手段。
「看來是這掌嘴賞得還是不夠,張嬤嬤,再賞她十下。」肖乾冷笑了一聲,繼續發號施令。
「是!」張嬤嬤領了命,擼了擼兩條胳膊上的袖子, 揮起一條胳膊準備繼續大幹一場。
胳膊剛剛揚起,忽聽到門外一個很高亢的聲音傳來:「且慢!」
聽到這樣的聲音,揚起手臂之人下意識地停止了動作, 手臂揮在半空中沒有落下。
一個身穿內臣官服的男子從「御書房」門口推門而入, 身後跟著守門太監馬後炮般的一句宣聲:「范大人……噢……范大人進去了。」
一聽那通傳者的語氣, 便知道範明初這是不等通傳,直接闖進來的。果然是內務府第一總管,在太后面前都敢這樣任性。
張嬤嬤見是范常務出面制止, 便扭頭看向肖乾——先看看太后的意思, 再決定要不要繼續打。
當看到太后給她遞的眼色是先停下來的意思, 便就退在了一旁。
肖乾看到范明初闖了進來,並沒有太多吃驚——季寧把這女子當寶貝似的放在身邊,范明初在這件事上一直是站在他那邊的,大概是聽到什麼風吹草動就跑來了。
她今天特意撿了個小皇上去尚書堂的日子,就是想避開孫子來處置此女,沒想到這還有個幫忙看家的,且腿腳還挺快,比自己有事兒喚他過來都跑得快。
這個范明初還真以為「後院」就歸小皇上全權管理了?
今天就讓他好好看個明白,自己前些日子對後宮之事不聞不問,並非是放權了,只不過是無暇,這前院後院依舊只她太皇太后一人說了算。
此時,人證物證俱在,就算這人再拿出什麼皇上的旨意也是沒用。
思及此,肖乾倒是生出了些想要奉陪到底的興致——她倒要看看范明初在這件事上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范大人,來得正好,哀家正在幫你管教下屬呢,你這內務府主事可有些不太盡職啊,下屬都沒管教好,還要勞煩哀家來替你管教。」
范明初聞言,立於下首躬身施禮道:「勞太后殿下費心,不知這喬婉兒是犯了什麼事兒?」
肖乾命人把人證物證都給范明初展示了一番。
范明初聽著聽著,臉色漸漸變得難看,眉頭也不由地皺起。
肖乾看著他臉色的變化,心裡生出不小的快意,上一次他幫季寧留下喬婉兒,還真令她有些措手不及,這一回總算能扳回一局了。
「太后殿下,臣有話說,可否請殿下先將下人屏退?」范明初聽完,向太后施禮道。
「范大人,還有什麼事不方便說的?就算喬婉兒是皇上身邊的宮人,犯了錯也是沒有必要再幫她藏著掖著的了,哀家身邊也沒什麼外人,范大人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就是了。「肖乾看范明初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是生出了不小的好奇,急忙催促道。
」這……那好吧!「范明初先是露出了一臉猶豫和為難之色,隨後像是狠了狠心,繼續說道,「回稟太后,那條鴛鴦帕子是臣托喬宮人繡的。」
「什麼?范常務,你說什麼?你說是你!」肖太后原本還是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聽范明初這樣說,立刻換上了滿臉震驚。
「回太后,喬宮人受臣之託,將繡好了的帕子拿與我,臣看後不甚滿意,便讓她再重繡一條。並囑咐她這條帕子不要留存,燒掉為好。」
「范明初,你竟然敢……」太后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的難以置信,用手指著那個承認自己是「姦夫」的人,說到一半便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太后若是不信,可使人去查看 臣的書房,書房裡還有幾幅臣近日剛畫的鴛鴦戲水圖,其中一幅正是喬宮人所繡。」范明初臉上儘是無奈和責怨,就像是在說,既然不屏退下人,那就只能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了。
肖後還真的不信,立刻讓人去范明初的書房裡查找,真就在他所說的位置上找到了,甚至他說紙簍子裡還扔了一張畫廢了的鴛鴦戲水圖,也被找到了,那畫廢的圖揉搓成一團,一看就是幾日前剛畫成的。
肖乾聽到范明初認罪,第一反應就是,大概季寧對他曾有什麼交代,遂要用這樣一番說詞來救喬婉兒,為了君王的囑託,可真是豁出去了,臉都不要了。
所以,為了驗證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空口無憑,肖後一定要著人去查看他口中所說的鴛鴦戲水圖,畢竟這白紙真畫的東西是不可能臨時造假的。
不想這范明初還真不是糊弄人。
如此看來,難道他真的不是臨時起意的胡說八道?而是對喬婉兒這個宮女確有非分之想?
肖乾之所以對范明初承認自己是姦夫難以置信,是因為她十分了解范明初的為人。
范明初早年曾對宦臣近女色之事非常抵制,他年輕時比現在更加風姿倜儻,曾不止一次地被嬪妃或宮女暗中示好過,結果全都悉數被他舉報,後來,其他的嬪妃或宮女見到他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莫不是年紀大了,人就變了,真的就對一個宮女生出了什麼煩心俗念?因這二人經常會在明心殿相見,難道真就日久生情了?
在肖後眼裡,范明初是個十分要面子的人,整天都會把「吾日三省吾身」、「見賢思齊」之類的話掛在嘴上,今天為了這個女子,真的是老臉都不要了,可見其陷得不是一般的深。
「原來是范常務的授意,那哀家還真是冤枉了喬宮人。」肖後在靜待了片刻後,最終克制住心底的震驚和惱怒,眼光瞥向埋頭跪於地上的喬婉兒,眼神中雖是依舊帶著恨之入骨的狠戾,但語氣中卻透著假惺惺的語重心長,「但范大人還須得好好反省自身啊,你這個最高主事若是行不端坐不正,那下面的人要如何自處呢?」
范明初是太平門事件中的功臣,他的內務府常務之職也是她當年親自提拔的,且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十七年。如此時局下,朝堂上的大臣已經出現了各種分歧,若這個節骨眼上再去動一個內務府的最高要員,無疑會讓人生出時局不穩的錯覺。
所以就算是要處置他,也不是現在。
既然不能動范明初,那自然也不能動喬婉兒,所以就只能把這件事當成個笑話給放過去了。
「臣會謹遵太后教誨,一定痛改前非。」范明初向肖乾深深施了一禮,以表示真誠受教。
「所有人都先退下去吧,哀家有話要跟范常務單獨講。」
御書房內,只剩下肖乾和范明初「君」臣二人。
「明初,是不是人只有到了一定年紀,才會明白原來什麼都是會變的?」肖太后很親近地稱了范明初的字。
「不知太后為何會有如此感慨?」范明初聽出太后像是要跟他私下裡說話,便上前走近了兩步,立於案幾對面。
「最近時局不太好,明初你大概應是也聽說了,所以哀家才會徒生感嘆,人生並不長,變化卻是不少,時局會變,人心會變,原來范常務也是會變的……」肖乾說這話時,一直注視著范明初的眼睛。
說者雖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聽者已是完全領悟其意——以前多麼不近女色的一個人竟然也開始和宮女行起私相授受之事了。
「臣讓太后殿下說笑了。」范明初繼續保持著謙恭施禮狀,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謙遜淡定,「太后是福星轉世,必有天助,不必太焦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最近有探子密報,說有一夥勢力打著贏畊皇子的旗號暗中集結,還欲意合縱連橫各地叛軍。」肖乾說話時聲音壓得很低,就如同是在傳遞什麼秘密情報,眼睛再次掃向范明初,像是要看看他對此事的反應。
「哦?殿下,贏畊不是很多年前就已被太后親手制裁了嗎?那些賊人只不過就是打著個死人的旗號而已,玩不出什麼花樣來。」范明初回道。
「唉!哀家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心境也跟以往很是不同,總是會生出一些疑神疑鬼的想法,如何都覺得那些人打著個死人的旗號行事實在是有些奇怪。」肖乾一臉憂慮地說道。
「 太后太過憂心了,因那贏畊曾是先皇下旨立的儲君,賊人想借他的旗號來博取大義,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彼時各朝也不乏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亂臣賊子。」
「且那幫賊人的一個首領姓王名志,哀家懷疑那人可能就是王之飛,他當年帶著幾個人逃離出境,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終是按耐不住地要冒頭了。」
「太后,這倒是有可能,那些賊人大概是看到錢塘國內有叛軍作祟,便就想要借勢攪起渾水,還特意打上贏畊的旗號,但是賊人就是賊人,再打著什麼皇族血脈的旗號,他也是賊人,必是會遭天譴的。」
「但願能如明初所言罷!」肖乾聽了范明初一席話,像是被安慰到,原本緊張的神色稍稍舒緩了些。
隨後,閉上眼揉了揉眉心以緩解下疲勞,睜開眼後沖面前之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其可退下。
「太皇太后可是一國之主,莫要操勞過度,還請多保重身體!」范明初施了個告辭禮後,便就退出了御書房。
范明初離開後,肖後繼續坐在御書房裡揉著眉頭閉目養神。
朝堂上的那些事兒,已是令她十分煩亂,本是想在後宮裡借處置喬婉兒這事讓自己順順氣,不想再一次被范明初擺了個措手不及。
一想到喬婉兒這樣一個女子,不僅迷惑了小皇上,還迷惑了范明初,恨不得立刻就下一道把她斬立決的旨意。
但是要想處理此女,還真不能用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否則小皇上那邊交代不過去,如今是連范明初那邊也不好交代了,只得另謀他法。
腦子裡正想著還能用什麼其他的方法時,忽聽守門的太監在門外通傳:「稟太皇太后,虞貴人求見。」
「宣她進來吧!」肖太后回道。
(本章完)
作者說:如果明天稿子來不及趕出來,後來一定大肥章,Orz感謝在2023-08-27 20:11:32~2023-08-28 19:29: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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