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頂樓的燈亮了整整一夜,楚留香的打算是讓它每晚都亮著。
黑暗中的光是最顯眼的,只要有倖存者看到就會明白,亮燈的地方有人,並且歡迎人的加入。
一定會有人加入的。因為在末日,人沒辦法獨自活下去,他們團結起來,變成一個整體。明燈不但是一種心理安慰,更是一種信號,是把許多許多的人團結在一起的力量。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楚留香已經適應了這裡,飛快地吸收著關於這個時代的訊息。
沈璧君主動攬下了收容其他倖存者的活,這聽起來簡單,其實是一件非常瑣碎且麻煩的事,必須要做的一項工作就是檢查來人的身體,帶有傷痕一定要單獨隔離觀察,哪怕最細小的擦傷都不能忽視。
據關明惠說,感染者從受傷到屍化的時間,根據傷口的不同,最快的二十分鐘就會失去意識,最慢的則需要兩天。
人若少還好,人要是多起來,一個不慎,大家都得玩完。
雖然楚留香只收拾出來一棟樓,那也是非常大的空間了,住暫時不成問題,吃和用倒是一件麻煩事。
這就是楚留香今天要乾的活。
原先那一身打扮固然飄逸好看,卻實在不合時宜,他抽了個空,把長發貼著頭皮全剪了,換了身結實耐髒的衝鋒衣,馬丁靴,甚至在關明惠的強烈建議下,他還帶了副厚實的勞動手套和輕型頭盔。
她絮絮叨叨一遍遍地囑咐著:「千萬要小心啊,一點點小刮傷都要注意,還有還有,小心喪屍的體.液,哪怕飛進眼睛裡一點點也是件要命是事!」
「記住了,單子上那些東西只有母嬰店才有,前街就有一家,旁邊就是超市,米麵油鹽記得多拿一些,開車遇上屍群千萬不要減速,一定要保證最快衝出去,不要慌。」說到這,關明惠聲音有些哽咽,眼圈紅了紅,還是接著說了下去:「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東西拿不回來不要緊,咱們再慢慢想辦法,我……我們都等著你……」
楚留香朝她安撫笑笑:「放心吧。」
他又轉過頭看向沈璧君,他們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卻有一種自然而然催發的默契,他一看過去,沈璧君便說道:「這裡有我,你放心。」
輕型小汽車引擎發動,出了門很快就看不見了。
醫院裡停的車不少,尤其是那種好用的中型車,其中有一輛,高底盤,重量足,還有一個超大的後備箱,車主變成喪屍之後就被困在裡面,身上還綁著安全帶呢,開出去正合適。
可楚留香畢竟是個古代人,能那麼快學會開車,一是他足夠聰明,二是他開的那輛是自動擋,也實在沒什麼技術含量,而這輛中型車是手動擋,操作上就有些麻煩了,偏偏林詩音即將生產,關明惠實在走不開。
這就沒辦法了,到了這種地步,寧可選一輛開著順溜點兒的。
……
楚留香剛走沒多久,另一輛車已到了醫院門口,推拉門和攔車杆關著的關著,放下的放下,零星幾具喪屍徘徊在門口,顯然對面前這個大鐵盒子沒什麼興趣。
保安亭的門倒是開著,兩三具被開了瓢的喪屍倒在那,血跡和墨綠的屍液還算新鮮。
「哥,不進去啊?」坐在副駕駛的少年全副武裝,對開車的中年漢子悄聲道:「這麼大一家醫院都收拾出來了,這裡這夥人肯定厲害。」
中年漢子眉頭緊皺,嘟囔著道:「我總覺得沒這麼便宜的事,厲害不假,可誰知道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而且我看這兒也太沒有安全感了,這可是人民醫院啊,你看這破門,你看這破欄杆,你再看看那裡頭,那破玻璃門,看著也不像防彈的,不用多,五六十個個喪屍就能衝進去,也不知道拿下這塊兒地方的人咋想的,選前邊的那小區也比這兒強啊!」
坐在后座的是一個中年女人,翻了個白眼兒,嘟囔道:「你說這麼多,是去是進給個痛快話,要我說,咱就別來,你又不聽,咱家存的這些東西,省著點兒還能撐兩天呢。」
中年男人忍不住怒道:「兩天之後怎麼辦?是把你餓死還是把我餓死?」
「噓噓噓,你倆可小點聲吧!」少年壓低了嗓子:「別驚動了屍群!」
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攔車杆忽然緩緩升起,花壇後面,最前面的那棟樓里走出來一個女人。
即便是現今網絡如此發達,各種美顏手段層出不窮的時代,美成這樣的女人也實在少見,她的美不單表現在五官上,更在氣韻神態上,端寧淑麗如冰雪,讓人一見就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在離門口十來步的地方站定,朝車子揮了揮手,示意車子趕快開進來。
也就是這十來步的距離,在門口的喪屍已發現了她,就像是快要餓死的人驟然見了一盤香氣撲鼻的紅燒肉,喪屍喉嚨里發出「嗬嗬」聲,死命的撲上去,可就在車子啟動,預備朝喪屍撞過去的剎那,一蓬金光閃過,喪屍便撲倒在地不動了。
中年漢子驚得呆了,幾乎都要忘了怎麼開車。
沈璧君又朝他們招招手,男人才回神,匆匆把車開進去,杆子又落下。
男人說他叫董建強,身邊的少年是他弟弟,叫董建輝,女人是他老婆,姓滿,叫滿蓮山,本來家裡還有父母、兒子、女兒還有小姨子,一大家子人在一塊兒住。
喪屍爆發那天正好是周末,老頭老太太在外面晨練,兒子女兒去上興趣班,小姨子還在上班,結果自然是一個也沒回來。
「小寶本來可喜歡上跆拳道課了,可那天說什麼都不想去,被我硬逼著去了,孩子的最後一天,聽到的都是我在罵他……妹妹最乖了,她走的時候連早餐都沒吃,讓我中午給她燒排骨呢,排骨燒好了,我給孩子打電話,就聽見她在哭,她被同學咬了,就那麼跟我哭……」
把人迎進來安定下來之後,總是要說說話的,這一說,屋子裡算是哭開了,哪怕過去三個月了,一提起這件事,滿蓮山還是忍不住大哭起來,眼淚止也止不住。
沈璧君本就心腸極軟,也是快要做母親的人,聽了這些話,心裡就是刀絞一般難受,也陪著哭了一場,林詩音就更不用說了,哭著哭著,忽地褲子一熱,一陣嘩啦啦……
這位名門世家的大小姐頓時漲紅了臉,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還是滿蓮山有經驗,蹭得一下站起來,叫道:「這,這是要生了吧?快,快,上醫院,哎呦!」一拍大腿:「這可不就是醫院麼?這……這可怎麼辦吶?」
關明惠剛反應過來,先原地轉了三個圈,急急忙忙道:「別慌別慌,我是大夫,我是大夫,我,我,深呼吸,深呼吸,產婦深呼吸,吸氣,呼氣,對,別停,床,床呢,啊對對對就是那個,快推過來!」
林詩音上了床,關明惠更慌了,瘋狂地咽唾沫,手抓著床直發抖:「手術室,手術室,昨天楚哥收拾出來的,幾零幾來著?」
沈璧君道:「403,裡面工具包什麼都在,我早上才消過毒。」
「好好好,我,我先去了,楚哥回來你跟他說一聲,對了!小孩的包被……」
「都在裡面!別慌,需不需要熱水?我現在就去燒。」
「不用,不用,別動,都別動,我看看,我記得書上說……好像得先聽聽胎心……」
幾個人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一通,林詩音已經開始疼了,關明惠只好先把人推進去。
這時,醫院門口又有一輛車開進來。
說是開進來並不準確,確切的說是撞飛了停車杆極速衝進來的。
車子後面,一群喪屍一窩蜂似的緊緊扒著車,而車裡隱約傳來嬰兒的哭聲。
……
楚留香一手撐在兩棟樓的罅隙間穩住身體,另一隻手死死拽著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
青年早已面無人色,哆哆嗦嗦尿了一褲子,滿臉都是淚,嘴裡碎碎叨叨:「大哥,求你了大哥,你可千萬別鬆手,我閨女還等我回去呢,孩子才六歲,啊……啊啊啊它們怎麼還在那啊!」
樓頂追上來的屍群已涌到了邊緣,它們嘶吼著伸出一隻只剛剛撕開人皮肉的手,似乎在不甘心到嘴的獵物就這樣逃脫。
即便沒有神智,狩獵的本能也讓它們圍在這裡久久不退,有幾隻甚至因為手伸得太遠,把整個身子都探出來,直接從樓上墜下去,摔得骨肉四濺。
這是三十二樓,就算楚留香輕功再高,一旦失手,也很難不摔成肉餅。
「大哥,你還撐得住嗎?」
楚留香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臂,又惹的青年一陣不受控制的叫。
「你不要怕,我不會放下你的。」
撐著牆壁的胳膊還好,在空中劈叉的腿卻有些酸了,楚留香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一點點地往下滑。
手掌心裡慢慢有了汗。
他的確快要撐不住了。
他必須撐住,一旦失手,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更別提他家中還有一個女兒。
到了這種時候,楚留香居然還笑得出來,他稍稍抬了一下胳膊,讓青年能抓著他的肩膀,他笑道:「別往下看,我慢慢下去。」
「沒事的,一會兒我陪你接你女兒去,那么小的孩子,一定害怕極了。」
三十二樓,他控制著,一點點的往下滑。
樓下亦有喪屍徘徊,滑到大約第六層,楚留香摟著青年的腰奮力一盪,撐著樓體的手用上內力卸下了兩小塊磚石,手指一彈,從喪屍太陽穴一穿而過,緊接著,青年只聽風聲響在耳邊,眼睛一花,他的腳落了地,而周圍的喪屍全部倒在了地上。
「真巧,這裡是不是就是超市了?」踏月留香的盜帥收回了手,微笑道:「我想帶些禮物給你的女兒,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青年狠狠抽了抽鼻子,一把拉住了楚留香的手,用力搖了一搖:「好人吶!」
他的感激已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只能用力的握著楚留香的手:「好人一生平安吶!」
(本章完)
作者說:我在想,明天究竟是再來一章喪屍圍城呢,還是寫下一組,下一組就是寫小說三人組了,整體氛圍還算輕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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