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女畢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 她只是想教訓教訓天下第七而已,卻沒想到牽連了陸小鳳,一時間還有點過意不去。
於是在給天下第七續時之前, 還特意點了他的穴道,對陸小鳳道:「你先到百步之外避一避,明天這時候再回來。」
陸小鳳非常感動,揉了揉哭得發酸的眼睛,一個縱身就不見了。
他一走, 密室里就只剩下了小龍女和天下第七,這回不用客氣了,只要她這邊感受到惡意, 就立刻發動技能, 一刻不停地發動,根本不給天下第七一點緩口氣的機會。
那一天,對天下第七來說實在是噩夢一般,磚瓦地面堅硬寒涼,他跪得腿又酸又木, 幾乎失去了知覺,一雙眼睛也腫成了桃核大小,嗓子也完全嘶啞了。
他覺得自己簡直把幾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也是這一天, 小龍女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不要說再對她有什麼輕薄的想法, 只要一看她抬手,天下第七就覺得眼眶發酸,膝蓋發軟, 渾身冒冷汗。
到最後, 小龍女之所以只發動了六次技能, 不是她心軟,也不是隊友之間的共感所產生的不適,而是因為天下第七實在沒有惡意發散了。
所以小龍女才信誓旦旦地說,文雪岸已經改邪歸正,自己身邊全是好人。
這是當然的,哪個壞人能扛得住她這麼折騰啊?
等她簡明扼要地把前因後果說完,李莫愁眼睛亮了亮,對自己的兩個隊友道:「你們看這個故事怎麼樣?」
她指了指直播間裡,天下第七在破木屋外頭探頭探腦:「冷血無情殺手戀慕單純少女,跪在她面前痛哭整整九個時辰,痛陳己最,痛改前非,算不算得上靈魂震盪?」
花滿樓還在沉思,雷純卻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太震,只覺得荒謬。」
「可能我們都陷入了一個誤區,這個靈魂震盪究竟指的是什麼?」雷純沉下眸子,一邊思索一邊道:「花公子的故事,只能說人物關係奇特,若拿掉這層人物關係的外衣,故事本身倒也算不得什麼,至於我的這篇,就更是荒謬可笑了。」
花滿樓道:「不錯,我們有些本末倒置了,應當仔細思量故事情節才對,畢竟,就算是寫男人對男人產生愛情也才十分,那麼就算寫男人對一隻貓一隻狗產生愛情,恐怕分數也不會太高。」
屋子裡寂靜了一會,直播連線卻還沒有中斷,陸小鳳也跟妙筆生花三人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他仰臥在床上,一條腿擱在床沿上晃蕩,懷中還抱著一壇酒,打趣道:「看起來,你們似乎沒有什麼故事可寫了。」
花滿樓只在笑笑,雷純漆黑的眼眸卻閃了閃,道:「陸公子在那邊探了不少案子,想必一定有幾件很叫人唏噓的吧?」
陸小鳳吸了口氣,懷中的酒就自動流進他的嘴裡,咕咚一口咽下,臉上倒是還掛著笑,眼睛卻有些發直,像是思緒飄到了遠方。
「還真有那麼兩件。」
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在這間破露的屋子裡走了一圈,道:「你們看這間屋子,有沒有發覺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李莫愁和雷純都還在遲疑,花滿樓卻道:「有酒?」
陸小鳳道:「我手裡這壇是我問遊戲要的,不算它,除了這個,你再仔細看看。」
雷純道:「這似乎是一戶很貧苦的人家。」
李莫愁眸光微微顫動,肯定道:「這裡是邊關,對不對?」
陸小鳳有些驚訝:「你知道?你來過?」
李莫愁微微冷笑,沒有搭腔。
花滿樓慢慢道:「地面和桌子上有不少碗筷,可屋子裡的床卻只有一張,也太窄小了些,房頂有破洞,沒有修,只用茅草蓋著,門邊放著頂門石,放在那個位置進出卻有些不便,但從地上的痕跡來看,那塊石頭應該是被經常拖拽的。」
「床邊還有孩子的衣服……那麼顯而易見的,這戶人家只有一個可憐的獨身女人帶著孩子生活。她們的生活一定非常窘迫,屋頂壞了她沒辦法修,只能鋪上茅草應付,每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夜晚,她所能倚仗的,也只有那兩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和頂著門的石頭。」
「桌上、地上杯盤狼藉,還有一些散落的骨頭,看起來這裡在發生一樁命案的時候,女主人在招呼客人,至少三個客人。」
聽完這樣一段分析,陸小鳳簡直要給花滿樓鼓掌了,就連小龍女也不禁露出佩服的神色來,陸小鳳還在對她吹噓:「我早說了,我這位朋友就和我一樣聰明絕頂,平時眼睛看不見,都像是比別人多出一雙眼睛似的,現在能看見了,簡直又比別人多出來一雙!你說你佩服不佩服?」
花滿樓猜得全部正確。
接下來,陸小鳳講述了這個故事。
「這裡的確是邊關,飽經戰火的邊關,這裡的女主人叫阿玲,原本是隔壁村子的,離沙場戰陣更近一些,一到冬天,常有外族騎兵闖進去燒殺搶掠,阿玲的父母弟兄,姐妹都被外族騎兵殺死了,家也被燒成了一片白地,而那天她剛好偷跑出來跟一個少年見面,這才逃過一劫。」
「家人都沒了,她也實在無處可去,是那個跟她偷偷約會的少年好心收留了她,兩人也算青梅竹馬,就這麼成了夫妻。可憐他們成婚不到半年,少年就去投軍了。」
「少年走之前信誓旦旦地跟阿玲保證:『你等著我,我去戰場上殺韃子,多殺一些,給你父母家人報仇,也掙個功名回來,讓你跟孩子過上好日子!』阿玲一直等著他,等了他整整九年,鄰居親朋都來勸她,說少年一定是死在外頭了,他回不來了,你何苦守著他?孩子還小,你又青春年少的,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啊?」
「阿玲不聽,她一直等著,她相信他的丈夫絕不會騙她。殺韃子,報仇,掙個功名回來,丈夫臨走時說的話,是她在艱苦日子裡唯一的念想了。」
陸小鳳還沒講完,李莫愁卻已在冷笑:「這世上的男人大多負心薄倖,那個男人定是飛黃騰達了,怎麼會想起這破木屋裡的妻兒?」
花滿樓搖了搖頭,他在看地上散落的,被灰土覆蓋的骨頭,勉強笑道:「她等回了他的丈夫,是不是?」
陸小鳳點頭。
「她的確等回了他的丈夫,卻有些不敢認他了,因為在她的記憶中,自己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雖然窮苦,卻又一身血性,絕不是跟在三個韃子身邊的一條狗。」
「只能說時移世易,他們的國家打了敗仗,皇帝老子被打怕了,不僅賠了錢,還割出去好大一塊土地給外族,阿玲生活的鎮子也在其中。」
「少年早已非昔日的少年了,他明明已經長成了青年模樣,卻彎下了挺直的脊背,剃了個外族的頭,身上穿著羊皮褂子,對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點頭哈腰,忽然撞見阿玲的時候,目光有些躲閃,卻在下一刻呵斥她不知禮儀,見了軍爺也不知道跪拜行禮,奉上酒肉。」
李莫愁又嗤笑兩聲:「像這樣的狗男人還好意思要酒肉?他就應該剁碎了去餵狗,沒得糟踐了糧食。」
陸小鳳的聲音有些飄渺:「是啊,阿玲也是這麼想的,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是她的丈夫,怎麼會是她含辛茹苦,日夜苦思了九年的丈夫呢?」
聽到這裡,雷純微微睜大了雙眸:「莫非……她殺了他?可是……可這也並不能完全怪她的丈夫,大樹從根子上就爛了,又怎麼能責怪一片枯了的樹葉呢?」
陸小鳳道:「可惜啊……如果阿玲的親人沒有死在那些外族人的手裡,如果他的丈夫骨頭能硬一些,就算他一文不名的回來,他也還是她的丈夫。」
「只可惜沒有如果,阿玲在酒菜中下了毒,親手毒死了那三個頤指氣使的軍官,連同她等了九年的丈夫一起。」
花滿樓長長嘆了口氣:「倒是個烈性女子,無論怎麼說,她總算替她的家人報了仇,也算解開一個心結,再尋一個男人嫁了,也算終身有托。」
「可惜……」陸小鳳的手撫上了那張桌子:「實在是可惜……」
雷純道:「可惜?」
天下第七忽然從外面走進來,他一向沉默,卻在這時候忽然開口了。
「後面的故事他是不願意講的,我來講。」
他居然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來一封信。
「我們之所以到這裡來,就是來送這封信的。」
花滿樓道:「什麼信?」
「是一個男人寫給他妻子的信,信中說,他的隊伍戰敗了,皇帝降了,將軍也降了,他卻不願意降,因為他總還記得,自己妻子的家人是死在誰的手中,他們的日子過得如此貧苦,又是因為誰。於是,這個男人決定跟著隊伍假意投降,做出奴顏屈膝的模樣,好趁機接近這些韃子軍官,自己並不怕死,只是想在赴死之前,能再見妻兒一面……」
天下第七有些做作的嘆了口氣:「很不巧,我們來的路上碰見有歹人殘殺老弱,順手解決了他,所以……來的稍微晚了些。」
「我們趕到的時候,下在酒菜的毒已經發作了,這個女人可真狠吶,看他的丈夫在那掙扎,二話不說,抄起板凳對著腦袋就砸下去,腦漿子都給砸出來,就是沒留意她的小丫頭,撿了地上的殘渣吃,也給毒死了。」
妙筆生花三人組全部都怔住了,怔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能是覺得氣氛有些傷感,天下第七又笑了笑,他這個人一向不習慣笑,所以看起來陰森森的,面部還有些扭曲。
「我這裡還有個故事,你們要不要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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