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政府的位置是偏, 但架不住對面是小區,旁邊是學校啊,眼看著喪屍一波接一波的涌過來, 沈璧君也只能讓裝滿了人的車先走,大車開路,能撞飛多少是多少。她則站在院中遠程護著上車的隊伍,喪屍若靠得近了,抬手就是一蓬鋼針打出去。
以小武為首的幾個青壯男人堵在車與政府大門之間, 成了一道新的門,手裡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有拿消防錘砸喪屍的, 也有拿西瓜刀砍的, 更有人模仿沈璧君,袖子裡藏了一把飛針,專往喪屍眼窩子裡射,可惜要麼準頭不行,要麼力道不行, 最後只能忍痛放棄這難度十足的偏門兵器。
至於已經上了車的人,個別幾個膽大的就學著林詩音,爬到車頂上去, 握著鋼筋居高臨下的捅喪屍, 倒是更省力了, 就是沒跟司機溝通好,車子一動,好懸沒把頂上的人給晃下來。
混亂持續了將近十五分鐘, 人總算都安全上了車, 沈璧君殿後, 把圍過來的喪屍都給解決了,而後身子一掠,如煙霧般靈巧的鑽進了車窗里。
車輛飛速駛出小鎮,一刻也不敢停,跑出去老遠,好多人也沒從被喪屍包圍的驚心動魄中緩過神來,萬幸沒有人受傷。
本就沉默的,沒什麼生氣的隊伍變得更沉默了,一路上都沒什麼人說話,只在角落裡傳出一兩聲啜泣。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照在道路兩旁肆意生長的野草上,草木上蓄了一夜的露水反射著太陽光,晃出一片金黃絢爛。本該是一片生機勃勃的好景象,卻莫名叫人心生荒涼。
原本肥沃的農田變成了荒地,村莊明明相隔不遠,卻聽不見雞鳴犬吠,更不聞孩童嬉鬧,只偶爾會撲上來一兩具遊蕩的行屍,被車子撞得四分五裂,雨刮器機械地擦去噴濺上的血漿……
沈璧君坐在原來楚留香的頭車位置,呆呆地望著窗外出神。孫文周還是頭車司機,剛才就是他上了車後不管不顧,一腳油門先躥了出去,看喪屍都被解決的差不多了才臊眉耷眼的把車開了回來。大傢伙死裡逃生,懶得罵他,他自己也特別不好意思,明明挺健談一人,愣是憋了一個多小時沒說話。
他不開腔,沈璧君更不可能主動跟他搭話,又過了一個小時,孫文周就有點憋不住了。
「沈……那個,我能叫你老妹兒不?」
沈璧君轉過頭瞧著他,孫文周直愣愣的看著前路,咽了咽唾沫:「那啥,沒事兒,我就問問你渴不?」
「不渴。」沈璧君頓了頓,跟著問了一句:「你要喝水嗎?」
「不不不,我也不渴,我就是挺難受的,你說楚哥多好的人啊,咋說沒就沒了呢?唉,弄得我這心裡老不得勁兒了。」
沈璧君含糊著,沒搭他話茬。
楚留香雖說已到了星際世界,那邊的科技固然更發達些,但誰也說不準那兒一定治得好喪屍病毒,所以車隊脫險後,沈璧君就一直在看星際世界的直播。
林詩音當然也在看。
楚留香已經在醫院裡注射了一種血清,從大夫風輕雲淡的表情來看,他大概是沒事了。
他說想留在星際,若是能輔助完成任務,就能帶更多的藥品回來,同時也囑咐沈璧君,倘若遇到了麻煩,一定要召他回來,千萬莫要逞強。
沈璧君從來都不是個喜歡逞強的人,其實她現在就很想把楚留香召回來,坐在他的位置上實在很難受,不過這也只是想想了,她已經公布了楚留香的死訊,這意味著往後的路不管多難走,她跟林詩音都得撐下去。
「老妹兒,你跟我說句實話,楚哥真死了啊?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那麼牛逼,被喪屍叨一口就死了?你是不知道啊,昨晚上他就坐在副駕駛上,手往擋風玻璃上一貼,那麼大一塊石頭砸過來,愣是被他彈開了!你就說牛逼不牛逼?」
「我這不開車麼,上一刻他還跟我說話,等我轉過頭,都看不見人了,這得啥喪屍能咬著他啊?誒你說他是不是嫌我們煩了,自己出去單飛了?」
「唉,他要是真單飛就好了,比死了強,你說是不,再者我可好奇了,你跟楚哥是啥關係啊?我之前還以為你倆是夫妻呢,後來又覺得還是林詩音跟楚哥走得更近,楚哥總抱她兒子……老妹兒你咋不說話呢?」
沈璧君深吸了一口氣:「好好開車!」
「好嘞好嘞。」
又過了一會兒。
孫文周道:「老妹兒你餓不?早上都沒見你吃啥東西,車後面有火腿腸……」
……
轉眼過了晌午,車隊繞過市區,只在高速與鄉間輾轉,中間路過加油站的時候還加了一波油,兩個工作人員變成的喪屍被關在休息室里,隔著玻璃窗對過來的人張牙舞爪。
司機也是閒的,加油就加油吧,非要衝著喪屍搖頭尾巴晃的,給喪屍氣得破窗而出,司機嚇得媽呀一聲掉頭就往車上跑,喪屍啪啪地拍著車門,活像在問他要錢。
最後還是副駕駛大哥出手,給可憐的討債喪屍爆了頭,司機魂兒都快嚇掉了還在那兒碎嘴子:「讓你亂收費,讓你亂收費!」
一段兒小插曲引出幾聲悶笑來,再往後車裡就沒那麼死氣沉沉了,沒多久就到了收費站附近,車子一扭頭,鑽進了一條野草叢生的農村土路里。
對講機滋滋啦啦的響起來。
孫文周的聲音就像個身後站著老虎的狐狸:「咱沈姐說了,這塊兒瞅著還算安全,就在這兒歇歇腳,有誰想下車撒尿拉屎的快去,注意別跑遠了。
再往前走就是通市,咋繞都繞不開了,咱沈姐的意思是橫穿通市,直奔三道灣,有誰老家是通市的?知道三道灣吧?成山郊區,地兒空曠,還有聯排別墅呢,咱一口氣兒開到那兒!晚上咱還住大別墅!中間可就不停車了。」
這當然是他的主意,沈璧君人生地不熟的哪知道這些?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也就點頭允了。
車隊頭尾緊咬,慢慢的停了下來。
車一停,立刻就有十來個人衝下車,奔著草叢就去了,尤其是幾個月份較大的孕婦,孕期本就尿頻,車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幾個人一上午都不敢喝水,生怕半路尿急,停車耽誤時間倒是小事,萬一路邊竄出個喪屍來,照著屁股咬一口,那死的才憋屈呢。
也到了吃飯的點兒,林詩音張羅著分吃的,每人兩袋麵包,一瓶礦泉水,剛分了一半,立刻就有人吵著自己這袋兒過期了,要不就是長毛了,說自己腸胃弱,這麼吃容易拉肚子,想跟人換換,也有老人抱著自家孩子,吵吵著暈車,想要塊糖甜甜嘴,還有人問停車停多久,能不能燒點熱水,吃個飯愣是扯出二三十件事來,林詩音頭大了一圈。
小雲也不安生,趴在林詩音懷裡,哇哇大哭著喊著「ba……ba……」,關明惠趕忙把小雲接過來哄著,早上燒了不少熱水,她存了好些在保溫杯里,又在座位底下拽出個方便袋來,裡面有嬰兒小碗和沖泡米糊,關明惠一手摟著娃,一手泡米糊,米糊剛泡好,小雲一巴掌拍在碗上撒了一大半,哭聲更響了。
「ba……ba……」
關明惠眼圈一紅,小雲聰明,說話早,他是不是也知道他的「爸爸」再也回不來了?平時他很少這麼哭鬧的,抽著鼻子道:「小雲乖,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一股酸溜溜的臭味炸開,同時關明惠只覺得腿上一熱,拎起孩子一看,拉了……
「林姐!」關明惠尖叫起來。
立刻有人叫的比她還響:「林姐,你快來看看,咱車上遭賊了,好幾箱東西都沒了!」
「林姐,你那還有沒有熱水啊,我家小寶肚子疼,不能喝涼的。」
「啊!有蛇!那樹上有條蛇啊啊啊!」
沈璧君揉了揉被一路叨叨的有些發漲的腦子,看著明顯空了一塊的車箱,她大概猜到偷走方便麵和礦泉水的竊賊是誰了——還能有誰,高考三人組唄。
原本以為他們仨是來加入這個大家庭的,沒想到是來偷竊這個大家庭的!
正想著怎麼把這事兒遮掩過去,一男的走過來用胳膊肘捅捅沈璧君,下巴往旁邊一揚:「小沈吶,你過來一下,我們有事跟你說。」
沈璧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樹下,果然站著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她跟著走過去,不一會兒,林詩音也被一個女孩兒挽著胳膊請了過來。
這些人也不賣關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出一個人來,沈璧君認得他,就是楚留香從C市政府大樓裡帶回來的人之一,叫黃博,據說在末世前還是個公務員呢。
「你看車上那些人,怎麼說也訓練那麼久了,看見喪屍還狼嚎鬼叫的,啥忙也幫不上,一天天的淨添亂了,一天到晚全是事,煩死了。」黃博撇撇嘴,把聲音壓低了些:「沈姐,林姐,我知道你倆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還有楚哥,他究竟死沒死,你們也比誰都清楚,咱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咱們現在這個隊伍,老人、小孩、孕婦占了一多半,能打能拼的有幾個?我把話撂在這,咱遲早得被他們拖累死。」
「這些話要是楚哥在,我死都不會說,楚哥是聖人,他也有當聖人的本事,可是現在他走了,這些人也都叫他慣出毛病來了!咱們這是逃命啊,他們當是小學生春遊呢?」
挽著林詩音的姑娘已經聽煩了,直截了當道:「要我說,咱就把他們丟在這,也別說不給他們活路,物資也都給他們,咱們輕裝出發,就是真到了島上,也肯定還得跟喪屍玩兒命,留著這些人扯後腿?」
「你們到這個世界來的目的,雖然你們誰都沒說吧,我們也差不多猜出來了,無非就是建立什麼末日堡壘,恢復社會秩序麼,要我說,不如就像楚哥似的,先把基地打造好了,再接收倖存者,這本就不容易,你們不能放著戰鬥力不要,主動往身上攬包袱啊!你說我說的在理不?」
另一個男人也跟著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末世就是這樣的!該舍的就得舍!有些人就不適合在末日生活,他就該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