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喻生神色如常, 就和在幫她穿衣服的時候一樣,即便動作旖糜,可於他卻不過是像做著如吃飯看書一樣的常事。
莫不是這些事情, 他從前經常做?
縱使溫楚再過是神經大條,這樣的情形卻也從未有過,她面上不自然地浮起了一抹紅暈,一尷尬,連帶著腳趾都忍不住緊縮。燭火燃燒, 偶爾炸出一聲音「噼啪」聲響,溫楚的心也跳得越發快。
宋喻生注意到了溫楚的慌亂,他抬眼, 看到溫楚臉上浮著莫名的紅霞, 而手指也緊張地攥住衣角。
他嗤笑了一聲,「楚娘,你在胡亂想些什麼?」
他分明是這樣的清風朗月,然而語氣中卻帶著說不出的譏誚,聽了這話, 溫楚兩眼一黑,恨不得馬上昏過去算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宋喻生幫溫楚穿好鞋襪後就起了身,往門口走去, 溫楚定了定心緒, 也馬上跟上了他。
在林府, 唯宋喻生一人能叫她稍稍安心,她緊緊地跟在他的背後。
門一開,所有人往宋喻生那處看去, 卻只能看見宋喻生的背影, 不見得那個女子。
林平好不容易透過宋喻生的身體, 看到了那個躲藏在他身後的女子,他趕緊湊了上去,想要拉著溫楚說話,他邊走邊道:「這位姑娘啊,實在沒有想到你是咱世子爺的救命恩人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訓這個臭小子」
林平就要走到溫楚身邊,宋喻生卻不著痕跡地換了個方向,將人嚴嚴實實地遮擋在了身後,他道:「是嗎?臬台大人,要不現在就好好管教管教家中嫡子吧。畢竟強搶民女也不是什么小事,俗說『情而不淫』,林公子此番實在輕薄。若是傳到了京都裡頭,也不知曉朝中該會有怎麼樣的風言風語,該說臬台大人教子無方了。京官六年一察,外官三年一察,如今算來也要到時日了。」
今日之事,也就他們幾人知曉,只要宋喻生不說去,怎麼會傳出去呢?
林平從宋喻生的話裡頭聽出了這話的威脅意味。
若是他今日不罰林宿簡,那他宋喻生明日就能把這件事情捅出去。
林平即便不在京都卻也聽過有關宋喻生的名聲 ,他為人端正,素來冷情,就是連國公爺得看他幾分臉面。
當初他的老師宋首輔尚且在世之時,國公府世子的位子還在謝家大爺和二爺之中徘徊。按理來說,嫡長子繼承爵位再理所應當不過,但是同謝家大爺實在不如謝家二爺,首輔一時之間起了心思,私心傳位於二子。
後來,宋喻生出生之後,天呈異象,帶祥瑞出身,又有大師路過國公府,說此子能耐非凡。如此,首輔才將世子傳位於當今謝家的國公爺。
若沒有宋喻生,當今的國公說不準就是謝家二爺。
且看現如今宋喻生此等能耐,確也不負當初各種人的稱讚誇耀。
宋喻生不肯放過此事,林平便如何也不能輕拿輕放。
想他也四十年歲,可偏偏就被小上一輪的小輩拿捏,無可奈何。
林宿簡沉默了許久,這會終於出了聲,他從袖口中拿出了溫楚寫下的字據,說道:「這是溫楚自己寫的,上頭寫著她收下了五百兩,說往後你於他的恩情,就該於我們林家,不作數嗎?你不認嗎?」
林宿簡從小到大也沒碰過什麼事,想法素來粗陋簡單,他沒有林平想得多,只是以為,有了這個,宋喻生好歹也會顧念一二。
宋喻生接過了這張字據一看,端正的簪花小楷。宋喻生養傷時候閒來無事,溫楚給他拿過家裡頭的書看過,上頭有不少的筆記,和這張字據上頭的字大差不差,看得出來都是出自溫楚的手。
字據上面的內容無非就是將宋喻生於溫楚的恩情轉給了林家。
宋喻生看著這張字據,手指都忍不住攥緊了幾分,他壓抑煩亂的心緒,抬眼看了春風一眼,春風很快就明白了宋喻生的意思,掏出了五百兩來,遞到了林宿簡面前。
這回不只是溫楚傻了,那林家三人也傻了,誰家好人隨身就能掏出個五百兩齣來啊?就是林宿簡這五百兩也是籌了個兩天。
宋喻生道:「五百兩嗎,拿回去吧。」
林宿簡怎麼肯接,他還想要爭,那林平哪裡敢不收啊!他不收,那在宋喻生的眼裡頭不就是想要挾恩圖報嗎?他趕緊接過了這錢,說道:「世子爺既然這樣說了,我們自然也不敢不要。」
林平又想到了方才宋喻生說的三年一察的事情,他咬了咬牙,問道:「那世子究竟是想要如何?」
宋喻生笑著說道:「當初晚輩在家中之時,家中父輩三令五申,命我正身正德,倘若我做了像林公子這樣的事,父親會打我二十大板,讓我跪上一天的祠堂。而祖父更不用說了,臬台大人應當是比誰都清楚,小輩中誰敢如此行事,逐出家門也不為過。」
宋家門風嚴謹,世人皆知,林平同宋府常有往來,更當知曉。
林平愕然抬頭,「什什麼?」他沒聽錯吧,二十大板??!
林宿簡從小到大也沒受過這樣的傷,這二十大板不是要人的命嗎?
溫楚聽到宋喻生這話,想到了他背上的疤痕。
當初溫楚給他擦身上藥的時候,便看到了他背後的疤痕,傷疤幾乎遍布整個後背,看著年歲已久,十分可怖。那時候溫楚也不知是他是被何人所傷,如今聽來,竟像是被他家中父親打的。
林夫人愛子心切,出面道:「世子也說了,那是你們宋家的規矩,又不是我們林家的規矩!我們家裡沒什麼老舍子的這些規矩!」
宋喻生沒有理會林夫人,只是含笑看向了林平,那雙薄情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他問道:「臬台大人,當真沒有嗎?」
林平頂著宋喻生的視線,竟怎麼也不敢說出「沒有」二字。
他是誰啊,他可是宋喻生啊,是國公府的世子爺,是大理寺的左少卿,還是當初平定禮王之亂的功臣。
林平也不敢跟他犟嘴啊。
良久過後,他扭頭對林夫人說道:「你先回去,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今日這事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否則到時候他有的是辦法給自己找不痛快,她在這裡一會說了什麼話得罪了宋喻生可就完蛋了。
林夫人還想再留,林平已經給身邊的仆侍使了個眼神,很快,她便被人帶了下去。
林平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兒子,最後狠下心來說道:「來人!上家法!」
林宿簡本來還憤恨地瞪視著宋喻生,他本不相信父親會因為外人的一句話就打他,可當他真聽到了林平說上家法的時候,眼神之中都帶了幾分不可置信。
他看著林平道:「父父親」
林平也捨不得打他,但能怎麼辦啊!不打的話,宋喻生能一直抓著這件事情不放。
很快一根粗長廷杖就被拿了過來,溫楚躲在宋喻生的身後,看著林平親手杖則了林宿簡二十板。
許是因著宋喻生盯著的緣故,林平也不敢放水,只能是重起重落,沒一會林宿簡的背上就沁出了不少血來,溫楚在一旁看著都疼,不時倒吸一口涼氣。
她從來不知道宋喻生的手段如此厲害,兩個多月里,他向來溫潤如玉,這是她第一回,看到宋喻生身上的凌厲。
她當然不會去可憐林宿簡,今日這二十大板,全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今日的宋喻生讓溫楚意識到,宋喻生是個權臣,權臣就該如此。即便看著再如何光風霽月,可卻讓人沒由來地心悸。
溫楚想,若是宋喻生發現自己是懷荷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就把自己送進宮裡。
他讓他跟他回京,會不會是已經發現了呢?
宋喻生也沒有注意到溫楚心裡頭歪七扭八的心思,只當她還沒從方才的驚懼中走出,他處理好了這裡頭的事情就帶著溫楚離開了此處。
他們一行人走後,林平看著被自己親手打得半死的兒子,眼淚都要嚇出來了,他喊道:「快!!快去喊府醫來啊!!」
林夫人見人走了之後,趕緊趕了過來,他看到林宿簡此刻正倒在小廝的身上,眼睛闔著,也不知道是咽沒咽氣,她淒聲喊道:「兒啊!我的兒啊!」
她轉頭對林平罵道:「林平!我跟你沒完!你竟然為了討你上司兒子的開心,把我兒子打成了這樣!」
林平也是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愚婦,你還看不明白啊,就算是不聽國公爺的話,也得聽他宋喻生的話!他在聖上面前得臉,當初老師幾個兒孫之中,也最是器重於他,若不是他,今個國公爺的位置也輪不到他爹來坐!皇上都要給他兩分臉面,你說我敢得罪他嗎!」
他氣不過又繼續道:「我這個按察使在山西這頭倒還是個官,你放到了京都,放到那國公府門前,夠看嗎?我問你,夠誰看!今日簡兒得罪了他的救命恩人,二十大板,已是他看在我這個三品官的面子上開恩了,你非要讓他把簡兒抓到了大理寺的獄牢里才開心是不是?!」
林夫人被林平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她說不過林平,轉頭又抱著林宿簡開始痛哭。
這一夜,林家註定是不安寧。
*
林府外,只有幾匹馬在,溫楚想著,宋喻生現在或許是要找一家客棧住下。
但是,她不會騎馬,她要跟在馬屁股後頭跑嗎?
其實也不是不行,溫楚時常一個人從村里跑到鎮上,若是馬騎慢一些的話,她或許還是能跟上的。
她這樣想著,那邊宋喻生已經翻身上馬,溫楚仰頭看他,「公子,你們跑得慢些,不然我跟不上。」
一旁的冬月聽到這話直接嗤笑出聲,這個小道士是真傻還是假傻,她是怎麼以為,那兩條腿能比得上馬?
後看到了宋喻生看向了他,冬月才馬上收住了笑。
溫楚方才就注意到了那群黑衣人,看這打扮,或許是宋喻生的暗衛找到了他。如此一來,什麼事情都說得通了,難怪他能這麼快就發現自己把他賣了,能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處。
她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找過來的,自己竟然一點都察覺不到。
溫楚也不知道冬月在那裡笑個什麼勁,有什麼可笑的,她可是很認真的在說這件事啊!
宋喻生回過頭去看向溫楚,見她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認真,不似說笑,宋喻生都快氣笑了,溫楚這腦子裡頭裝得都是些什麼東西。
她是哪裡看出來他要讓她追著馬跑了。
「楚娘,你雖然把我賣了,但我倒沒有這樣喪心病狂。」說罷,便朝著溫楚伸出了手來。
溫楚被他說得更是面薄,宋喻生總是要提她賣了他的事情,光是這個晚上都提了好幾次,他越是提,溫楚越是心虛。
不過既然宋喻生都這樣說了,她也沒必要再推脫了,能舒舒服服騎馬,誰想要跑。
宋喻生的手非常好看,手指白皙修長,骨骼分明。溫楚想到方才這手摸過自己的腳,又是一陣雞皮疙瘩,她趕忙驅散了腦中那揮散不去的畫面,而後將手搭放到了宋喻生的手上。
不出所料的冰涼。
宋喻生手掌用力,將人扯到了懷中,兩人共騎一馬。
春風和冬月在一旁看著都覺著奇怪,這還是主子第一回這樣。
今夜他不但救下了這個小道士,還給她出了氣。分明在知道人把他賣了之後,還一片低沉,恨不得殺了她,怎麼現在就坐到了一匹馬上?
但是主子的心思,他們看不透,也猜不透,眼看宋喻生已經策馬離去,馬上揮鞭追了上去。
*
大半夜,他們在路上縱馬,還引來了不少的管事的人來管,不過一看人是國公府那邊的,也不敢再去置喙。
沒一會一行人就找到了一家客棧歇下,溫楚累了一日,從早上知曉宋喻生是來尋找懷荷的時候,驚恐萬分,到了後來鋌而走險把宋喻生給賣了,再到最後,她被林宿簡抓走。
短短一日,大起大落,這會一到客棧沾了床就睡著了。
不可避免又做了噩夢。
「李昭喜,那個妖妃已經死了,你不是親眼看著她被人掏心挖肺嗎?父皇再怎麼疼你又有什麼用?你看看,如今有誰會救你啊!你還不是要像牲畜一樣,和豬同住同眠,共食共生!將來你也會變成豬人!父皇不要你了,他不會來救你來了!我們都有母妃,都有外祖,你的母親不過是個最卑賤的宮女,如今沒了父皇,看你能怎麼辦!」
溫楚被這一聲又一聲尖銳的聲響吵得頭疼,她想要把這些吵鬧的人都殺死,卻發現自己被鐵鏈鎖著,動彈不得。她覺得快要喘不上氣來了,好不容易,才從夢魘之中掙脫,醒來後才發現天已經大亮,日上三桿。
竟又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
她喘著粗氣,一摸腦袋,發現出了一腦門的汗。
她擦了擦汗後起了身,坐到窗邊吹風,這會臨近晌午,街上人來人往都是人,十分熱鬧。
她看到了客棧底下站著兩個黑衣人守著門,心中一陣思索,這莫不是怕她跑了?那何必在客棧門口守著,在她門口派兩個人守著就是了,豈不更乾脆利落。
她肚子餓了,也沒多想,起身開門往外頭走去。
一開門,門口站著兩個暗衛往她這處齊刷刷看來,三人大眼瞪小眼。
溫楚:.
這宋喻生,從前沒發現他這樣小心眼。
溫楚被昨夜的噩夢擾亂了心神,連帶著臉色都有幾分難看。
溫楚問道:「你們兩位這是?」
他們其中一人拱手道:「若是姑娘餓了,我們便去端飯菜過來。主子說了,怕姑娘又要亂跑,讓我們看著你些。」
溫楚覺得宋喻生這是瘋了,這是想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嗎?這事是她做錯了的,可他也不該將事情做得這樣絕情!
她氣得不行,連話都不想多說,轉身就要把門闔上,但不過一瞬,肚子適時發出聲響,她堪堪收手,又重新將門打開,道:「我餓了。」
說罷,也不管二人是何神情,把門一闔,就去床上趴著了。
她越想越氣,有必要嗎,看她像是看犯人一樣。不就是五百兩嗎?!還他也不要!究竟想要幹什麼。
她這卦象算的果然是准,當初在看到大凶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要救他回來的。
如今給自己找了一堆麻煩。
她這邊在氣頭上,聽到了門被人打開,原以為是暗衛來送飯,騰地一下起了身。
既來之則安之,即便如此,還是先把肚子填飽了。
未想不是暗衛,是宋喻生。
溫楚臉一下垮了下去。
宋喻生剛踏進房門,就將溫楚一系列變化盡收眼底。
「在等飯?」
溫楚不太想搭理他,但思即如今寄人籬下,還是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宋喻生假裝看不出她的不情願,自顧自地坐到了椅上,說道:「剛好我也還沒用飯,一起吧。」
門外,已經有人端著飯菜進門了,很快就布好了菜,退了出去。
溫楚看著這些飯菜,比當初在她家裡吃的儼然好出太多,光是在外面都這樣,在家裡想來更是了不得,也難怪宋喻生說他跟著她是在吃苦,她跟他住了兩個月得是把這輩子的罪都遭了一遍。
溫楚方才還說餓,但這一桌美味佳肴放在她面前的時候卻又不動筷了。
宋喻生知道溫楚這會是氣得不行了,不然不會連飯都不吃了。
果然,只聽她悠悠道:「宋公子,你怎麼能讓人這樣看著我呢。」
宋喻生無辜道:「楚娘,你賣過我啊,我怎麼能不怕呢。」
他當然要讓人看著她了,她既然能做出賣他第一回的事情,定然還會跑走第二回,他被騙一回就夠了,不會再相信這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了。
溫楚已經把昨日那身紅色衣裳換下,重新穿上了平日裡頭的破布衣服。分明昨日那樣更好看一些,但宋喻生覺得還是這樣的溫楚看著順眼。
既然這樣,他也願意暫時縱容她一下,背叛他的事情往後再說。
好了,光是出賣過宋喻生這件事情就能徹底把溫楚釘在了恥辱柱上。只要溫楚想要生氣,宋喻生就總要拿這件事情出來說,如此一來,再占理的事情,到了她這裡都不占理了。
溫楚被這事憋屈得不行,徑直頂道:「我要澄清一點,那不是賣你!我只是將你恩情賣掉,又沒有賣你的人!你能不能莫要一口一個我賣了你。而且,宋公子,那你不是也騙我了嗎?你同我說你是國公府的親戚,可我昨個兒都明白了,你是世子爺,才不是什麼去上京投奔的旁支。」
嚴於律她,寬以待己,說得便是宋喻生這樣的人了。他自己不也是欺騙了她嗎?憑什麼他就一直抓著自己的事情不放。
宋喻生被拆穿了也沒有羞惱,他笑了笑,聲音竟然帶了幾分朗潤,他道:「我起初是怕你有不軌之心,可誰知道呢,我同你說我是旁落的親戚,你也能待我這樣好,我一開始想著啊,楚娘可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楚娘是想把我賣個好價錢啊。若是這樣,倒也不如直接告訴你我是世子,也省得落一個被賣的下場。」
「好好好!全是我的錯,你別提這件事了行嗎。」
溫楚根本爭不過宋喻生,他是能考上狀元的人,即便自己再如何爭,也爭不出個花來啊。但好在聽宋喻生如今這話,也只是埋怨自己賣了他,應當還不至於發現自己的身份吧.但這件事情一直成了壓在她胸口的一塊巨石,壓得她惴惴不安,叫她怎麼也喘不上氣來。
後面幾天,溫楚便一直跟著宋喻生,輾轉從山西布政使司這邊去了京都。
因著心裡頭一直壓著事,加上不停歇地趕路,溫楚到了京都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開來。
宋喻生離京兩個多月,有不少的東西要處理,兩人分開坐兩輛馬車。
可快到京都的時候,溫楚就吐得越發厲害,連飯都吃不下去了,馬車走走停停,宋喻生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人弄到了自己這邊。
他的馬車同溫楚的馬車大不相同,光是從外頭就能窺見一斑,宋喻生這邊的馬車由精美的木雕和金屬裝飾而成,裡頭更是寬敞舒適,就連椅上都鋪著上好的毯子。
溫楚神色懨懨,因著一連幾日胃口不好,折騰來折騰去,本就單薄的身體更清減了些。她意識模糊之間被宋喻生抱到了他的馬車上頭,也沒什麼反應,只是一上了馬車,就窩到了馬車旁邊兩側的座位上頭躺著。
她蜷縮成一團,眉頭也都蹙成了一片。
宋喻生只是瞥了倒在椅上的溫楚一眼,就繼續拿起了手上的摺子來看,他涼涼道:「楚娘,從前倒沒發現你這般嬌氣,做個馬車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溫楚從前走個十來里的路都不帶大喘氣的,宋喻生實在沒想到她坐個馬車能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陽光從車窗外頭打進,照在他如玉般的側臉上面。他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光是坐著都是那般出塵。
只這溫潤公子,說的話能是這樣不饒人。
宋喻生的馬車上有一股藥味,想來是溫楚先前給他用的藥不大好,只能救他的命,其餘的便也不補了什麼,他近些時日藥喝得那樣頻繁,應當是在補著那段時日虧空了的身體。
溫楚倒在椅子那廂,聽到宋喻生這話,氣得嘔血,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不過好在她也實在是吐無可吐,生生將這股噁心壓了下去。
從前宋喻生寄人籬下的時候,溫楚倒也不知他能這般氣人,如今一恢復了自己國公府世子的身份,就成了這副嘴臉。
因著連日的嘔吐,溫楚的嗓音都變得十分沙啞,她道:「你說從前不識得我這樣,我亦不識得你是這般。你既看我如此厭煩,又何必帶我一起回京,我說了把錢還給你,你又不要,非要折騰了我來,這不是毛病嗎。」
她這些年來只和溫老爹相依為命,最多的牽扯也不過趙大夫,楊大嬸一家。她不想要和宋喻生有過牽扯,更說是回到京都。
是以見宋喻生態度如此強硬,而自己又被如此折騰,話裡頭難免就帶了幾分氣性。
宋喻生素來會隱藏自己的心緒,溫楚的這些話雖讓他不舒服,但是他面上神情卻沒無甚變化,他溫聲道:「楚娘,誰教得你說這樣的話?下次若再要說,便打手板吧。做錯了事,說錯了話都是要受罰的。」
馬車行駛不停,即便是在路上走著,在車裡頭卻如靜止,也不會有什麼感覺。溫楚抬頭看他,他神色未變,見她抬頭,還回看了她一眼。
溫楚叫這一眼看得越發憋悶,無論她如何生氣,宋喻生總是這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她的生氣於他而言,什麼也不是。
忒氣人了。
她不再說,只暗暗地攏緊了拳頭,可惡的宋喻生,總有一天她要跑走,跑得越遠越好,氣不死他。
溫楚光敢在肚子裡頭想,面上卻絲毫不敢有所顯露。
沒過一會,宋喻生就讓春風拿來了山楂片,他將那一小碟的山楂片推到了溫楚面前,道:「先吃些這個開開胃,不然一會又沒胃口吃飯了。」
溫楚艱難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山楂片,她面色難看,宋喻生也不再說什麼苛責的話了,只是提醒她道:「今日就能到京了,到時候和我一起回家,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當知道。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問你也就只管說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好,他們也不會苛待了你,明白了嗎。」
溫楚聽到這話有些怔愣,嘴裡的東西也來不及咽下,含含糊糊說道:「我還要去國公府?」
她實在是沒想到宋喻生還要帶著她一塊去國公府,不好吧。宋家是世家大族,門風又如此嚴謹,她實在有些害怕。
宋喻生無視了溫楚惶恐不安的眼神,涼颼颼道:「到了宋家,嘴裡含著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了,會惹人不喜。」
溫楚頗無語,趕緊把嘴巴裡頭的東西吞下,她急急說道:「宋公子!我覺得我還是不要跟著去了吧.我住在別的地方也可以的,我保證我不會瞎跑,給你惹麻煩!」
宋喻生淡淡掃了她一眼,眼看她還豎起了三指想要發誓,便拿摺子打了下她的手,「別瞎起誓。」
小騙子嘴裡面沒幾句實話,這會即便是起了誓也在撒謊。
溫楚吃痛,悻悻收回了手。
宋喻生道:「你既是我的恩人,怎麼能住在外面呢?說不過去。楚娘,跟在我的身邊就好了啊,不會有人當著我的面尋你的不痛快。」
「那若是你不在呢?」
「所以啊你要跟緊我。」
(本章完)
作者說:下章明天晚上九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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