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奔赴瘋狂
成群的武裝化身已準備就緒，如同一支森嚴的鐵甲衛隊，打頭陣的是數具鐵卒化身，憑藉著靈敏的高機動性，四足的它們足以在產業園內一路奔襲，突進至神威大廈下。
在鐵卒化身之後，便是攜帶了大量武裝的鎮暴者等武裝化身，除此之外，還有零零散散的斥候化身，為了強攻已如堡壘般的產業園，董淵幾乎把銨言市本地能調動的武裝化身，全部調遣了過來。
它們全部保持著實體連接，細長的電纜在道路交匯延伸，像是叢生的藤蔓，分別系住了各具武裝化身。
「軍方的增援正在路上，你們儘管放手一搏吧。」
董淵在頻道里向著武裝化身的操作員們囑託道，「遠程的打擊也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進行火力支援。」
軍方的武裝化身需要一定的時間奔赴戰場，但那些早已架設好的飛彈發射器並不需要。
距離產業園百公里外的發射陣地上，在董淵發來請求後不久，數十枚飛彈便已鎖定了神威大廈的各個重要設施。
如果不是擔憂那些豪紳政要的安全，這些飛彈早已齊射，帶著劃破夜幕的流火，將高樓付之一炬。
吩咐完這些後，董淵點起了一根香菸，大口地抽吸了起來，眼角的皺紋堆積在了一起，像是快要脫落的樹皮。
「網絡上有什麼輿論嗎？」董淵在頻道里問道。
頻道里傳來回應，「有一些，但豐隆計算已經緊急配合我們，將這些輿論封禁了。」
如此大規模的行動，必然會引起市民們的注意，更不要說接下來，監察局還準備在這裡打響一場局部戰爭了。
往日裡，董淵是一個非常在意網絡輿論的人，畢竟這是一個信息高度發達的時代，有時候網絡上的風暴，遠比現實災難遭受的影響更為嚴重。
但眼下，董淵沒時間在意這些了，一旦上仙接入網絡，成為數據之神，其所帶來的災難影響，可不止局限於一座銨言市、一個國家。
而是全世界。
董淵不由地感嘆著，「從事態的嚴重性來講，我們確實是在準備發動一場戰爭，對吧。」
「是的，董局長。」
頻道里傳來周肆的聲音，明明情況已經如此嚴峻了，但他的聲音依舊充滿了鎮定，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董淵不知道是周肆真的如此理性，還是說，他只是借用了化身軀殼的語言功能，故意偽裝了自己的聲音，而實際上，周肆的內心早已被恐慌占滿了呢？
他不知道，也沒心思去刨根問底，只疲憊至極地感嘆著，「我在監察局工作很多年了，執行了數不清的行動，但我從未想過，我能指揮一場戰爭。」
「並且這場戰爭還是如此特殊，與人類歷史上的任何一場戰爭都截然不同。」
只聽周肆繼續說道，「人類的漫長歷史中，發生了過許多戰爭，史達林格勒戰役、諾曼第登陸、馬恩河戰役、凡爾登戰役、薩拉托加大捷、布匿戰爭等等……」
「這些戰爭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確確實實地推動了世界的進展，決定了人類歷史發展的軌跡。
但那些戰爭無論多麼殘酷，說到底，仍是人類與人類之間的內戰，無論輸贏，最終依舊是由人類主宰這一切。」
董淵順著周肆的話，輕聲道，「但今夜這場戰爭不一樣了。」
頻道里傳來周肆的回應。
「今夜是人類與升格意識的第一次戰爭，如果我們輸了，這也將是最後一場戰爭。」
在短暫的準備階段里，周肆在頻道里講起了他對升格意識的設想，和當初對李維隕講述的那些一致，沒有半點偏差。
第一個踏入新世界的升格意識，將成為無形的數據之神，成為新世界內唯一的神王，擁有並統治一切。
上仙也許不會像科幻電影裡的天網般，掀起一場針對人類的科技戰爭，但周肆相信，他一定會暗中影響世界的走向，抹除人類對於升格意識的所有認知，把人類變成他圈養的景觀蟻群。
「我們準備好了。」
周肆的聲音再次響起，隨後頻道又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只有隱隱的電流聲迴蕩。
宋啟亮已經沉眠於夢池之中，他操作起了一具鐵卒化身，周肆則攀在鐵卒化身的背部，像是一位駕馭巨獸的將士。
在鐵卒化身的後方，則是準備就緒的李維隕與向際，在武裝化身掃清出一條道路後，他們這些監察員就會緊跟其後，滲透進產業園內。
武裝化身只適合用來對抗武裝化身，更為細緻的救援行動，還是需要他們監察員出動。
並且，他們也不確定上仙還有什麼隱藏手段，一旦武裝化身也在上仙面前癱瘓成了一具具廢鐵，那麼在這最後時刻，能倚仗的也只有監察員們自己了。
無論上仙多麼可怕、強大，哪怕他可以入侵全世界的防火牆，他依舊無法滲透一具血肉之軀的心靈。
這具碳制的軀骸，的確很脆弱，但這又是對抗鋼鐵的最後防線。
周肆準備好了，在頻道里請求道，「開始行動吧。」
「嗯。」
董淵簡單地回了一聲，但便是這簡短的一個音節，打響了今夜戰爭的序幕。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內，準備就緒的鐵卒化身們紛紛開足了馬力，四足末端的機動輪高速旋轉，在地面上燒起一縷縷的白煙，而後推動著沉重的軀體如野馬般朝著產業園內狂奔而去。
「出擊！出擊！」
頻道里的喊聲不斷，那是各個行動組組長的發號施令。
「出擊！出擊！」
他們歇斯底里，喊啞了嗓子。
除了產業園的正門外，產業園的其它入口處，也有武裝化身大舉入侵，屹立起的絞盤瘋狂轉動，吞吐著延伸的電纜，密密麻麻的嗡鳴聲自夜空之上徘徊，大片大片的無人機懸起。
周肆抓緊了身下的鐵卒化身，以免自己被這突然的加速度甩下，在他的身側，Bt-24扑打著雙翼，展翅跟隨。
Bt-24越飛越高，直到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但那雙目光仍緊隨著周肆，不曾偏移分毫。
「要迎接衝擊了，周醫生！」
宋啟亮警告道，在鐵卒化身沖入產業園的瞬間，警報系統便尖叫個沒完，視野內閃爍起了多個血紅色的警告標示，連續的鎖定提示不斷彈出。
「我知道！」
周肆身子繃緊、蓄勢待發，他同樣覺察到了敵人的攻擊。
剎那間，燦爛的火光自產業園內連綿升起，無數的微型飛彈拔地而起，它們拖曳著細長的尾焰，映亮了夜空與大地，猶如一場盛大的焰火。
片刻後，焰火墜向大地，轟鳴的爆炸聲重迭在了一起，宛如一場密集的雷暴，咆哮的熱浪四散衝擊，掠過草坪，留下一地的燒焦的廢土。
噴發的濃煙中，宋啟亮驅使著鐵卒化身衝破了滾滾濃煙，高速移動的同時，重型熱熔霰彈槍已鎖定了敵人，扣下扳機。
「開火！」
爆裂的流火自槍口迸發，赤紅的餘暉與狂亂的火蛇交織在了一起，映亮了那些藏在暗中的守軍。
那是一具具宛如鐵塔般的高大巨人，也正是守衛產業園的鎮衛化身，此時它們那厚重的裝甲蓋板已齊齊打開，不斷地吞吐著火蛇，朝著鐵卒化身傾瀉火力。
「別擔心，周醫生。」
宋啟亮沒有被敵人的聲勢嚇到，反而自信十足道，「這可算是集團衝鋒啊！」
話音未落，更多密集的爆鳴槍聲從周肆的身後響起，他側過頭，無數道赤紅的流火宛如飛星一般，跟隨著鐵卒化身的步伐，與那漫天的火蛇對撞在了一起，升起一簇簇轉瞬即逝的火團。
待強光散去，周肆這才看清，在自己的身後，有更多的鐵卒化身緊隨其後。
它們成群結隊，猶如衝鋒的騎兵，高速突進的同時不斷地開火還擊，硬生生地在鎮衛化身的火力網中，撕出了一道裂口。
「向前！向前！開出一條路！」
不知名的吼聲在頻道里徘徊，鐵卒化身們發了狂般，重型熱熔霰彈槍反覆開火，雙肩處的飛彈艙蓋板也一併開啟，向著敵人釋放所有的彈藥。
半熔融的金屬碎片灑落了一地，像是溢出的岩漿般，把整個區域化作了一片燃燒的地獄，而鋼鐵的惡魔們，則在這烈火之中廝殺搏鬥。
周肆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戰況雖然慘烈，但也只是一個開始，他們需要抵達神威大廈下，那才算得上決戰的開始。
在鐵卒化身撕開的口子之後，更多的武裝化身突入了進來，它們沒有鐵卒化身這般的高機動性，但卻有著足夠強勁的火力打擊。
一具宛如巨猿般的武裝化身占領了高處，它俯下身，足部刺出鉚釘，深深地釘入地面，雙臂則撐起身體，以穩定整體結構。
緊接著，一道炮管從它的背部垂落了過來，搭在肩頭，瞄準了遠處的一具鎮衛化身，填裝彈藥、鎖定目標，扣下扳機。
震耳欲聾的炮擊聲響徹夜幕，可怖的後坐力令武裝化身劇烈震顫著，連帶著地面也隨之激起一大片的塵埃。
與此同時，一道纖細的火線划過了戰場，精準地命中了一具鎮衛化身。
在這致命的炮擊下，再厚重的裝甲都如紙張般輕薄易碎，鎮衛化身直接被鑿出一道可怖的坑洞，而後熊熊火光從內部燃起，將它吞沒成一團迅速膨脹的火球。
更多的雷鳴從四面八方響起。
武裝化身們的強攻有了起效，不斷推進著戰線，在它們清掃出安全區域後，李維隕與向際等監察員們，紛紛駕駛著裝甲車，朝著產業園內奔襲了起來。
「正門已經攻破。」
「已占領員工宿舍區。」
「正在疏散職員。」
頻道里傳來各個行動組的匯報，聽起來攻勢十分順利，但周肆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在周肆看來，這些鎮衛化身只是上仙用來拖延他們進攻速度的手段罷了，至於那些職員，他們對上仙本就毫無意義，根本不必花費心思用在他們身上。
真正有價值的目標都在神威大廈內。
周肆望向近在咫尺的神威大廈，請求道，「宋專員，先想辦法送我到神威大廈附近！」
「好的！」
宋啟亮回應著，鐵卒化身們的衝鋒仍在繼續，突破了又一區域後，又有一片密集的火光從前方亮起。
這一次迎接他們的不止有席捲而來的飛彈集群，還有密集的槍火，仿佛有上千道槍口對準了他們，編織起金屬的洪流。
周肆壓低了身子，以身下的鐵卒化身為掩體，衝擊波攜帶著高溫掠過，烤焦了他的頭髮，連帶著仿生塗層也變得灰黑起來。
叮叮噹噹的尖銳聲響不斷，像是下起了一片金屬暴雨般，無數的子彈落在鐵卒化身之上，哪怕它有著足夠強大的防禦裝甲，仍在這高強度的攻勢下，變得坑坑窪窪。
轟鳴的炮擊聲驟起，但這一次是從神威大廈的方向響起的。
周肆沒有看清炮擊的方向，也沒有看到炮彈疾馳的軌跡，他只是聽到了炮聲，隨後一具鐵卒化身緩緩停了下來，倒在了道路的一旁，變成了一具燃燒的鋼鐵殘骸。
「迴避！」
周肆大聲警告著，可他剛把話喊出來，才絕望地發現，鐵卒化身們正置身於一片空地之中，附近百米內都沒有任何建築掩體。
這一刻周肆才意識到，先前的防禦只是上仙的麻痹眾人的手段，神威大廈真正的防線是從這裡開始。
忽然之間，頭頂的夜空再次亮起，周肆仰起頭，他又一次看見了連綿在黑暗之中的璀璨星河。
只是這一次這道星河並非是朝著城市的盡頭落去，反而朝著當下的大地齊齊墜來。
上千台無人機攜著炸藥俯衝而下，重重的火光混淆在了一起，化作連綿的火海，從神威大廈的四周燃起，直到鑄就起一道燃燒的火牆，將那神聖的水晶塔完全包圍。
熊熊火海中，傷痕累累的鐵卒化身艱難地走了出來，它的左前肢受創嚴重，機動性大幅度降低，自身的裝甲也破損不堪，露出了內部的線纜與精密結構。
但在鐵卒化身的軀體下，周肆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在無人機群的自殺式襲擊前，宋啟亮驅動著鐵卒化身成功保護住了周肆。
除了仿生塗層變得破破爛爛外，周肆沒有什麼大礙。
監察局的入侵被遲緩了起來，如果僅僅是這樣，還可以靠著繼續投入武裝化身，以及延長作戰時間來解決，但很快，又有一片璀璨的星河從水晶塔之上升起。
周肆仰起頭，這一次無人機群沒有朝著火海襲來，它調轉方向，朝著產業園外的防線飛馳而去。
宋啟亮也看到了這一幕，至於之後發生的事，也顯而易見。
他的聲音很鎮定，語氣里甚至帶著幾分玩笑話的趣味。
「果然，戰爭這種事，從來都不會一帆風順的啊，周醫生。」
無人機群墜向產業園外的防線，化作墜落的流星群。
即便交叉的火力網掃掉了大部分的無人機群，令它們在半空中炸裂成一團團的火球，可還是有一大部分無人機群成功墜地。
遠處傳來陣陣轟鳴。
周肆看到遠處的夜空燃燒了起來，顏色血紅，而他身旁的鐵卒化身不知何時已停止了行動，沉默不語。
尖銳的刺痛感在周肆的腦海里迴蕩，他試探性地問詢了一聲。
「宋專員？」
頻道里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電流的噪音永無休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