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周芸有種不詳的預感,忙拽住她的手腕,小聲提醒:「夫人!」
冬昭顏挑了挑眉,對寧若初的回覆感到意外,朝她揚了揚下巴,道:「繼續說。」
寧若初掙脫周芸的束縛,平時軟弱不堪重任的她,竟在這時表現出了幾分堅韌。
她抿了下唇,有些難為情:「阿珩他雖然把財團交給了我,但實際並不是我負責,冬總應該也知道,我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實際並沒有什麼權力。」
這些事,整個豪門圈子的人都知道。
「所以?」冬昭顏饒有興致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周芸還想勸阻,可看冬總對此感興趣的樣子,心裡憑空生出幾分希冀,壓過了冬總因寧若初一些無妄之言而震怒的恐慌。
「凌秘書也跟我說了你的要求,但我覺得,你沒必要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寧若初聲音虛浮,聽上去像是內心怯懦卻鼓著勇氣說出來的樣子。
冬昭顏冷笑:「駱夫人這麼認為?」
輿論是因為寧若初而起,凌川的一切舉動都是為了保住寧若初的地位。
而她的話,跟說他們的努力用錯了地方,有什麼區別?
「其實,我並不想要這家產,阿珩死了,我也沒有什麼期願了。」寧若初越說越卑微,「外界輿論雖然難聽,卻也是實話,我的確不應該坐在這個位置。但……」
她頓了頓,抬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阿珩他放心地把遺產交給了我,就算是被所有人嘲笑,我也要努力擔當起這一切。我的名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阿珩的心血。」
聽到這番話,冬昭顏瞳孔微閃,有些動容。
默了兩秒,她笑道:「駱夫人很有自知之明,這般犧牲自我的態度也令人佩服。」
寧若初眼裡頓時閃過一抹亮光,宛如流星划過。
「只可惜,你的犧牲換不來什麼。」冬昭顏話語冷淡,猶如一盆冷水澆下,淋濕泯滅了寧若初眼中的光芒。
冬昭顏目睹她的情感轉變,話鋒一轉,「不過你有一點是對的,駱氏的未來,的確不能靠你。」
「我會再安排時間,和你的秘書談一次。」
寧若初眼瞳忽綻,很是意外,她欣喜道謝:「謝謝冬總給我們機會。」
深深鞠躬,很有誠意。
冬昭顏乜了她一眼,淡淡收回視線,邁動腳步,提醒還站在原地的冬傾染。
「傾染,我們走吧。」
寧若初抬眸,就對上冬傾染探究的視線,回之一笑。
冬傾染神情微晃,瞳孔不聚焦,不知在想著什麼,慢半拍跟上冬昭顏的步伐。
走了一段距離,她才感慨:「很少有人能用言語打動媽媽。」
冬昭顏也是沒想到,她輕輕嘆息:「商業場上詭譎多變,商人利益為先,態度如此誠懇的,可不多見。」
她一向是不以傳言來判定一個人的。
寧若初把自己的弱勢坦然告知,縱使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但這般地位由她本人親口說出來,著實叫人佩服。
冬氏的實力加上奧利弗蘭財團家族的支持,冬昭顏不缺合作夥伴,也不需要靠駱氏來達成什麼。
現在的駱氏,跟他們達成合作存在風險。
冬昭顏與凌川達成條件,不過是好奇。
駱舟珩畢生維繫的心血,究竟是落到了怎樣一個人手裡;他又為此,留下了什麼後路。
……
一直到冬昭顏帶著冬傾染離去,周芸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側眸,對著寧若初:「夫人,你剛才的話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平常,為了爭取合作,大家都會竭盡全力展現出自己厲害的那一面,證明他們能夠勝任。
而寧若初一反常態,誠實回應自己做不了這些事情,反而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駱舟珩也評價:「與其拼命想到達自己很難有的高度,不如向對方坦誠弊端適當說不。」
他頓了頓,輕輕一笑:「反其道而行之,有誠意的合作夥伴,容易讓人信服,很能獲取商業人士的好感。」
做商人的,講究誠信二字。
寧若初剛才的坦誠,反而讓冬昭顏對她更加放心。
若是展露些許鋒芒,反而會遭到懷疑,達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寧若初是不太懂商業界的這些規則,但她懂人心。
聽到駱舟珩的誇獎,她唇角由衷地展露些許笑意。
「謝謝老公誇獎~」
意識中的聲音甜膩膩的,就這樣穿過他的大腦。
駱舟珩虛無的身軀猛顫,甜滋滋的音色膩染著他的心,似融化的糖果顯出幾分漣漪,沉浸其中,讓人流連忘返。
「駱夫人!」熟悉的聲線,很柔軟,帶著幾分焦急。
寧若初不可察覺地翻了翻白眼,控制著表情轉過身去。
檢查無誤,管家笑著解釋:「先生去世,夫人情緒低落,很沒有安全感,不願接待任何客人。盛小姐是先生舊識,又是來悼念先生的,才讓你進來,但安全措施還是要嚴密一點。」
殺手一事,全別墅上下必須保密。
這件事影響太大,且寧若初剛剛掌權,對她很不利。
他自然不可能告訴盛倩薇真相。
盛倩薇聽了,心中冷嗤。
這點挫折都無法接受,還產生了被迫害妄想症,怎麼能管理整個駱氏?
來到客廳,傭人們已經準備好了茶點。
樓上,得到消息的夜月看著還在擺弄蛇的寧若初,提醒:「她已經到了。」
寧若初沒反應。
默了兩秒,她突然道:「阿珩和她,真的有舊情嗎?」
夜月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先生事務繁忙,無心於男女私情。」
「是啊。」寧若初語氣惆悵,「除了出席一些必要場合,我們一年根本見不上幾回面。」
她合上飼養箱,放下鑷子。
正當夜月以為她要下去的時候,寧若初突然轉身,走向另一面牆,端詳著飼養箱裡的生物。
她恍然發覺了什麼,深吸一口氣,表情慌張地求助夜月:「我的蠍子不見了!!」
夜月蹙眉,上前查看。
飼養箱中空無一物。
她瞥了眼略微偏移的蓋子,露出一個拳頭大的豁口。
應該是偷跑出去了。
寧若初急得都快哭了:「那是阿珩特意送給我的品種,是有毒的。」
夜月一聽,心裡只覺不可思議。
先生怎麼會把有毒的生物留在家裡飼養?
她斂起思緒,指尖按著耳麥,神情嚴肅:「夫人房間毒蠍逃脫,立刻攜帶專業器材上來捕捉。」
說完,轉頭看向寧若初。
「我們會儘快將其捕捉,在此之前,還請您不要繼續待在這個房間。」
寧若初悶著聲音抽泣了一聲,擦拭了下眼眶中盈潤的淚水,立刻離開房間下樓。
背影有些倉惶,看來是怕極了。
房間裡,夜月拿出隨身攜帶的通訊器,撥通了電話。
……
客廳,管家眼尖瞧見了寧若初,走到樓梯口微微欠身,姿態恭敬謙卑:「夫人。」
語氣較之前明顯多了分溫和尊敬。
盛倩薇心裡很不是滋味,轉頭。
寧若初下了樓梯緩緩朝這邊走來。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珍珠白的絲質上衣,領結打理得整潔完美。
淡粉色的包臀下裙素雅簡樸,暗紋卻是精緻細巧,微微一偏就有浮光掠過。
裙擺沒過膝蓋,露出光潔修長的小腿。
線條流暢,陽光下的肌膚如凝脂白玉,氤氳著淡淡的光暈。
盛倩薇驚駭:這真的是那個土包子?!
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
凌川馬不停蹄地趕來,敲門而入,見寧若初神色恢復如常,鬆了口氣。
側身,詢問站在一邊的冉雲卿:「夫人的身體,到底是什麼狀況?」
冉雲卿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兩年不是找了挺多醫師給寧若初治病嗎?
問我幹嘛?
「夫人她……」
冉雲卿聲音突然頓住。
凌川瞬間急了:「夫人她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治之症?!」
寧若初:「……」
冉雲卿:「……」
真是不怕西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眉眼低。
她不過是在凌川進來之前慌忙塞了兩塊糕點,還沒咽下去,就把他激動成這樣。
「沒那麼嚴重。」冉雲卿解釋,「夫人她身乏體弱,已是長久之態,不好醫治。」
眼瞧著凌川又要發作,她忙道:「但我作為靈心堂堂主的弟子,對此自有一套應對之法。夫人這幾年堅持食用藥膳,氣血補回來了一些,但若想真正康復,還需我配以針灸藥療等多種治法,才能起效。」
凌川這才放下心:「多謝冉醫師了。」
他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我與夫人有事要談,還請冉醫師迴避。」
靈心堂堂主是中醫界的泰斗,其徒弟自是受人尊敬。
盯著辦公室的門關上,凌川轉頭,在寧若初身旁俯下身子,斂著聲音:「夫人,葉老夫人前幾日便說想要見你,我見你狀態不好,又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便推辭了下來。」
葉不是個罕見的姓氏。
但她如今的身份,以及凌川提及那位老夫人時恭敬的語氣,寧若初大致猜得出來是誰。
抬眸,眼神有些意外。
「阿珩他,和那位葉老夫人關係很好嗎?」
過多的,凌川不便透露。
知道的越多,處境就會更危險。
寧若初見他沉默,也沒再多問。
只是心中默默記下了一筆,要好好查查駱舟珩與葉家的關係。
「為您新聘用的司機已經在樓下待命了。」凌川直起身子。
寧若初疑惑:「為什麼要新聘,之前的司機呢?」
凌川微微一笑:「他們有三個受傷,兩個中了彩票辭職,還有一個回家養老了。」
寧若初:……這六位,真6啊。
「這是很正常的情況,您的新司機,是亞聖德皇家海軍的光榮退役人員。」凌川唇角微勾,「意外在所難免,他也能更好保護你。」
嫁過來兩年,寧若初知道的車禍就不下十次。
有兩次,她也深受其害,也怪不得司機不干。
駱舟珩活到現在才死,也是挺不容易的。
凌川還要處理公司事務,夜月與寧若初同行。
私人停車場,電梯門開,身形健碩的男人突兀映入眼帘。
他身高一米八以上,穿著簡單的黑衣黑褲,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
單薄的衣物掩不住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爆發力十足。
男人顯然是認得夜月,朝她微微頷首,側身引著兩人朝車子方向走去。
夜月淡漠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顯得更加幽冷,仿佛突然降下了一場雪。
「他聽不懂華夏語。」
寧若初抬頭,問:「那我怎麼跟他交流?」
「他的職責是護送和保衛,不需要和他交流。」夜月頓了頓,「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可讓我代為轉達。」
寧若初笑了笑:「多謝。」
垂眸,溫和平淡的眸子迅速沉下,似古潭般深幽。
是保護,卻也是監視。
這司機非駱舟珩名下任何勢力所屬。
他們不想讓她和其他人有所往來。
恐懼如冰冷的毒蛇一般扼住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
竟是冷靜了下來,全身僵硬呆立著,不敢妄動分毫。
卻反而給了毒蠍機會,尾針向前刺入皮膚,只是一下便脫離。
盛倩薇只感到一瞬的刺痛,小腿的神經漸漸麻木。
陳管家的電話還沒撥過去,別墅門再次被打開,一支做了嚴密防護的小隊恰如其分地進來。
看到盛倩薇腿上的黑色物體,連忙小跑過來,圍在寧若初面前。
「夫人不要怕,我們會儘快處理!」
盛倩薇如遇救星,被恐懼硬憋回去的眼淚再次流淌,崩潰得吼道:「你們快點把它給我弄走!!」
寧若初似是被盛倩薇的反應嚇到了,身子一顫,蜷縮在沙發一角,神色擔憂地指著那隻通體黑色、尾巴格外粗壯的蠍子。
「那是阿珩送給我的,你們千萬不要傷了它!」
「那我怎麼辦?!」盛倩薇的理智在逐漸喪失,朝著特殊人員怒吼:「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弄死她啊!!」
特殊人員呆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隻毒蠍。
這品種他們從未見過,不明白其性格和毒性如何,但看它揮舞鉗子的模樣,明顯是在戰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