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甦醒的器官是耳朵,盛嘉瑜聽見付明成又在絮絮叨叨些不知道什麼東西。
然後是鼻子,清淡的消毒水味兒鑽進來,他應該被搬到了醫務室。
盛嘉瑜費力地動了動眼皮,總算讓自己徹底醒過來,分析現在的情況。
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暈了過去,在暈過去之前他就聽見了付明成的腳步聲,大概是付明成把他搬過來的。
他好像還聽見了陳沐陽的聲音,但別的就記不清了。
撐著床板要坐起來,剛好驚動了身邊的人,穿著白大褂的校醫冷哼了一聲:「呦,醒了。覺醒來得這麼凶還有閒心跟人掰手腕,心真大啊你。」
盛嘉瑜只好閉嘴,眨著剛醒過來有點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校醫。
岑舟眯著眼睛看他,最終還是忍心沒多罵兩句,只是調了調輸液的速度,「行了,燒也退了,基因檢查的報告還要等一會兒出,你先呆著吧,把這瓶藥輸完,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記得跟我說。」
反正他也習慣了,一實這邊自古以來都是一群橫衝直撞的愣頭青。
交代了兩句,岑舟就擺擺手出去了。
這下付明成才找到機會坐下,問他感覺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哪兒特別難受的。
盛嘉瑜實在無奈:「你的保姆病是又嚴重了嗎?」
「你在跟我說什麼屁話,你快把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本來就掛念著盛嘉瑜,老師那邊的活兒也是很快就做完了要回來看看他,結果剛一到宿舍就看到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陳沐陽那表情跟他殺了人似的,上來就對他說什麼跟他沒關係的。
他是班長,宿舍關係什麼樣都看在眼裡。
他看得出來陳沐陽跟盛嘉瑜不太對付,雖然好像是前者單方面的,但也有意的避免二人的衝突。
第一學期一切順當,誰想到剛開學就給他來了這麼一遭,積年舊恨一股腦爆發出來。陳沐陽平時就有些偏執,付明成還真怕是出了什麼事兒。
等到了校醫這兒,才知道大部分都是他突然覺醒帶來的反應,跟倆人掰手腕的關係不大,但在那種情況下不去掛鎮靜劑還有閒心掰手腕本身也很危險。
覺醒的時候,人體內隱藏的基因庫開啟,改變著人的骨骼,血肉,以及種種器官。這個變化照常需要一到六個月不等,所以大部分的人覺醒都需要半年的時間,通過每日微弱的變化,到隱藏的基因細胞和全身完全融合。
而盛嘉瑜是突然覺醒走完了別人幾個月的過程,危險不說,這個時候不僅沒有打鎮靜劑,還去使用力量加速血液流動,更是加快了這一進程,實際上是非常的危險。
陳沐陽跟過來之後聽見岑舟這樣說,也是一陣後怕。
畢竟是他開口要跟人比試的,如果盛嘉瑜真出了什麼事兒,跟他是脫不開干係的。
他心虛,也不敢進去只能站在門口悄悄看著。
盛嘉瑜知道他在門口,他好像突然對聲音靈敏了許多,大概是得益於頭上多出來的這兩隻耳朵吧。
他沒管陳沐陽,問付明成:「我頭上這倆耳朵,怎麼收?」
「用意念。」付明成說,而後他又想起來岑舟的囑咐,「不過你覺醒得有點突然,現在可能能力之類的都不好控制,岑醫生說這幾天耳朵啊尾巴之類的可能收不回去,我讓唐之給你拿了帽子過來,但是……」
話沒說完,但盛嘉瑜已經料到了。
現在剛開學,大把的學生返校,從宿舍到校醫院這段路,他的耳朵估計早就被人都看見了。就算沒看清他的臉,但付明成跟他什麼關係,起碼同班同學是知道的。
估計這會兒他覺醒成兔子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等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估計導員要叫你去談話。」付明成說。
像盛嘉瑜這樣進了實戰學院卻覺醒成弱小的草食系動物的,也不是沒有先例。如果覺醒成大型一些,有一定殺傷力的食草動物倒也不是沒有商量,但像他這樣的,以往的例子都是勸退。
當然不至於讓他退學,都是平行轉到後方文職系統里去做技術兵之類的。
盛嘉瑜當然知道這些,雖然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覺醒成兔子,但這些他也是調查過的。
什麼樣的結果,他都有應對的方案。
於是他只是「嗯」了一聲,隨後撲到付明成的懷裡,跟「嚶嚶嚶」似的亂「哭」:「那怎麼辦呀,你要保護我啊,嗚嗚嗚嗚……」
付明成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沒當回事準備跟他糊弄過去,這次是一點都沒吃他這套,把人揪起來,無奈地看著他那雙紅曈曈的眼睛,「你給我認真一點。」
「我哪裡不認真。」盛嘉瑜一癟嘴,臉蛋鼓起來,還沒消乾淨的嬰兒肥叫人很想掐一把。
付明成內心念了好幾句要冷靜,這件事千萬不能被盛嘉瑜牽著走,「話說在前面,我沒有歧視任何食草動物的意思。但是你應該很清楚,這個系有多麼的柔弱強勢。陳沐陽說的沒錯,血脈之間的食物鏈恐懼是被寫在基因里的,這是覺醒血脈帶來額外天賦的代價。食草動物的底子就是不如肉食動物,這是事實。」
「他說的沒錯。」正好岑舟拿著基因檢測報告回來,他從智腦里同步給了盛嘉瑜,「或許你現在還可以通過努力來彌補這份缺口,但早晚有一天,血脈覺醒帶來的差距,是你補也補不齊的。」
這些事情盛嘉瑜當然清楚的很,但他並不覺得這是足以阻攔他的理由,他只是笑著問岑舟:「我的身體有問題嗎?這會影響我的身體健康嗎?」
「當然不會。」
「那為什麼一定要斷言我做不到呢?」盛嘉瑜又問。
岑舟失笑,看著他不知天高地厚天真的臉蛋道:「因為沒有人能做到,你們系之前也不是沒有硬要留下來的,他還是大型動物,沒過半年還不是轉系去了軍備技術學院?小朋友,不要太天真了。」
「那總要試一試吧。」
岑舟本還想再嘲笑他的天真,但他突然發現盛嘉瑜雖然在笑,但和他剛才跟付明成撒嬌的勁兒不一樣。
他的眼神沒有一點笑意,他在非常認真的,說這件事。
「我從不做臨陣脫逃的事情,就算不行,我也要失敗了再放棄。」
盛嘉瑜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他就先天不足,不能跑不能跳,別人跑步打球的時候,他只能窩在屋子裡看書。
而現在他有了健康的身體,運動不再會為他的身體帶來負擔,他終於體會到了正常人的生活,怎麼會因為區區血統里的恐懼而就此放手。
自穿越到這個世界開始,看到這個時代的繁華和發展,看到了自己那個時代所沒有的星際艦船,和閱兵儀式及星際大賽里炫酷的機甲,他就深深的愛上了這些東西。
他承認自己可能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把別人習以為常的東西當個寶貝。
但是管他呢,他就是喜歡。
機甲是軍方專供,他為此從很小就開始努力鍛鍊身體,他確實是抱著覺醒成肉食系的打算,但覺醒不成也沒什麼。
血統也好,校方的想法也好,什麼都好,全部都無所謂。
他憋了十七年,才有了這麼一次放肆活一回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回頭的。
真撞了南牆,那就把南牆撞碎。
岑舟對此深深嘆了一口氣,第一軍事大學是艾倫威爾星城首屈一指的大學,無論是實戰學院還是後備學院都是從全艾倫威爾星系挑選出來的優等生中的優等生。
這樣的學生多少有有些傲氣,他們大部分謙虛好學,信奉學無止境,但也往往伴隨著執拗。
試過才知道不行,做不成的實驗就反覆做,攻克不了的難題拼上幾天幾夜也要把他弄出來。
也正是這樣的學風之下,第一軍事大學不僅為軍隊輸送了中堅力量,後備學院畢業的學生們也在各行各業嶄露頭角。
不得不說,盛嘉瑜確實很適合軍事大學,即使去了其他學院也會有所成就。
但很可惜的是,他所堅定要打破的,並不只是一道難題,而是橫在新人類里幾百年裡都沒人能跨越過的天賦上的障礙。
岑舟不知道他是否能成為第一個,但他知道他勸不動,只能拍拍這孩子還想再勸說些什麼的舍友,「算了,但留不留下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們導員可是個硬骨頭。」
「謝謝您的提醒。」盛嘉瑜拄著頭笑著回道,他的兩隻耳朵晃了下,又添了幾分可愛。
人長得又可愛還是只小兔子,岑舟不免想到了點別的。等著這隻小兔子的麻煩怕不止是一星半點……
醫務室里散開一陣詭異般的沉靜,盛嘉瑜突然想到什麼,點開智腦里的基因檢測報告,想看看自己的品種,「92%雪兔,8%不明……為什麼會有不明?」
「你的大部分基因序列來自雪兔,但看你的眼睛,雪兔可不是這樣的,另外的百分之8來自其他物種,可能是太雜了也可能是基因庫未知數據無法檢測。人類覺醒的血脈幾乎沒有純血,92%的純種血統已經很高了,你還是只很稀有的偏純種小兔子。」岑舟答道。
盛嘉瑜卻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快十八年了,但還有很多思維停留在之前的思維里,「啊?這不是就串串嘛!」
「噗。」付明成實在服了自己這位好友的邏輯,「大家都是串串啦。」
「完全沒有純種的嗎?」盛嘉瑜問。
他之前並沒有了解這麼深,畢竟大家都是按照顯性覺醒來區分種類。
岑舟不假思索地說:「有啊,你們系大三的那位,純種獅虎獸。」
「……」盛嘉瑜,「這和串串有什麼區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