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處可見的灰塵蒙住天空，世界仿佛蓋了一層薄紗，賓館開在廢棄無人的街上，橙黃色的燈光透著暖意。
顧懷薇掛上「營業中」的牌子，心虛地推了一下無度數眼鏡。
藍色工作服包裹住纖細的身材，她踩著高跟鞋，回到前台，轉身露出營業笑容。
這是第一天。
掛在門口的鈴鐺響了一聲，清脆悅耳。
顧懷薇打開登記表，挺直身板看向今天首位顧客，儘量表現出熟練自然。
「歡迎光臨，有什麼可以為您提供幫助的嗎？」
男人的著裝很怪。
他頭戴防毒面罩，隔著面罩只能看見一雙灰色的眼睛，像是草原里的孤狼。
身穿黑色緊身軍裝，披風上全是灰塵。皮手套和長筒軍靴遮擋住每一寸皮膚。
手捂著腹部，那裡似乎裂了一道口子，有暗紅色的痕跡。
顧懷薇收回好奇的視線，沒有過多探究。
對於這裡的特殊工作，她有心理準備。
「讓我辦理入住。」男人低啞的聲音，從防毒面罩後面傳來。
顧懷薇指了指收費面板。
大床房：30金幣
雙床房：40金幣
顧懷薇面無表情地按照《員工手冊》上的介紹，應對顧客：「請出示身份證件，賓館現階段只有大床房和標間，先付後住，謝絕賒帳還價。」
聽到要出示身份證件，男人身體緊繃，不悅地看向顧懷薇。
開在廢土的店，還查什麼身份？
「先生，請出示證件。」顧懷薇再次重複，聲音溫和，但不容拒絕。
男人動作慢吞吞的。
他點擊手臂上的屏幕，在顧懷薇的注視下，有些猶豫地將屏幕放置在前台的儀器上掃描。
只聽「滴」的一聲。
電腦上出現了男人的個人信息。
姓名：肖宥齊
性別：男
住址：第九區
狀態：黃色
看到這個「黃色」狀態，顧懷薇停頓了一下。
她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
顧懷薇緊急補過《員工手冊》上的工作規則，至於手冊上沒寫的，顧懷薇都不太懂。
肖宥齊已經做好顧懷薇大喊大叫，然後多訛錢的準備。
如果是在地下城，任何一位原住民，只要看見非綠色狀態，都會如臨大敵，呼叫守衛。
但顧懷薇只是盯著狀態欄看。
一言不發。
肖宥齊靠近前台，寬大的手掌搭在檯面上，嗓音低啞：「小姐，我需要一間大床房。
只要你允許我入住，我可以付給你雙倍的房費。」
說完，他稍微移開手，露出亮閃閃的金幣。
顧懷薇被黃金閃瞎眼，這個人這麼有錢，為什麼要住這麼破的賓館？
而她不說話的狀態，在肖宥齊眼中，就是深不可測。
肖宥齊眸色加深，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繼續道：「這是我身上的全部金幣。
如果你覺得不夠，等我回到第九區，可以再把剩下的給你送過來。」
錢財是身外之物。
對肖宥齊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天黑輻射風暴來臨之前，入住一家避難所。
顧懷薇可以不帶呼吸機，只穿著單薄的白襯衫，把手腕、脖子和小腿全部暴露在空氣中，在肖宥齊眼裡，就是深藏不露。
要知道，自從百年前，爆發核戰爭，黃沙漫天，世界就變成了一片廢土。
生活在世界上的人，只要離開地下城，就必須身穿防護服，戴上呼吸機。
一旦身體暴露在輻射中，就會被感染，輕則受傷，重則變異。
被感染的人，是沒有資格回到地下城的。
他們的下場，只會是在物資匱乏的污染區等死。
肖宥齊離開地下城，做任務的時候，為了利益，背刺隊友，結果被絕望的隊友反撲，防護裝備破損，受到感染，氧氣也即將用盡。
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位古怪的老太太給他指了一條路，他才找到這家開在污染區的賓館。
賓館上寫著綠洲二字。
抱著試一試看的心態，他走了進來，試圖尋找補給和醫療設備。
顧懷薇抿了抿唇，公事公辦，將房卡推出去，拒收多餘金幣。
「一間大床房是30金幣，這是你的房卡。」
「你讓我住？還不加價？」肖宥齊挑了挑眉，語氣微微上揚。
「對呀。」顧懷薇回頭看他，眉眼彎彎，「對外開店，哪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這裡價格公開透明，不會多收客人一枚金幣。」
肖宥齊低低地應了一聲，眼中探究的情緒一閃而過。
這裡不會是黑店吧？
在廢土區開店的，一般都會宰客。
當然，宰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把客人宰了，肉賣掉。
不過，肖宥齊轉念又想，是黑店也沒有關係，他最擅長黑吃黑。
顧懷薇帶領著肖宥齊前往電梯。
過程中，顧懷薇覺得肖宥齊總是在背後打量著她。
那眼神，看得她背後發涼。
難道這個客人以前來過？
顧懷薇還是有些心虛的。
原因很簡單，她是冒牌貨。
顧懷薇是替失蹤的雙胞胎姐姐上班。
姐姐沒出事前，就在這家古怪的賓館工作。
她很少透露工作的任何內容，但這份工作可以短時間內帶來巨大的財富，讓她們過上奢侈的生活。
變故出在前不久，姐姐托好友沐靈汐，把工作手機交到顧懷薇的手中……再之後，姐姐下落不明。
姐姐失蹤後，公司被人針對，資金鍊斷裂，以前看不慣她們姐妹的人，都跑出來踩一腳……
想到這裡，顧懷薇眼神晦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
她無父無母，姐妹倆相依為命，現在姐姐無故失蹤，她要把姐姐找回來。
抬眸，顧懷薇將過去摺疊壓在心底。
肖宥齊住在302號房間。
打開房門。
賓館房間寬敞明亮，天花板投射下柔和的燈光，中間擺放著一張寬大的床，床單潔白，枕頭蓬鬆，看起來溫馨乾淨。
肖宥齊往後退了一步。
房間為什麼沒有除塵室？
「先生，你怎麼了？」顧懷薇有些困惑。
她擔心客人摔倒，還是用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
肖宥齊的手腕，戴的是皮革材質的護腕。
顧懷薇摸到了一手灰。
肖宥齊迅速抓住她的手腕，來回翻看，確定無異常，喃喃自語：「怎麼可能！」像是確定了什麼之後，他定定地抬頭看她，雙眸微微發亮：「你果然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