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裡走的時候,能聽到礦洞頂部墜落的滴水聲。
「啪嗒——」
格外清晰。
顧懷薇問:「什麼事兒?」
「在我們進入副本之前,西陵悠向我打聽過綠洲療養院。」白玉珍舔了舔有些乾澀的下唇,「她問我,療養院裡有沒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顧懷薇的聲音很平靜:「你怎麼回答的?」
白玉珍如實說道:「我提到了你身邊這位先生手中捧著的花,還有大廳里養著蟲子的罐子。
她聽到之後很興奮,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但是,顧店長,我想說,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覺得她不懷好意,你可一定要當心。」
顧懷薇突然停下腳步。
白玉珍的心一瞬間緊張起來。
顧懷薇只是回頭對道笑道:「謝謝提醒,等回到店裡的時候,我送你一些紀念品。」
「啊……哦。」白玉珍舒了一口氣。
剛才那一瞬間,她還以為顧懷薇要突然變臉,即將露出不為人知的真面目。
白玉珍在前面帶路,礦洞陰暗甬長,在路過一些分叉口的時候,可以聽到其他洞口裡傳來腳步聲。
「是你們嗎?白玉珍……我們這裡有人受傷了……咔咔咔……你們能不能過來幫我們一下?」
「到這邊來……咔咔咔……我們找到了正確的道路。」
「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們還是不要分開走了……咔咔咔……人聚集在一起,才更安全。」
那些漆黑的洞口裡,傳來了方昭等人的呼喚聲。
那聲音似遠似近。
白玉珍緊張地把手搭在顧懷薇的手臂上,小聲提醒道:「顧店長,別理這些聲音,都是假的。」
「是詭異偽裝的吧?」顧懷薇往旁邊錯誤的洞口處看去,「你在這裡待著,我去看看。」
白玉珍錯愕:「你明知道那裡面有危險,為什麼還要過去?」
「我進副本,是來拉客的。」顧懷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別拉扯自己的袖子,「你在原地等我就可以了,要是實在害怕的話,我把鶴雪衣留下來保護你。」
白玉珍看向顧懷薇身邊,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帶著令人心顫的聖潔感的純白少年。
她看他時,他淺淺一笑,如同融化的初雪。
「那好叭……」白玉珍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目光,她還沒有見過周身氣質那麼乾淨的男生。
顧懷薇正準備主動走進錯誤的洞口裡,鶴雪衣拉住了她。
「等等,店長小姐。」鶴雪衣將她的手腕翻轉過來,拇指摩挲過林蛇留下的黑色鱗片,金色的雙眸里是看不懂的情緒,「我上次留給你的印記淡了,需要重新標記。」
「我的手腕又不是草稿紙,還能夠塗塗改改。」顧懷薇把另外一隻手遞給他,「換這隻手吧。」
鶴雪衣在她的另一隻手腕上做上紅色線圈標記。
「當時,林蛇覆蓋掉我的標記,店長小姐有說這句話嗎?」
「你介意?」
林蛇是個小心眼的傢伙。
如果鶴雪衣也是,顧懷薇會頭疼的。
鶴雪衣和她對視片刻,見她眼神沒有閃避,輕笑一聲,將此話題輕輕揭過:「哈,店長小姐,一路小心。」
「照顧好她,我去去就回。」
顧懷薇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走進漆黑的礦洞。
那條紅色的血線,連接著顧懷薇和鶴雪衣。
越往裡走,濕氣越重。
空氣越發寒冷,陰風從看不見的裂隙中鑽出。
黑暗的環境裡,顧懷薇終於尋找到那些聲音的起源。
在礦洞的最深處,牆壁上苔蘚泛著不自然的綠光,岩石深處傳來的細微碎裂聲,一些人形生物被鑲嵌在岩石縫隙里。
聲音就是從這些人的嘴巴里發出來的。
地上還散落著一些已經泛黃的礦工招聘書。
這些岩石上的人,有一部分是迷失了道路的試煉者,他們被副本吞噬,成為了礦洞的一部分。
那些人的四肢已經石化。
只有那張嘴巴還能開開合合,模仿著試煉者同伴的聲音,欺騙著試煉者進入。
顧懷薇踮起腳尖,把手指放在他們的鼻尖。
有幾個人,石化的不完全,其實還有呼吸。
顧懷薇走到一個只有三分之一身體被岩石吞噬的男人面前。
她在男人面前揮了揮手。
「先生,哈嘍哈嘍,你還有意識能聽見我說話嗎?」
那個男人的下半身變成了灰色的石塊,上半身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的雙眼已經失明,只剩下那張不怎麼受控制的嘴巴還能發出聲音。
「快進來……咔咔咔……一起走……」
岩壁上的男人神志不清,大腦不受控制,沒有辦法回應顧懷薇。
看來是沒有意識了。
「算了,死馬當作活馬醫。」
顧懷薇思索片刻,拉著男人還在外面的上半身,用力往外一扯,瞬間鮮血直流,上半身和下半身分離。
他後背緊貼著岩壁的皮膚被撕扯下來,顧懷薇看見他身體裡的血管連接著岩壁,就像是和岩壁共生。
男人發出慘痛的哀嚎聲。
「啊啊啊!」
男人只剩下半截身體,匍匐在地上,而岩壁似乎是有生命,沿著未扯斷的血管把男人往回拉。
「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顧懷薇給他注射了一管抑制劑,那些血管在迅速地萎縮下去,放開了對男人的桎梏。
男人在劇痛中清醒過來,他先是看清了顧懷薇的臉,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有些移不開目光。
隨後,他才發現自己失去了雙腿,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我……我的腿啊啊啊!」男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這……這是哪裡呀?」
「這是礦山副本,你走錯了路,被礦山裡的岩壁差點吞噬掉,是我把你從牆上摳了下來。」顧懷薇指著其他已經差不多被岩壁吃掉的人,「我如果來得再晚一些,你就和那些人一樣完全沒救了。」
「我想起來了,我進入了副本,但是和我的隊友分開了……」男人低著頭,記憶開始恢復,「我應該先去大食堂送飯的,但是我聽到了隊友的聲音,想要先和他們匯合,然後……然後……」
他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再之後,他就被礦洞裡的岩壁黏住,困在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後背鑽進他的身體裡。
一點一點被侵蝕。
他被重度污染,最後理智消失。
「你是誰?」男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顧懷薇選了一個比較方便的解釋方法:「你就當我也是試煉者吧。」
「我們那一批里沒有你,如果你是新的試煉者,就意味著我們那一批失敗了。」男人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失敗了就意味著永遠也離開不了,最後變成副本的一部分……啊啊啊……我不想死在這裡!」
他匍匐著想要往洞口處爬。
顧懷薇擋在他前面,低頭看他。
黑髮垂肩,鏡片泛著微光。
「想要我幫你離開這個錯誤的礦洞嗎?」
「想……」男人再次被迷惑。
顧懷薇笑著伸出五根手指頭:「你還剩下多少陽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