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寒煙的印象中,霍雲是不愛笑的人,他幾乎從來不和人開玩笑。人前的時候總是話都懶得說,更別說給人笑臉。
英俊的少年郎偶爾露出點笑容,都會讓她心動。
可是這一次,她從霍雲的面龐上,看到了笑容,這笑容裡帶著譏諷。
這仿佛一根冰冷的針,狠狠的刺進了她的心頭。
「阿雲……我……」她望著他英俊的面龐,眼中露出了真切的悲傷,「今日是元宵節,咱們好好的說說話,不行嗎?」
她仰頭望著高頭大馬上的少年郎,伸出手臂過去,想要夠他的手。
可是霍雲木然的看著她,並沒有把手伸過來。
盧寒煙難過的垂下眼帘,青蔥般的玉手緩緩的覆上了他的腿。
霍雲驀得冰冷了起來,森寒的看著她。
盧寒煙有些難堪的收回了手,她苦笑了一聲:「你總是這樣,讓我難過。」
「盧寒煙,你自己也不怎麼聰明,卻喜歡把別人當傻子。」霍雲難得說了一串長句子。
「阿雲!你怎麼能這麼想我!這些年來,我對你如何,你看不到嗎?」
盧寒煙眼中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滑下:「霍長留,你沒有心嗎!」
「崔太妃的事,是你做的,對不對。」霍雲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說道。
盧寒煙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霍云:「你知道了什麼!」
「為什麼?」霍雲冷冷的看著她。
「為什麼?」盧寒煙很恨的望著霍雲,「你竟然問我為什麼?因為你啊。」
她自暴自棄的低了低頭,眼睛裡的淚再也控制不住,洶湧的流了出來。
「她大你三歲,女大三抱金磚,你的端陽長公主姨母嚷嚷著要替你求取她,我怎麼能讓她如願?」
「不單是她,謝碗琴、陳欣兒、葉昭陽、許儀……我記不清了……」
盧寒煙紅著眼睛,怨恨的看著霍云:「都是我做的,長輩準備給你說親誰,我就提前給誰安排一個美滿姻緣。」
「你瘋了不成!」霍雲皺眉瞪著她,心裡千頭萬緒,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十二年前,崔心兒進宮的時候,他才十二歲啊……
而盧寒煙說的這些姑娘,除了謝婉琴是他帳下參將的妹妹,他見過幾次之外,其他的人,他聽都沒聽過!
「我沒瘋!」盧寒煙激動叫了一聲,這一聲似乎耗盡了她的元氣,她瞬間頹敗了起來,喃喃道,「你從小就喜歡獨來獨往的,不說話,也不理人,我怎麼對你好,你都不愛搭理我。」
她往日精緻的面龐未施粉黛,怨憤和不甘爬了上來。
年華老去的面龐上顯出了頹敗和瘋狂。
她柔情似水的時候,看不出多少情義,此時失態若此,倒顯出了幾分真心。
「我太了解你了,你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看著冷,可誰若是嫁了你,你會對她比任何人都好。」盧寒煙說,「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同別人琴瑟和鳴,我做不到。」
霍雲愣愣的看著她,那痴迷而瘋狂的眼神,讓他背脊發涼。
心頭也像是堵著了什麼東西一般,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這些年來,你看戲聽曲,胡亂給人指婚,是因為……我?」
霍雲覺得噁心極了,他翻身下了寶馬,手掌按在心頭,深呼吸了幾下。
「除了你,還能有誰?」盧寒煙看著他,她也說不出自己這是怎麼了,仿佛是多年的情義洶湧而來,她哭鬧著抓向霍雲的手臂。
「你好像沒有心一樣,卻害的我入了魔,阿雲,你好狠心!我的情義,你難道一點都看不到嗎?」
「我看不到!」霍雲猛地伸手扣住了她手腕,狠狠將她推了出去。
「我只看到無數的人被你誤了一生,聽到她們徹夜的哀鳴。盧寒煙,你不是入了魔道,你天生就是魔。」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得意,得意於有一個女人這樣為我痴狂,為我瘋魔,為了我不顧天理人倫?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感激你,感激你對我的深情厚誼?」
盧寒煙被他扣著手腕按在馬車壁上,她手腕已經生疼,臉上卻掛上了笑容。
霍雲憤怒的面龐離她很近,她能感知到他壓抑憤怒的鼻息。
英挺的鼻子離她只有一點點的距離。
「阿雲,別這麼看著我,我若是什麼魔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的。」
她輕輕抬起尚自由的那隻手,輕輕碰了一下霍雲的鼻子。
「你驃騎的名號,可是能止小兒夜啼的,我聽說,他們給你起了不少的名號,明王轉世?殺神?人屠?修羅?」
霍雲猛地拍下她的手。
盧寒煙瘋瘋癲癲的笑了起來:「你這輩子,除了我,還有誰這樣喜歡你?」
「你傾慕的那個周姑娘,見了你,只怕要嚇得都睡不著覺吧。」
「承蒙眷顧,受之不起。」霍雲猛地狠狠推開她,翻身上了馬,絕塵而去。
盧寒煙愣愣的站在原地,許久也不動。
崔姑姑跟了過來,拿披風蓋在了她的肩上,瞧著她臉上失落的神情,有些不解。
「娘娘怎麼和將軍鬧了起來,公子不是讓你把藥給他嗎?」
「沒有用的。」盧寒煙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又恢復了那副高貴的姿態。
「他心裡有了別人,是決計不會再容下我了。」
「那……娘娘為何要……同他鬧起來呢?」崔姑姑更不解,這樣一來,豈不是關係更僵了?
「我愛他,他不一定會感激,但我為了他瘋了,他就丟不下了。」
「丟不下?」
「我的罪,有他的一半。」盧寒煙冷笑了一聲,「我要讓他知道,那些不幸的女人,都是因他而落得如此下場,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說起這話的時候,臉上竟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我是魔女,他是魔頭,我們豈不是天生的一對?他會慢慢的意識到的,除了我,沒有人愛他。」
她輕輕的握緊了右手,仿佛已經僅僅抓住了霍雲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