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帝心

2024-11-19 22:04:00 作者: 安春暖暖
  當今後宮,沒有誰一家獨大。

  皇后恩寵平平,空占鳳位。

  但有祖宗規矩和一撥老朽文臣護著,她自己又不出大錯,這鳳位還是坐得穩的。

  慶貴妃地位超然,無需拉幫結派,自有皇帝情義護體,她自個兒也不參與各家糾紛。

  所以在虞聽錦上位之前,能和皇后掰掰手腕的,就是賢妃。

  賢妃背後站著勛貴宗親。

  分量極重。

  他們歷來是皇家既要倚重又要防備的存在。

  當今聖上能夠繼承大統,多得他們助力。

  但帝位坐穩了之後,他們卻是治國的阻礙。

  驕奢淫逸、橫行霸道、罔顧王法,這些勛貴宗親向來是科舉上位的文臣們的眼中釘。

  緋晚看得清楚。

  後宮的女人爭鬥,哪裡是單單爭寵那麼簡單。

  皇后和賢妃的博弈,背後其實是文臣和勛貴宗親在爭奪權勢利益。

  她們不過是前頭的旗幟和靶子罷了!

  皇帝對此不知情嗎?

  他太知情了,甚至是在利用。

  哪撥人蹦躂太過,皇帝便給其對家一點甜頭,表達一下聖意,敲打敲打。

  最近江南水患是大事,治水賑災做得一塌糊塗,朝中以首輔、監察史為首的文臣集團讓皇帝十分光火。

  所以對文臣背景的皇后和虞聽錦一系,哪會有太多耐心呢?

  緋晚就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殺出來的。

  以自己為誘餌,刺激賢妃動手,挑起兩派爭鬥。

  她們斗得火熱,皇帝不勝其擾,她才有可乘之機!

  賢妃果然沒讓她失望。

  出手出得很精彩。

  虞聽錦也沒讓她失望。

  出手出得很愚蠢。

  她現在比起她們,宛如一股清新的風撲入皇帝眼中。

  美貌,柔順,謙卑,懂事,無依無靠,弱小可憐……

  「陛下,嬪妾奉旨前來伴駕。」

  她走到御書案前,輕聲細語,款款下拜。

  「起來,到跟前來,讓朕仔細看看。」

  蕭鈺從奏摺上一抬頭,便看到緋晚一身淺碧色煙羅長裙,弱不禁風站在那裡。

  頭髮絲兒都透著柔弱。

  讓他不由放緩了語氣。

  生怕聲音稍大就要嚇到已經飽受驚嚇的人兒。

  「陛下……」

  緋晚盈盈走到書案旁。

  輕輕抬眼看一眼皇帝,又含羞垂了眼睛。

  這自然流露的羞澀,恰到好處,正好喚起皇帝對昨夜的記憶。

  昏暗屋宇,水花四濺。

  那是極其罕有的體驗。

  「怎麼戴著面紗?」

  蕭鈺伸手,撫上她臉頰。

  緋晚連忙閃開,「陛下不要看!」


  卻被蕭鈺將面紗扯了下來。

  一張指痕宛然,紅腫清晰可見的臉,赫然呈現。

  蕭鈺驚訝:「誰打的?」

  「沒有誰打,是嬪妾自己拍蚊子不小心……」

  「你在為誰遮掩,以為朕不知道麼!」

  蕭鈺沉聲。

  嚇得緋晚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不是陛下想的那樣……」

  緋晚的解釋被蕭鈺打斷,因為他看見了她藏在袖子裡的手指,沒有夾板,手指歪斜。

  蕭鈺臉色難看:「還有哪裡有傷?」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緋晚含淚搖頭,語無倫次否認。

  蕭鈺將方才給緋晚梳洗的御前宮人叫了過來。

  緋晚沒經仔細收拾就來見駕,在進入御書房之前,是在偏殿裡沐浴更衣過的。

  御前一位若楚姑姑領著兩個小宮女伺候她。

  若楚進殿後如實回答:

  「周小主臉上是幾次挨打的新舊傷痕疊加,目測在十天內最少挨過三次掌摑,最明顯的傷勢不超過六個時辰。

  身上有棍棒擊打四十餘處傷,深淺不一,不超過六個時辰。

  腰部半個腳印的踹傷,時間更短。

  雙臂抓傷未結痂,腿上還有三處流血新傷。

  膝蓋是跪腫的。

  雙手傷勢最重。

  十個指頭指甲縫裡全是暗藏的針孔,有新有舊……」

  說到此處,蕭鈺眉頭緊緊擰起。

  沉聲問:「什麼意思?」

  若楚姑姑道:「是針刑。」

  「針刑?」

  「是八百年前起源與武朝的一種刑罰,一開始只用木籤戳身體,後來發展成用鐵釘,根據犯人的罪過不同,有不同的戳釘部位搭配。

  後來刑律里取消了這種刑罰,針刑就只是私刑了,且漸漸變成了只戳指甲縫,將鋼針深入甲床,旋轉摩擦,加劇疼痛……」

  「夠了!」

  蕭鈺勃然。

  祖父真宗爺開始,就在寬容減刑,他登基後更是寬仁待下,臣民稱頌。

  沒想到在他的後宮裡,還有人動這種私刑!

  「曹濱,給朕徹查!」

  緋晚惶恐落淚,被帝王威儀驚得話也說不全,只剩瑟瑟叩首。

  那自然也就不用替舊主求情了。

  當晚,緋晚宿在了辰乾殿。

  皇帝一直留她在這裡養傷。

  「陛下,嬪妾身上青腫難看,不敢侍寢討您的嫌。請陛下翻其他娘娘的牌子,嬪妾這便告退。」

  到了安歇的時候,她作勢欲走。

  被蕭鈺一把拉住。

  他小心握著她重新上了夾板的手,溫聲道:「朕今晚不想召任何人。」

  「可嬪妾無法……」

  「難道朕和你之間,就不能安穩過夜麼,非要侍寢才行?」蕭鈺見她羞怯,逗弄道,「還是你很想?」


  「陛下!」

  緋晚羞得不敢抬頭。

  側過身去:「陛下怎可這樣……這樣……」

  「怎樣?」

  緋晚羞得掙脫他,快步跑開。

  卻突然哎呀一聲,踉蹌跌倒。

  蕭鈺搶過去扶住,將她托在懷裡。

  「磕倒哪裡了?可疼?」

  「陛下……」

  緋晚忽然淚濕眼底。

  「陛下為什麼要對嬪妾這麼好……」

  蕭鈺愕然。

  問一句疼不疼,就是對她好了?

  緋晚低聲啜泣。

  「嬪妾幼年家貧,難以過活,就把嬪妾賣了給人家當丫鬟。十多年來,嬪妾為奴為婢,挨打挨罵,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嬪妾疼不疼、難過不難過。」

  「陛下,您待嬪妾不要太好,否則哪一天若是您嫌棄了嬪妾,把嬪妾丟到一邊去,您的這些好,就會讓嬪妾特別痛苦。」

  「要是從來沒有擁有過也就算了,怕的就是擁有又失去……」

  蕭鈺將緋晚擁在懷中。

  嘆息,又憐惜。

  下巴摩挲著她青絲柔軟的頭頂,他輕聲保證:「你放心,朕會一直待你如初。」

  別的嬪妃,爭首飾,爭位份,爭榮寵風光。

  可只有這個弱小的女子,在意的是他的關心。她想要的真少,連一句隨口的關切都讓她感激涕零、患得患失。

  這樣的女子,怎不值得他待她好?

  兩人入帳。

  這一夜,沒有激烈的糾纏。

  只是安穩睡眠。

  緋晚輕輕依偎在帝王懷中,既依戀,又不敢放肆。

  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帝王將她擁得更緊。

  皇帝睡著後,緋晚輕輕睜開裝睡的眼。

  很好,又前進了一步。

  男人對她無法克制,只是開始。

  這能夠克制的夜晚,才證明她真正開始走近男人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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